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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住了個驅魔師》第132章 Chapter 132
白蓮在得知修羅王被打入輪迴後,便也跟著追隨而去。

 那一世她托生成為他孤冷一生中, 唯一在乎且深愛過的人。

 可她最後卻親手將他推入深淵。

 沒有什麼痛及得上愛人的背叛, 所以在死去時那份濃烈的愛也轉變成了深入骨髓,即便粉身碎骨也拔不出來的恨。

 孟薔閉了閉眼,努力平靜心緒, 可心尖上傳來的抽疼卻一再讓她眼眶發澀。

 只是她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 悲憫的笑。

 然而卻聽見了簡緣在她耳邊問:“所有的版本都說, 鬼王生前是被自己心愛的人背叛, 那個人就是那朵白蓮嗎?可既然她是來救鬼王的,怎麼最後卻……殺了他?”

 孟薔聞言沉默許久,才緩緩地說:“一念之差。”

 只是一念之差罷了。

 她原先想帶他脫離地獄,可到了最後,卻成了讓他雙腳深埋於地獄中拔脫不出的始作俑者。

 而當他置身地獄時,心中還懷著對她濃烈的、無法抹滅的恨。

 她不由想到了方才雲軒敖看著她時那雙涼薄中帶著驚疑的眼,其實也曾經專注而滿懷深情地注視過她。

 她原以為自己能拯救他,可到頭來……卻彷佛只是在害他。

 簡緣看著她, 突然說:“你就是……”

 話還沒完, 見她偏頭看來,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 可簡緣卻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傷感撲面而來,於是她止住了話頭:“……沒什麼。”

 孟薔卻彷佛知道她想說什麼,她勾了勾唇,輕輕點頭,“是我。”

 簡緣頓時啞然。

 其實這也沒什麼想不通的, 世上既然有一個像景越那樣活了數百年的,自然有可能會有第二個,且仔細想想自認識以來關於孟薔的一切,也的確不像是個普通的驅魔師。

 如今知道了她和鬼王的糾葛,簡緣也隻意外了一下就接受了。

 不過她倒是有點擔心孟薔,畢竟她和鬼王之間的故事可不像是個喜劇啊。

 甚至可能還是個十足十的虐心悲劇。

 於是她沒再說話,以免激起孟薔的傷懷,只是孟薔本人看上去倒是不太在意,她甚至還笑得很溫和,令人一看就覺得心情平靜不少。

 一隻白狐領著一群人在林中異常沉默地行走,這時,孟薔突然探手將脖子上掛的小瓶子舉起來,對簡緣道:“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這個瓶子的事?”

 簡緣想了想,道:“記得。”

 孟薔是在送徘徊在體育館裡的那位學姐鬼走時提過這個瓶子,她記得這瓶子彷佛是叫……罪孽瓶?是用來裝福德的。

 而當她問她用來裝福德的瓶子為什麼叫罪孽瓶時,她說她也不知道,可此時卻突然說:“這瓶子之所以叫罪孽瓶,是因為這是用來計量人的罪孽的。”

 簡緣一愣,不由抬起眼,就見孟薔眯起眼,盯著被她捏在手裡把玩的白瓷瓶,“一個人這一生做下多少罪孽,這瓶子都能計量出來,若把它想像成一個用來裝水的瓶子,當瓶內水未滿時,搖起來會響,而當瓶子裝滿時就不會響了,罪孽瓶也是一樣的。”

 她輕輕搖晃了下小瓶子,用很輕的語聲說:“每當超渡一魂,就能積一定的福德在瓶子裡,當罪孽瓶被裝滿時,代表著累積起來的福德抵清了罪孽,已經無罪,不必再入地獄受苦了。”

 “這是鬼……雲軒敖的罪孽瓶。”簡緣小心翼翼地說,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孟薔倒也沒否認,“是啊。”

 她捏著那瓶子,瑩白的手指彷佛與那白瓷瓶子融成一色,只見她嬌俏的眉宇間一片平靜,“我替他積了數百年的福德,超渡萬縷魂魄,終於積滿了。”

 說完,她的手指收緊,將那瓶子緊緊握在手裡。

 明明是帶著淡淡笑意的語氣,可卻不知為何令人聞之心頭髮沉。

 簡緣沒有說話,她扭頭看向前方白霧縈繞,鬼影幢幢,且愈發難以前行的山路,想到還下落不明的徐靖和江祈,隻覺得心頭髮緊。

 有股不安的感覺無端自心頭蔓延,流竄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也不知道徐靖和江大哥……現在怎麼樣了?

