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鬼面將軍看見身旁的人因為陶馳他們的大笑而急紅了眼, 他收回了視線,目視前方。
算起來,許君已經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沒有回家,這一次與他們一同回京, 應當可以在家裡呆個十多天左右。
他對家並無什麽特殊感覺,但對於許君來說, 家應該是不同的存在。
“將軍在想什麽?”許君和一旁的陶馳還有幾個副將爭了一會兒,說不贏, 便不理會眾人,驅馬上前要和鬼面將軍說話。
“沒什麽。”鬼面將軍不說, 其實他有些羨慕許君。
疼他愛他的父母長兄, 無憂無慮的身活環境,大概也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下, 才能養出許君這樣的性格。
部隊離開軍營之後,一路馬不停蹄。
一走便是二十來天的時間,在天氣逐漸變冷秋天姍姍而來時, 他們才總算是抵達了預定的地點。
大寧在大榆另一邊, 他們入境的地方兩國相鄰, 與邊關軍駐守的荒蕪不同,這裡是以一條長河為分界線, 河的這邊是大榆,對面便是大寧。
河對面大榆那邊無甚人煙, 河的這一邊卻是一個小鎮。
小鎮並不算大, 但因處於兩國交界之處, 時常有客商來往,也算繁華,街道不算長卻應有盡有。
眾人抵達小鎮後,在驛站那邊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大早士兵便列隊候在了河邊。
使團過境,這也是一件大事,對面大榆那邊早已經遞交文書,到了約定的時間之後,那群人如約坐船而至。
使團見面,氣氛截然一變,不複之前的和諧,變得緊繃。
船抵達河岸之後,船上的人也有了動作,使團隨行的人紛紛列隊,沒多久之後,兩個看似是負責人的男人從船上下來。
那邊的人一下船,他們這邊也有了動作,鬼面將軍帶著陶馳立刻驅馬上前。
鬼面將軍此行來,本就有著想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的安排,所以他故意騎著高頭大馬穿著一身威武鎧甲,驅馬行至那兩人面前後這才下馬。
鬼面將軍身上無聲的威壓自身上散開來,讓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只是他們大榆這邊的士兵,就連在船上準備下來的那群人也都紛紛屏住了呼吸。
氣氛緊繃壓抑,一觸即發。
先下船的那兩人卻似乎並不為所動,待到鬼面將軍下馬之後,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規矩的抱拳行禮。
另外一個臉上帶著一道疤痕的男人亦是如此,緊隨於前面的男人,上前行禮。
見這兩人完全不為所動,跟在鬼面將軍身後的陶馳還有眾副將,臉上都流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但更多的卻是好奇與欣賞。
他們的目光,大多集中在了那個臉上有著一道疤痕的漂亮男人臉上,因為那人便是傳言當中能與他們將軍匹敵的仲修遠,仲大將軍。
為首的那個眉目俊朗卻面無表情的男人,眾人分與他的注意力要少的多,比起仲修遠來,這人是什麽人他們聞所未聞,自然也關注不多。
“想必這位就是鬼面將軍了,在下李牧,大寧使團負責人。”大寧使團負責人李牧規矩的行完禮後抬頭,不卑不亢的與面具下那雙冰冷的眸子對視。
鬼面將軍收回看向仲修遠的視線,打量這個自稱李牧的人。
李牧年紀與他們相差不多,與引人矚目的仲修遠站在一起看是要普通得多,但常年待在軍營的鬼面將軍,幾乎是立刻就認定這人定然不像表面那般無害。
參過軍的人與並未參軍的人,在本質上有著很大的區別,這人目光平平,但那一身的戾氣卻無法逃出他的眼。
他定然參過軍,殺過人,怕還不少。
“請。”鬼面將軍作出請的手勢。
使團入境,他們接到人後,第一件事定然不是領著這群人上路,而是讓這群人好好休息,也讓他們大榆的人有時間盡地主之宜。
