當簡緣和徐靖進到學校體育館裡時, 比賽已經開始了, 目前N大贏了兩局,S大贏一局,正在進行第四局。
簡緣仰頭看向計分板, 沒瞧見任何身影,於是她又看向觀賽台,仔細地尋找著什麼。
彼時體育館內很是熱鬧,各式各樣的人聲交雜在一起,鬧哄哄的。徐靖湊到她耳邊說:“比賽看完了到球場找我, 別亂跑。”
“知道啦。”簡緣擺了擺手, 打發他, 目光仍舊在觀賽台上梭巡。
徐靖無奈地笑了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臉, 又說:“我走了。”
“嗯。”
待徐靖走後,簡緣又找了一會,終於在觀賽台一處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她在尋找的身影。
她目光定在那, 一路避開迎面而來的人群,上到觀賽台, 來到正靠在欄杆前認真地看著球場的半透明身影。
“學姐好。”
留著短發的學姐鬼魂聞言扭過頭來, 瞧見正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簡緣, 她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簡緣見狀笑道:“我是孟薔學姐的學妹, 之前見過的。”
學姐鬼恍然,點點頭,沒說什麼, 又將目光移回賽場上。
簡緣也不再搭話,站在她身旁,雙手交疊靠在欄杆上,同樣看向賽場,找到了那個穿著七號球衣,扎著丸子頭,一臉殺氣的孟薔。
當球過來時,只見站在網子前的孟薔忽然跳了起來,給了敵隊一計猛烈的殺球。
敵方來不及救球,待排球狠狠砸到地面後,現場歡聲一片。
比賽又進行了三分鍾後終於結束這一局,S大僥幸獲勝,因為雙方隊伍二對二平局,因此接著進行第五局,先得十五分者勝。
休息了一會後,第五局正式開始,球員們身上的殺氣夾雜著緊張的氛圍籠罩了整個賽場,看得觀賽的人們也一個個緊張得不行。
簡緣並不太關注運動賽事,也沒有加入任何系隊或校隊,可此時站在觀賽台上看著底下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比賽,心裡也湧現了一股澎湃的情緒。
她悄悄側頭,瞧見學姐鬼極度專注的目光與繃得發緊緊的表情時,忍不住說:“學姐,我們學校一定會拿冠軍的。”
學姐鬼聞言看了她一眼,有些愣。接著,她抿起唇角,用力地點了點頭。
第五局進行前期N大一度領先,中間S大努力追回了比分,雙方彼此相差無幾,比賽陷入膠著。
全場彌漫著緊張的高壓,大家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彼時場內只有手臂接住排球時發出的啪啪聲,與球鞋摩擦地面時傳出的刺耳聲響,一聲一聲響在耳邊,卻似敲打在人的心口上,咚咚咚地心跳愈跳愈快。
這時,不知是誰先喊了聲“S大必勝”,加油聲頓時此起彼落,整個體育館再度熱鬧起來,在這個氛圍的影響下,簡緣忍不住也跟著喊了幾聲。
然後她聽見身旁的人也大聲地在喊著。
可惜她的加油聲旁人聽不到。
可是簡緣能聽見,還有孟薔,她也聽得見。
S大最後贏了這一局,成了此次大學盃聯合排球賽女子組的冠軍。
當宣布S大獲勝時,簡緣瞧見一向表情嚴肅的學姐鬼在一刹那紅了眼眶,她凝視著賽場上歡騰的眾人,久久沒有言語,半晌,終於抬起手來,用手臂擦去了流下來的眼淚。
簡緣看著無比動容,也替她感到很高興。
在這個館子裡一個人孤獨地徘徊了那麼久,等過一年又一年,現在,終於可以沒有遺憾地離開了。
……
比賽結束後,孟薔也上到了觀賽台,來到簡緣與學姐鬼的面前。只見她懷裡抱著一顆球,臉上滿是汗水,卻無礙於她臉上燦爛的笑容。
“學姐,我們贏了,得冠軍啦!”
