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緣從溢滿了一股子男性香水味的懷抱裡掙脫出來, 很是嫌棄地看了看頂上那張臉,道:“你個警察用什麼香水?”
男人挑了挑眉:“誰說警察不能用香水?你歧視警察啊?”
簡緣抽了抽嘴角:“我沒有歧視警察, 我是歧視你,你和我心目中的警察形象實在太不相符了,況且要是在外頭追犯人,跑一跑流了一身汗, 和身上的香水味混在一起豈不是很可怕?”
“小妹妹,你這明顯是被電視劇荼毒得太深了, 警界的神經病可不少。”男人唇邊扯開一抹真誠的笑, 眨眨眼睛說:“況且,我是那個坐辦公室吹冷氣的警察。”
簡緣:“……”
真敢說。
面前的這個男人身形英挺,有著一頭微卷的短發, 眉眼細致,五官俊雅,眯起眼睛時整個人看上去就像隻狡詐的狐狸, 可惜他雖然有副狐狸般的外貌, 卻有一顆二哈的心。
他叫做周延宇, 和簡誠同年齡,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周家與簡家是世交,住在一個小區裡,周家是軍警世家,他的爺爺、爸爸、叔叔們都是軍警界的一號人物, 外公和簡緣的爺爺更是同袍, 交情很不一般。
而周延宇本人, 此時也正循著父輩們的路朝警界款款前進中。
簡緣到現在還是很難接受那個小時候偷偷把蟾蜍放她書包裡,動不動就和她搶零食然後招來她哥哥一頓揍的中二少年,竟然會成為一名警察。
真是為警界的前景深感堪憂。
周延宇見她看著自己搖頭歎氣,不由挑了挑眉,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道:“你要出門呀?”
“嗯,去買咖啡。”
“也給哥哥我買一杯,我要熱騰騰的卡布奇諾半糖用蓋子不要封膜,謝謝。”
簡緣:“……”
她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伸出手。
“幹嘛?”
“跑腿費。”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不用多,一百塊就好。”
“你去搶劫好了。”周延宇抬手拍了下她的手心,並衝她拋去一個媚眼,道:“咱們的交情如此深厚,無須計較這點小錢。”
“既然無須計較你倒是把錢拿出來呀。”頓了頓,沒好氣地橫他一眼,“而且我記得我們已經友盡了。”
周延宇驚訝地睜大眼睛:“什麼時候的事?”
“自從你洩漏了我要從宿舍搬去外頭住並且害我被我哥臭罵一頓之後……重點是那時你還沒幫我找到房子!現在這房子還是我哥找的。”
“誰說那房子是你哥找的?那是……”周延宇挑了挑眉,接觸到簡緣身後傳來的警告目光,他及時轉移了話題,“小緣緣,你只是被你哥罵了一頓,我不只被罵,我還被打了,幫著你做壞事結果還被胖揍一頓,我幼小的心靈可是受到了一萬點的傷害。”
簡緣噎了噎,仔細一想周延宇的確是被她牽連的沒錯,於是她張嘴正要再說些什麼,她的頭頂上方卻突然傳來她哥陰陽怪氣的聲音:“你們倆聊得挺歡的呀,當這我的面竟然也有膽子提起這事?”
簡緣渾身一抖,拉開擋路的周延宇便往門外走,“我去買咖啡了,再見。”
周延宇也轉過身跟在她身後走,“哥哥帶你去……”
結果腳才剛邁出一步就被人給拉了回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簡緣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隨後門關上了。
扭頭對上簡誠那一張冷臉,周延宇扯了扯嘴角,道:“嘖,你妹不在你就立馬卸下溫和親切大哥哥的面具,有時候我都快要懷疑你有精神分裂了。”
簡誠哼了一聲,轉頭朝客廳走去,“廢話少說,有屁快放。”
“噗——”周延宇配合地裝出了一聲放屁聲,在簡誠冷厲的目光投來前,他趕緊走到沙發前坐下,歎息道:“誠哥,你妹住的那房子明明是我找的,還給你殺了個最低價,你怎能這樣搶人功勞?你看你妹都不待見我了!”
簡誠斜靠在沙發上,涼涼地說:“她本來就不待見你。”
周延宇捂著心口歎息:“真寒心,我可是瞞著我外公把那房子給你妹了,你不知道我外公有多麼寶貝那棟房子,那可是棟有妖精在的房子!”
簡誠聞言掏了掏耳朵,這時,他突然想到什麼,道:“你外公從前還把公寓租給了其他人沒有?”
周延宇一愣,搖搖頭:“自從那場火災過後公寓重建,我外公從原屋主手裡把公寓買下後,你妹是第一個住進去的……怎麼了?”
“她樓下住了個臭小子。”簡誠摸了摸下巴,“仔細想想,那個臭小子好像有點不一般。”
周延宇啊了一聲:“臭小子?什麼臭小子?而且你在說這三個字時怎麼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好像那臭小子是拱了你妹的野豬似地。”
簡誠:“……”
他朝周延宇掃去一眼,周延宇嚇得立即閉嘴了。
簡誠現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如果此時他手裡有東西,就算那東西是顆鋼球他都能瞬間給捏爆了。
於是他趕緊轉移話題,驚訝道:“你是說除了你妹之外,還有其他人也住那?”