最重要的是這其中還有許多官文需要交換,大寧的人在這邊休息的時間,他們也正好處理這些。
使團要來的消息早就已經傳到了這邊鎮上,因此鎮上的驛站早已經做好準備。
邊關小鎮驛站不大,前後也就一個大型四合院,使團其他的隨從都安排住在了鎮上的客棧裡,其余重要的人則被安排在了四合院中。
接到人後,鬼面將軍便按照預定的計劃把一群人領到了驛站當中,讓眾人暫且在驛站當中住下,順道休息。
朝陽出來時,這接待的任務才算是完成。
把大寧的人都安排好,鬼面將軍回了房間,一旁的陶馳還有另外一個隊長,則是拿了從大寧這邊得到的官文到房間裡讓鬼面將軍過目。
使團出使大渝,昨日必然就在他們那邊休息好了養精蓄銳了的,這第一天,除了早上見了面,安排了住所後,下午的時間基本無事。
說是讓人休息,其實是給時間讓大榆這邊處理一些事情。
屋內,鬼面將軍把所有的官文拿來瀏覽了一番,放到一旁。
“使團的人身份幾乎已經確定,無假,明天起便護送他們進京。”
“是。”
正事說完,眾人有些興奮。
眾人看著鬼面將軍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期待,都希望他與那仲修遠能分個高下,不過他們也就是想想,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當然不可能主動挑事。
可雖然不能比個高下讓人有些失望,但這也不妨礙眾人的好奇。
見眾人都如此興奮,就連許君之後都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那臉上有疤的男人兩眼。
仲修遠出名的並不止他的戰術與不敗的功績,還有他那一張漂亮的臉,就連女人都要嫉妒的臉。
不過許君卻覺得,那男人模樣雖然不錯,可卻連他們將軍十分之一都不敵,要說好看,還是他們將軍更好看!
晌午時分,鬼面將軍與陶馳幾人設宴款待李牧與仲修遠,許君乃是帳房,不宜在場,所以便自己在房間裡吃了飯。
連日來的馬背顛簸讓許君整個人都很累,也讓他帶著的那兔子又瘦了一圈,看得他心疼得不行。
這一行他原本是不準備再帶上兔子的,不過出發之前鬼面將軍說他可以在家裡住上十幾天的時間,想著有空也不耽誤行程,許君才又帶上了。
許君吃完了飯,便把兩隻兔子在屋裡放了出來。
兩隻兔子腳一沾地,立刻就在屋子裡跑了起來。
許君心疼地摸了摸兩隻兔子後這才出門,去廚房要鮮蘿卜。
廚房的大廚很是大方,不光給了他好幾根蘿卜還給了他一顆白菜,許君把蘿卜揣在了懷裡抱著白菜往回走,入了四合院,他在走廊上遇見一人。
那人走在前面,不是他們大榆的人。
許君放慢了腳步,跟在他的身後。
正走著,前面突然有個白白的東西向著這邊一蹦一跳地跑來。
見到那不知怎麽越獄出來的兔子,兩人都愣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人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著跑到他腳邊的兔子,他動作停頓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許君見狀嚇得連忙跑了過去,“這是我的!”許君把兔子抱在懷裡,戒備地望著面前的人。
李牧看了看那兔子,又看了看懷裡揣著蘿卜手裡拿著白菜的許君,目光幽幽,沒說話。
“它不可以吃!”許君嚇得趕緊把兔子抱緊,小兔子似乎被他勒到了,蹬了蹬腳。
“嗯。”
許君連忙抱了兔子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把兔子放回屋裡後,他從門口偷看了一下那應該叫做李牧的人,見李牧還看著自己,他嚇得趕緊關上了房門,末了不忘緊張的把門反鎖。
這人竟然想吃他的兔子!
走廊上,喝了許多酒的仲修遠追隨著李牧的腳步出來,見李牧站在走廊上發呆,他走了上去。
“怎麽?”
“兔子。”
“你餓了?”
仲修遠一臉茫然,這人剛剛不是還吃了那麽許多,這會兒怎麽又想著要吃兔子?