學姐鬼紅著眼睛,看著面前笑得燦爛的孟薔,點點頭,唇角揚起一抹弧度,開口的嗓音卻暗啞:“學妹,做得很好。”
“是學姐教得好。”孟薔笑盈盈地看著她,一旁的簡緣也忍不住笑了。
只見學姐鬼唇角的笑意愈來愈濃,可那一刻她的身體也變得愈發透明,簡緣見狀愣了下,不由看向孟薔,對方衝她點了下頭,緩聲念起了往生咒。
“學妹,謝謝你。”
隨著學姐鬼的身影逐漸化作光點消失,一道溫柔的光暈也在此時緩緩地包圍了念著往生咒的孟薔,“黃泉路上漆暗一片,彼岸花會指引善者之靈,通往光明之地。”
待學姐鬼消失後,縈繞在孟薔周身的光暈才漸漸淡了下來,然後凝聚成一團光球,消失在她的脖頸處。
簡緣愣了愣,在光暈消失的地方瞧見了一條項鏈,只見上頭墜了個小瓶子。
她忍不住問:“學姐,這個是……”
孟薔順著她的目光低頭,拿起脖子上掛的小瓶子,笑道:“這個呀?”
她將項鏈拿下來遞給簡緣,“你搖一搖。”
簡緣接過後按照她說的搖了搖瓶子,接著便聽見一陣清脆的聲音,她又朝瓶口看去,卻見裡頭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孟薔笑道:“這叫罪孽瓶,每超渡一魂時能積一定的福德,累積在瓶子裡,當瓶子裝滿時就不會響了。”
還有這種東西?簡緣大感驚奇,又納悶地問:“裝福德的瓶子為什麼叫罪孽瓶?”
“這個嘛……”孟薔的目光一瞬間暗了下,抬眸,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樣,“我也不曉得,一直以來都是這個名字。”
簡緣哦了一聲,低頭把玩這個瓶子。瓷製瓶子不過一截拇指左右的大小,觸感溫潤細膩,應是上好的白瓷,仔細一看,上頭還繪有一幅蓮池圖,十分精致。
當簡緣正欲細看時,孟薔已伸手將瓶子拿回,掛回脖子上。她笑說:“對了,我聽師弟說最近有個跟鬼娃娃有關的案子,你知道嗎?”
簡緣愣了愣,“師弟?”
孟薔啊了一聲,道:“就是景越,你應該也見過景越吧?”
“嗯,我認識他。”原來在說景越呀……不過她記得景越是大四的吧?怎麼成了孟薔的師弟了?
孟薔看出她的疑惑,主動解釋道:“我和景越拜了同一個師父,我指的師父是靈界那一方面的,景越比我入門晚,當然就是師弟了。”
簡緣點點頭,笑道:“原來是這樣。”
說到景越,自從那一次在公寓前他和白涓涓兩個人見面後,他就沒再到公寓來了,簡緣愈發糊塗,不曉得這兩人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景越……不是說找白涓涓找了很久嗎?見到後就談過一次,接著便沒了?
白涓涓也是,自從那一次之後她仍像以前一樣,看起來沒什麼異常,也不再談起景越,簡緣雖然好奇,但她不敢問。
就在她思索著的同時,孟薔又喊了她:“緣緣?”
簡緣啊了一聲,呆呆地抬頭看她。
孟薔抿著嘴笑:“你發什麼呆呢?”
“沒什麼,就是想到些事。”頓了下,她又問:“不過學姐你怎麼突然說起鬼娃娃的事了?”
“哦,因為我私底下也在查這件事,可我不是公會的人,不太了解細節,才想說找你問問。”
簡緣聞言一愣,“學姐不是驅魔師?”
孟薔笑著搖搖頭,道:“我隻度化亡魂,不驅魔,算是通靈師吧。”
簡緣點頭表示了解,她還以為孟薔也是驅魔師……不過先前徐靖的確說過,擁有陰陽眼的人不一定就會成為驅魔師,主要還是得由地府的人挑選。
說起來,方宸奕好像也不是驅魔師,她認識的人裡就只有徐靖和景越是。
哦,還有她那深藏不露的哥哥。
“學姐想問什麼?其實我也不太了解,徐靖不讓我管這事。”
孟薔笑了下,“畢竟這個案子挺危險的,不讓你管是為你好。”
頓了頓,她又說:“依照我有過的經驗,像鬼娃娃這種將鬼魂強製附在死物上的手法,會需要一定的法力配上複雜的咒術,可惜我去那家玩具店買來的玩具都不是鬼娃娃,那店主是個精明的,也很會挑客人,去了幾次怕她懷疑,我就不再去了。”
簡緣蹙了下眉頭,道:“我倒是有拿到一隻鬼娃娃,不過裡頭的惡鬼已經被徐靖解決了。”
孟薔微微睜大眼睛,“真的?那你們拿到的鬼娃娃裡有沒有發現咒術用的東西?比如符紙之類的?”