“嗯。”簡誠皺起眉頭,又問:“既然你外公從前都沒把公寓租出去,怎麼現在突然將房子租給別人了?”
而且還是一個臭小子。
“我也不曉得。”周延宇挑了挑眉,“不過普通人住那不會出事嗎?那房子可是每一層樓都有鬼啊,雖然都是些善鬼,不對……一樓那隻已經被你給收了,哈哈哈一想到這事我就覺得很搞笑!”
簡誠聞言嘴角一抽,腦子裡也突然浮現幾許畫面,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那隻鬼都直接撲到我身上想非禮我了,要不是我妹當時在場,我恨不得當下就把她團成球,一腳踢到下面去。”
簡誠說的正是當初在公寓電梯裡遇見的花癡鬼。
周延宇抱著肚子倒在沙發上狂笑,簡誠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後,突然道:“公會最近怎麼樣了?他們還查我嗎?”
周延宇慢慢止住了笑,睨他一眼,道:“你這語氣究竟是擔心還是不擔心啊?”
簡誠淡淡地道:“我無所謂。”
周延宇看他這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由笑了一聲:“放心,他們不查了。”
簡誠挑起了眉。
周延宇勾了勾唇,“我猜應該是我外公讓他們別查了,那精明的老頭子應該是察覺到什麼了。”
狐狸一般的眼睛幸災樂禍地看向簡誠:“你很危險哦。”
簡誠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原先就想他應該是知道了,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曉得罷了。”
周延宇愣了愣,“什麼意思?”
簡誠淡道:“你以為緣緣住進那棟公寓的事,你外公真的不知道嗎?你覺得你這真的有本事瞞著你外公那隻老狐狸?”
“……你這話聽起來像是在嘲諷我。”
簡誠笑了下,目光幽深:“緣緣是什麼樣的體質,除了我和你之外,就只有我爺爺知道了,可不排除他也將這事告訴了你外公,畢竟他們倆的交情很不一般,而我爺爺……”
頓了頓,眸中閃過一道暗芒,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周延宇也沉默,表情有些感慨。
半晌,簡誠才又開口,轉移了話題:“對了,你之前說緣緣的學校裡有公會的人,查到是誰了沒有?”
周延宇點點頭,笑了一下:“查到了,而且還是兩個呢,都是在學的男大生,一個是計算機系三年級的景越,另一個,是機械系二年級的,他叫徐靖。”
簡誠聞言一愣,徐靖?
只聽周延宇繼續道:“上回在學校裡把差點欺負你妹的惡鬼打進地獄的,就是這個叫徐靖的,而且這家夥還挺厲害的,初中就加入公會,高中開始接的案子全是高等級的惡靈,每一次都是單獨行動,從不曾失手,公會裡的人都說他根本是陽間版的黑白無常。”
頓了頓,“據說這人天生帶著一股煞氣啊,令惡鬼避之唯恐不及……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麼誇張,但我外公可是把他當成了接班人呢……咦,你怎麼了?”
只見簡誠抱著手低頭沉思,臉上表情複雜。
徐靖?
腦子裡突然浮現那個有著一雙深灰色眼睛,渾身氣場異常強大的人的模樣,他不由扯了扯唇角。
竟然是那個臭小子?
有意思啊。
簡誠閃著冷光的眼睛微微眯起。
……
簡緣家小區外的轉角就有一家連鎖咖啡館,那家的咖啡雖然稱不上多好喝,但他們都喝了這麼多年了也習慣了。
絕不是因為她懶得跑去遠一點的咖啡店。
年節時期的咖啡館人很多,簡緣點完餐結帳後,便拿著號碼牌坐在一個靠窗的位子上等。
而當她雙手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盯著玻璃落地窗外的景色時,突然看見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是穆淮舟。
簡緣不由抽了抽嘴角,J城這麼大,上回在電影院遇見也就算了,畢竟那是J城規模最大,品質最好的電影院,可現在怎麼連在家門前的小咖啡店都能遇見他?
這牌子的咖啡店在整個J城少說也有十來家,他怎就偏偏來她家外頭這家來了?
難道說他住這附近?
收起了這個可怕的猜想,簡緣呆著一張臉看著穆淮舟快步朝咖啡店的門口走來。
只見那張平日裡總是帶著笑的俊臉此時烏雲密布,甚至陰沉得可怕,看起來心情十分不好,而在他的身後有個女人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並試圖去拉他的衣袖,卻被他給甩開了。
簡緣挑了下眉,今天又是什麼樣的戲了?慘遭富少男友狠甩的可憐小女友一心想挽回渣男前男友?