李牧沒有解釋,他幽幽地望著那緊閉的房門,漆黑如墨的眸中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羨慕。
大寧大戰十年民不聊生,路邊皆是餓死之人。大榆卻是一片繁華國泰民安。他羨慕這份和平,也難免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和平真好。”許久,李牧出聲。
仲修遠聞言微愣,他抬目了望遠處,四合院外街道上是昌盛繁華的景象,從四合院中雖然看不見那景象,但那聲音卻清晰的傳了過來。
“誰說不是。”
002
接到了大寧的人,鬼面將軍確定了這群人的身份之後,便與這群人商量了接下去的行程,待到所有的事宜商議完,已經是半下午時分。
鬼面將軍帶著陶馳與大寧的人告辭,才一出門,還未踏出腳,迎面便有一陣殺意襲來。
兩人均是長年在沙場上征戰的人,對殺意格外敏感,幾乎是在察覺到那殺意的瞬間,兩人便向後退了一步,避開迎面而來的鋒芒。
下一刻,一群黑衣人從屋頂、門外等各個地方湧了進來。
這群人來勢洶洶,數量也不少。
他們顯然早有預謀,出現之後立刻分作兩批,一批攔在四合院中,擋住了那些試圖來這邊幫忙的騎兵,另外一批則是全部圍在了鬼面將軍和大寧李牧這邊。
那群人全部身穿黑衣,身上並沒有任何顯眼的裝飾,可即使如此,眾人還是立刻就大概猜測到了這群人的身份。
如今這個時候突襲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群人是袁國派來的人,他們是衝著大寧的使團來的,他們不想讓大寧和大榆兩國結盟。
若單單只是大寧,袁國現在不懼,可如果再加上一個大榆,那他們動手之前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了。
“將軍。”陶馳抽出腰間的刀扔了過去,鬼面將軍接住後反手擋住劈向自己的長刀。
兩個來回之後,黑衣人中有人倒下,陶馳取了他們的武器,雖用的並不順手,但攻擊卻立刻變得強勢起來。
一旁的仲修遠還有李牧兩人,也早已經找了稍趁手的武器防身。
仲修遠盛名在外,動起手來毫不猶豫。但最讓鬼面將軍還有陶馳有些意外的是那李牧,他竟也毫不遜色,比他們三人都不差。
四人合力,即使他們四人被包圍在中間,那些黑衣人也沒討到什麽好。
但黑衣人數量眾多,守在四合院的大榆騎兵馬上無敵,在這狹隘的空間之下卻有些不敵。
原本在屋內的許君聽到門外的動靜,開了門。
見到院子中亂作一團的情況他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出聲,就有黑衣人發現了他衝進門內。
許君連忙往旁邊躲去,那些黑衣人顯然沒料到許君能夠躲開,愣了一會兒後連忙追了上去。
許君到旁邊拿了行李上放著的短刀,腳下步伐加快跑出門去。那些黑衣人雖然拿他沒辦法,但是這明晃晃的刀子一直要往他身上砍,許君還是有些怯。
“將軍!”出了門,許君立刻就發現了被圍在院子中間的鬼面將軍,還有李牧等四人。
“別過來!”
鬼面將軍見許君要往他們那邊去立刻開口,然他話音才落,許君已經竄到了他的面前。
“你這家夥。”陶馳見狀也不由歎息,如今的狀況這麽危險,許君不逃來他們這裡幹嘛?
許君卻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鬼面將軍放在房內的長矛,扔了過去,鬼面將軍善用長矛,他拿了長矛,立刻把陶馳的刀還了回去。
那長矛到了他的手中,凌空一舞,四周的黑衣人立刻被揮退一大片。
有了趁手的武器,鬼面將軍攻勢瞬間犀利數倍,如虎添翼。原本被圍在中間的四人借著他這一陣攻勢突破重圍,緩緩向著外面的騎兵而去。
見鬼面將軍發威,在外面的那群騎兵受到鼓舞也立刻行動起來,紛紛向四合院中而來,那群原本氣勢洶洶的黑衣人在這一番變化之下,慢慢的竟落了下風。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陶馳面露殺機。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群人是衝著大寧的人來的,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這些人的目的並不只有李牧還有仲修遠,竟還有他身旁的鬼面將軍。
這群人並不僅僅是衝著大寧來的,也是衝著他們大榆來的!