簡緣點點頭,“有一張符紙,上頭有一枚像是標志的東西。”
“就這樣?”孟薔皺起眉頭,“沒有別的了?”
簡緣想了想,道:“對了,江大哥……就是我的守護神說,那張符紙裡的法力很高深,來自修為很高的陰神。”
聞言,孟薔一愣,“陰、陰神?”
“是啊,我的守護神是高靈,他說那位陰神的修為比他高了百倍不止。”
孟薔微微睜大眼睛,表情愕然,眼神有些複雜。
半晌,她又笑了,唇角笑容清淺:“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會。”簡緣也笑了下,又問:“不過學姐為什麼要查這個?就交給徐靖和景越他們就行了呀。”
孟薔笑了笑道:“因為那家玩具店裡的鬼娃娃並不全是惡鬼,還有好些被禁錮的遊魂,能超渡一個是一個。”
簡緣看著她笑意淺淺的眼睛,忍不住問:“學姐你至今……已經超渡很多亡魂了嗎?”
孟薔聞言愣了下,她將目光移向遠處,臉上猶帶笑意,出口的話語卻似含著歎息:“嗯,很多了呢……”
簡緣不由一怔。
這時孟薔收回目光,看著她笑道:“好啦,我該下去集合了,等會要去參加慶功宴,今天聊得很開心,謝謝你呀緣緣,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告訴我。”
簡緣笑著點點頭,“好的,謝謝學姐,另外,恭喜你們拿冠軍,真的很厲害!”
孟薔聞言爽朗地笑了幾聲,衝簡緣揮揮手,“那我走啦。”頓了下,看向腳邊,道:“七月,我們走了。”
當簡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時,這才注意到她的腳邊團著一團毛茸茸的白球,當白球聽見喊聲抬頭時,她見狀不由一愣。
這是……小狐狸?
更重要的是,這隻小白狐是半透明的。
它也是鬼。
“這是我的守護靈,叫七月,是個可愛的孩子。”孟薔笑著說完這句話後,便抱著球轉身離開了。
而那隻叫七月的小白狐則用靈動的眼睛看了看簡緣後,這便跟上了孟薔,跳上她的肩膀。
“那是半魂。”
清潤溫和的嗓音響在耳邊,當簡緣側頭朝一旁看去時,便瞧見了正飄在欄杆外的江祈。
她問:“半魂是什麼?”
江祈笑了下,“顧名思義,就是半個魂魄,那個小東西的靈魂只有一半,而不全的魂魄入不了幽冥門。”
簡緣愕然,怔怔地朝底下看去時,已然找不到孟薔的身影。
……
柏亦的生日在下禮拜,為了他的生日,簡緣已經提前在蛋糕店訂好一個海洋主題的蛋糕,至於鬼魂們究竟能不能吃到蛋糕這事暫且不在簡緣的考慮範圍裡。
就算真的吃不到,看著也開心呀。
周日晚上的時候,簡緣盤坐在床上,瞧見柏亦穿門進到房間裡來時,她衝他招了招手:“小亦,過來。”
柏亦聞言聽話地飄了過來,也坐在床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天真地看著簡緣,“姐姐。”
簡緣微微一笑,溫聲說:“小亦跟姐姐說說以前的事好不好?”
柏亦聞言一愣,小眉頭微微蹙起。簡緣見狀趕緊說:“說你記得的就好,什麼都可以,嗯……不然你說說以前都是怎麼過生日的?”
柏亦想了想,道:“爸爸媽媽會送我禮物,我喜歡小魚玩偶還有機器人,生日的時候爸爸媽媽會買給我。”
簡緣挑眉,喜歡機器人?那看來她的禮物沒買錯呀。
“還有呢?”