真狗血啊。
當他們走近後,簡緣才看清那個糾纏穆淮舟的女人是個衣著華麗、臉帶濃妝的貴婦型女人。
雖然她的衣著打扮光線而時髦,可卻還是看得出來是個年紀不小的女人,看上去就跟穆淮舟的媽似地。
正當簡緣咂舌地唏噓著穆淮舟竟然連能當自己媽媽的貴婦都不放過時,她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真的是穆淮舟的媽。
只因當他們推門而入,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子上的簡緣,清楚地聽見了那女人扯住穆淮舟的胳膊道:“淮舟,你聽媽媽說……”
穆淮舟那表情就跟要殺人似地,他寒著臉看著那女人道:“誰說你是我媽了?別再讓我聽見從你的嘴裡蹦出這個字。”
頓了頓,一字一句、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說:“真惡心。”
女人的臉刹那變得灰白。
簡緣也被這個場面給震住了,這個戲劇化的轉變是怎麼回事……
不只簡緣,咖啡店其他的客人也都將目光投向他們,倒不是因為他們的爭執聲太激烈,而是因為這兩個人的外貌都極度出眾。
相貌出眾的人在人群中總是格外引人注目,無論那人究竟是好是壞。
就當眾人正疑惑地看著他們時,那女人拉著穆淮舟幾近哀求地說:“淮舟,你別這樣,都是媽媽的錯……”
穆淮舟繃緊的嘴角抽動了下,“我說過別再提到這個字。”
那女人的聲音有些哽咽:“媽媽也是有苦衷的,媽媽也是不得已的,媽媽不是故意要……”
話還沒完,就被穆淮舟給打斷了:“苦衷?不得已?不是故意的?”
那一刻他的表情變得很是怪異,濃烈的陰戾之氣從他通紅妖冶的眸子裡爆發出來,微微上勾的細長眼角像是下一秒就會裂開來,這令他此時就像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怨氣濃厚,呲牙咧嘴。
只聽他輕笑一聲,幽冷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栗,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女人,出口的話淬滿了毒藥:“你當初差點弄死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那時不是一口一聲你恨我,恨不得我去死嗎?怎麼現在開始裝起可憐了?”
他掃了眼女人光鮮的衣著和妝容,眼裡飄起了漫天的飛雪,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被人棄在街角的垃圾,“你少侮辱母親這個詞,我的母親只有一個,而你,能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說完,他狠狠地甩開了女人的手,那女人一個沒站穩便狼狽地往旁邊栽去。
栽的正是簡緣的這個方向。
簡緣看戲看到一半,冷不防一個人甩到了她身上來,被她堪堪接住了。
穆淮舟也看見了她,可他的表情並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是滿臉令人膽寒的冷意。
他掃了她一眼後,便轉身朝店裡頭走去,然後她又看見了一臉擔憂地望著穆淮舟的尤貝麗。
“您沒事吧?”
簡緣將女人扶好,那女人一臉灰敗地看她一眼,失魂落魄地擺擺手,道:“沒事,謝謝你。”
說完,她便腳步虛浮地走出了店外。
簡緣看了看女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又扭頭看向此時已經在尤貝麗對面坐下的穆淮舟,不由皺了下眉,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一道略微耳熟的女聲突然陰陽怪氣地說:“看見沒?那才是穆淮舟的真面目。”
簡緣一愣,當她回頭看去時,就見那正抱著手趾高氣昂地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子,竟然是薛凱莉?
薛凱莉自從上回和鄧馨語的事不久後便休學了,聽說她爸媽打算送她出國念書,簡緣已經好些日子沒見過她。
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遇見。
簡緣覺得一定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不過出門買個咖啡也能撞見這些奇葩事。
她對薛凱莉實在沒有好感,於是敷衍地衝她笑一笑後,便打算走到櫃檯旁等咖啡,可薛凱莉卻突然拉住了她:“簡緣,我不是讓你離穆淮舟遠點嗎?”
簡緣翻了翻白眼,又來了。
她回頭看著她,皮笑肉不笑道:“我一直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薛凱莉嗤笑一聲:“安全距離?你少來,上次長宇年會時我看見你和他一起跳舞了。”
簡緣愣了愣,睜大眼睛:“你怎麼……”
“我爸爸是長宇的大股東之一。”薛凱莉抬手將頰邊的發挽到腦後,臉上一如既往地帶著令人無語的倨傲。
“哦。”
“哦什麼哦?”薛凱莉瞪她一眼,“我先前警告你那麼多次,穆淮舟不是個好人,你怎麼就不聽我的?”
簡緣扯了扯嘴角,心說,大概是因為我覺得你也不是個好人。
“你不信?”薛凱莉突然眯起眼睛,用一種既厭惡又帶著莫名的恐懼的語氣說:“我告訴你,穆淮舟他是個雙面人。”
簡緣愣了愣,雙面人?
這是什麼意思?
見她這副表情,薛凱莉笑了下,突然拉著她朝穆淮舟和尤貝麗那桌走去。
簡緣的心裡突然有種非常不詳的預感,她直覺薛凱莉這是要作死的節奏。
喂,要作死別帶著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