“去死吧!”
那群黑衣人訓練有素,即使沒能如同預料當中的讓目標一擊斃命,他們也並不見慌亂,而是立刻改變了布陣,開始車輪戰。
由一部分人拖住陶馳、李牧,另外的人則集中對付鬼面將軍還有仲修遠兩大將軍。
對方戰術一改變,他們這邊四人立刻就有人負傷。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刀劍防不勝防,即使是鬼面將軍,手臂上也被一個黑衣人劃出一條血痕。
見到那血痕,被四人護在中間的許君瞬間就紅了眼,“你不許欺負他!”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經如同瞬移一般突然竄到了那黑衣人的背後,氣紅了眼的許君抬起手中的短刀,對著那黑衣人的腦袋頂就是狠狠一敲。
下一刻,那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的黑衣人兩眼一翻,軟軟地倒了下去。
見到這一幕,一群黑衣人連同李牧、仲修遠兩人在內都是一愣。誰也沒想到這個被眾人護在背後,看著白白淨淨沒什麽攻擊力的家夥,居然會有這樣的能耐。
但氣極了的許君還沒完,他拿了之前鬼面將軍給他的短刀就是一陣亂敲,眨眼片刻的時間四周已經倒了一大片黑衣人。
“讓你們欺負他。”許君卻還不解氣,在那些黑衣人身上踩了好多腳印。
鬼面將軍受襲,許君生氣,陶馳哭笑不得,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消散無蹤。
就在此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破風聲。聽見了那聲音的許君回頭望去,一支箭已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要躲,已經來不及。
眼看著那箭就要射到他,一旁突然有刀砍了下來,把那箭齊腰斬斷。
砍完箭,李牧伸手拽住許君的衣領把他往後一拖,扔到了四人中間。
鬼面將軍那瞬間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見許君被扔回四人中間後,他一顆心久久沒能平息,握著長矛的手甚至都有些顫抖。
“你沒事吧?”鬼面將軍被嚇到了,他掌心滿是冷汗。如果那一箭李牧沒有替許君擋住,如果許君真的……
鬼面將軍再回頭去看那些黑衣人時,黑眸中是許君從未見過的冰冷與殺氣騰騰。
“沒事。”有些被嚇到的許君趕緊道,他也不再單獨行動,只在有黑衣人靠近時才敲他腦袋。
確定了許君的安全,手持長矛的鬼面將軍回過頭去,大開殺戒。
許君一邊戒備著四周一邊看著那大開殺戒的人,看著殺紅了眼的鬼面將軍,他總算是有些明白為什麽大榆的傳言當中,會有說他如殺神似惡鬼的說法。
那渾身浴血眼中只有殺戮的模樣,確實就如同地獄中爬出的索命厲鬼。
可看著那樣的鬼面將軍,許君卻莫名的並沒感覺到害怕,看著那結實寬厚的背影,他反而莫名安心不少。
他乖乖跟在鬼面將軍身後,看著他為他開道,與他一起突圍。
守在外圍的那群騎兵,突破防守他們的黑衣人衝進來時,四合院當中早已屍體遍布血流成河。
眼見事情敗露,那群黑衣人要逃,可守在外圍的騎兵,卻立刻把四合院團團包圍,不讓他們有任何逃走的機會。
這群黑衣人見逃走無望,全都回身衝向了鬼面將軍五人這邊……
一切從開始到結束,前後並沒有經歷太長時間。屍體被清理出驛站,一切結束時,都還不到傍晚。
這一次他們幾乎是大獲全勝,除了騎兵中有幾個人受了重傷,其余的人都並無大礙。
那些黑衣人的屍體他們檢查過,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辨別身份的東西,但他們的身份眾人卻已經猜到。
安撫好大寧使團這邊的人後,鬼面將軍回了房間,一邊包扎傷口一邊與旁邊的陶馳說話,“立刻傳信回營地,讓他們注意夏國那邊的舉動。”
“將軍是懷疑那群人是夏國的人?”