“嗯……”柏亦微微擰起眉,嘟著嘴,肉乎乎的臉頰十分可愛,“還有,媽媽會做大餐,然後買好大好大的蛋糕給我,還會唱歌給我聽。”
“唱歌?是生日快樂歌嗎?”
“嗯。”柏亦點點頭,這時,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突然朝簡緣豎起大拇指,道:“我媽媽唱歌很好聽哦,她常常會唱歌哄我睡覺,我喜歡那首歌。”
瞧見他亮晶晶的眼睛,簡緣不由跟著微笑,問道:“是哪首歌呀?”
“我忘了……”柏亦一下子扁了嘴,悶悶不樂。
簡緣趕忙安慰他,道:“不記得歌名沒關系,小亦記得旋律嗎?或是歌詞?”
“嗯……”柏亦很努力地想了想,道:“歌詞裡有‘寶貝’,好多寶貝一直重複,還有嘩啦啦……我隻記得這樣。”
很多“寶貝”一直重複?
簡緣一愣,想了一會後,開口輕輕哼唱了一段:“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很好眠……”
柏亦一瞬間亮了眼睛,“就是這個,姐姐怎麼會知道?”
簡緣笑了笑,回想了下歌詞後繼續接著唱了下去。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讓你喜歡這世界。
嘩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倦的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讓你知道你最美。
“小亦。”
“嗯?”
“姐姐會幫你找到爸爸媽媽的。”
“嗯。”
……
今日是周一,簡緣記得簡誠和她說過最遲下午她之前托他查的事就會有結果了,簡緣覺得有些興奮,同時也很緊張,就怕最後還是找不到柏亦的爸媽。
下午的某堂課結束後,該堂課的教授麻煩簡緣替他將一份資料拿去給薑魔女,簡緣應了。
她讓黎多珍和小喬先去林蔭大道的松餅屋等她,自己拿著那份資料去了薑魔女的辦公室。
當她推門而入時,薑魔女正在講電話,讓她在一旁稍等,簡緣點點頭,乖乖地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可薑魔女講電話的聲音還是無可避免地飄進了她的耳朵裡。
她似乎正在和人吵架,話音不是非常清楚,可聽得出來語氣很不好,簡緣隱隱聽見了“離婚”、“協議書”等字眼。
先前就有傳言說薑魔女正在和她先生鬧離婚,看來這是真的啊……
正思索著,那頭薑魔女已經講完電話,對簡緣說:“過來吧。”
說這句話時,她語氣很冰冷,表情也很沉,簡緣大氣都不敢喘,飛快地小跑過去,將資料遞過去,並說這是某教授讓她拿過來的。
薑魔女接過後放在桌上,道了句:“稍等。”
接著便在桌前的資料架上翻找著什麼,簡緣耐心地等著,心想薑魔女應該也是想讓她跑腿送個資料。
等待的過程中,她不經意瞧見放在桌上一角的相框,只見相框裡的相片是一對母子的合影,母親自然就是薑魔女,對著鏡頭笑得溫柔和煦,她都快不認得那是薑魔女了。
而被她抱在懷裡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仔細一看,這個男孩的臉有點眼熟……
簡緣一愣,正欲細看時,一旁正在找資料的薑魔女不甚碰倒了那張相框,將照片蓋了起來。
這時,薑魔女終於找到了資料,將她遞給簡緣,托她送去給某教授,剛好他們下一堂就是那教授的課。
簡緣接過資料,表情還有些愣,呆呆地站在原地。
薑魔女見狀疑惑,“怎麼了?”
簡緣這才回神,愣愣地問:“教授,我記得上次在玩具店遇到您時,您說那隻機器人是買給您的兒子的,可以冒昧請問您的兒子叫什麼名字嗎?”
薑魔女聞言一愣,奇怪地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簡緣隨便找了個理由,“好、好奇而已……請問您的兒子叫什麼名字呀?”
薑魔女擰著眉看她,一會後才道:“他叫許博毅。”
簡緣一愣,“許博毅?”
她首先想到的是班上那個許博毅,想來應該是同名同姓,於是又問:“哪個博哪個毅?和我們班那位許博毅一樣嗎?”
薑魔女搖搖頭,垂下眼睛,頓了幾秒才緩聲道:
“是松柏的柏,亦然的亦,許柏亦。”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
………
祝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