 ……

 徐靖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處在一處幽暗無比的空間,他人坐在地上,背靠著冰涼的石壁。

 周遭遍地黑暗,只有一縷縷熹微的光從頂頭高處的裂縫透進來,然而隻憑著這絲微光卻無法令人辨清此地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徐靖半眯著眼,臉上感受到輕微的空氣流動,代表這裡並非是一個密閉空間,可能是一個山洞,或是由山壁與植物交互構成的空間。

 待雙眼漸漸能看清後,徐靖試圖動了動四肢,下一秒卻感覺到一陣疼痛自右腿與雙臂傳來。

 他“嘶”了一聲,皺起眉頭,稍稍平複了下後又再次動起四肢。

 他手扶著山壁借力站了起來,並往前走了幾步。

 雖然還是有些疼,但勉強能走,應該是傷得不重。

 徐靖一手扶著山壁,抬眼在四周打量,兩旁除了石壁外什麼都沒有,往上看,能隱隱看見點點的光,他是從上頭落下來的,因此天花板不會是石壁,很可能是樹冠交互堆疊起來,因此才看不見天空。

 垂下頭,前方則是一片黑暗,陰冷的氣息從那處不斷爬過來,卻在來到他面前時被他身上冷肅的煞氣逼得不得不止住,只能在前頭縈繞盤旋不散。

 他冷眼掃過那黑色鬼氣,邁開步伐緩步前行。

 隨著愈往裡頭走,鬼氣愈濃,空氣也愈發陰冷,徐靖卻像絲毫感覺不到似地,隻步伐平緩地朝前走。

 待穿過一個小隧道後,空間突然寬敞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看見了前方的地上有個龐大的池子,池裡裝的不是水,而是鮮紅駭人的血,還滾滾地冒著泡。

 一座血池,一座沸騰中的血池。

 徐靖站在原地不動,隻盯著那座血池看。

 就在這時,他耳裡忽然聽見了一道又一道淒厲的哀嚎聲由遠及近,仔細聽了聽,似乎正是從那血池裡傳來的。

 只見鮮紅血池滾滾地冒泡,底下似乎藏了什麼,正待細瞧時,一道又一道乾癟枯瘦,彷佛只剩一層皮包著骨的人形物體突然從池中冒出,一邊淒厲尖叫著一邊朝池邊跑,似乎是想逃離這座折磨人的池子。

 然而就在他們一隻手放到岸上時,只見一道鞭影劃破空氣,啪地一聲便狠狠地打在那些枯瘦的手掌上。

 “啊——”

 慘叫聲與鞭子聲此起彼伏,相互交錯,聽得人愈發不寒而栗,也將此處變得宛如煉獄。

 應該說,這裡本來就是煉獄。

 血池地獄。

 徐靖看著那些被滾燙的血水燙得除了哀嚎之外什麼都喊不出來,想逃離血池卻又被岸上人的鞭子狠狠打入池子裡的人,眼裡沒有絲毫的同情與波動。

 他隻微眯起眼,冷厲的目光穿過巨大的血池去到遙遠的那一頭,只見那裡有個渾身黑衣,長身玉立的人正緩步行走於岸邊,修長的手捏著鞭子甩得劈啪作響,他的面容同樣冷肅,看池子裡的人時眼裡除了冷漠與狠辣外,無絲毫溫和的情緒。

 像是察覺了什麼,那人抬眼朝徐靖看來,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深灰色眸子隔著巨大的血池遙遙相望。

 這時,徐靖這一端有個渾身枯癟的人從血池裡爬了出來,渾身沾滿鮮血,靠著雙手顫顫巍巍地在地上可憐地攀爬,嘴裡嘶啞地喊道:“救、救……”

 徐靖垂眸看著那血團似的人絕望地在地上爬著,一路爬到他腳邊,“救我,救、救……我……”

 語聲裡帶著恐懼與祈求,就在那樹枝般乾枯且沾滿鮮血的手指將要碰到徐靖的褲腳時,他往後退開一步,同時間一條紅繩自他掌中飛出,似靈蛇般緊緊纏上了那人的身體,隨著徐靖使力一甩,那好不容易逃脫血池的人又被狠狠地甩入沸騰滾燙的池子裡。

 隨著血花漸起,驚喊與慘叫不絕於耳,在耳邊嗡嗡作響,徐靖臉上神色漠然得可怕,他靜立於岸邊,無論是姿態抑或神情都與血池另一頭的黑衣人相仿。

 彷佛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當徐靖抬眼朝對岸看去時,就見那頭的人也正看著他,與他相似的深灰色眸子裡毫無波動,可略顯涼薄的唇卻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就像是在歡迎。

 歡迎他……

 回到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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