如果這黑衣人單純是袁國那邊的人,他們應該不會主動襲擊大榆的將軍,他們一定會避免與大榆產生衝突,避免與大榆對立。
如果單純是夏國派來對付鬼面將軍的人,那他們不應該去針對大寧的人,還特意選在這個時候。
那群人明顯就是衝著鬼面將軍和大寧那兩人而來,並不只針對大寧的人,如此一來事情就值得深思了。
“袁國那邊也脫不了乾系。”鬼面將軍沉思。
袁國和夏國早就有所來往,現在看來,這兩國可能早已經像他們和大寧一樣結盟了。
“是。”陶馳想到了什麽臉色也隨之沉下,他立刻出門去辦事。
陶馳離開,一旁的許君才走過來,在一旁坐下。
他看著鬼面將軍包扎好的傷口,咽了咽口水,“很痛嗎?”
鬼面將軍對這樣的小傷早已經習以為常,可看著面前的人盯著他傷口直看得那眼神,他忍不住道:“只有一點點。”
見許君的眼中浮現出清晰的心疼,鬼面下的人心中莫名的有幾分滿足。想著這人剛剛因為他受傷發火的模樣,他心中又是一暖。
“以後不要做這樣的事情了,知道嗎?”
“可是他們一直針對你,而且你都受傷了。”許君悶悶不樂。他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麽大的傷,看著就好疼。
“以後這種危險的事情,全交給我就好。”鬼面之下傳來低沉沙啞的聲音,“我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你。”
“哦。”許君似懂非懂。
許君心疼地看著那包扎好的傷口,湊過去呼呼得吹著,似乎這樣就不疼了。
鬼面將軍側頭,靜靜看著嘟著嘴吹氣的許君。
時光本靜好,一切本該如此,直到門外大寧來的那仲修遠仲大將軍提著兔子拿著刀,從走廊走了過去。
李牧中午的時候還在說兔子,沒想到他剛剛就在走廊上撿到一隻。
“那兔子是我的!”剛剛還忙著給鬼面將軍吹傷口的許君立刻蹦了起來,衝出門去追仲修遠。
“什麽?”仲修遠停下腳步。
“那兔子是我的,不可以吃,你還給我……”看著面前凶殘的大寧人,許君嚇得臉都白了。他們怎麽一個兩個的都想吃他的兔子?
“你的?”
小兔子用無辜的眼神望著許君,許君立刻心疼了,連忙點頭。
左手提著把刀的仲修遠猶豫片刻,一臉失望的把兔子還給了許君,他還以為可以給李牧打打牙祭。
仲修遠才松手,一旁的房間李牧就聞聲開門出來,“怎麽?”
許君見到面無表情的李牧,嚇得趕緊抱著兔子轉身就跑。
003
傍晚時分,陶馳找來的時候,許君正在屋子裡琢磨著要把兔子藏在哪個位置。
他抱著籠子站在屋內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塞在床下。
陶馳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見許君這樣挑了挑眉,有些疑惑,“你這是幹嘛?”
許君緊張的看了看門外,把床簾拉好。陶馳他不知道,大寧的人都想吃他的兔子!
“將軍讓我來問你,你要不要去逛夜市?”陶馳道。
“夜市?”
“對,這兩天這鎮上有花燈節,大寧那些人應該會去逛逛湊熱鬧,將軍和我們要跟著那些人,你要去的話可以與我們一起。”
下午遇襲,那些黑衣人被一舉殲滅應該不會再來。
白天見了血腥,晚上又恰好遇上花燈節,讓他們所有人待在客棧和四合院不出來顯然不現實,索性要去大家就一起去散散心。
鬼面將軍對這種東西不甚感興趣,但他猜許君應該會有興趣。
果不其然,許君一聽到有花燈節,兩隻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什麽時候出發?”
“吃完晚飯。”
晚飯吃完,許君早早的就收拾妥當自己,還不忘把自己存了許久的月餉拿出來準備好帶上。
待到大寧那邊的人吃好後,一行人換了便裝出了門。
他們出門時,街上早已經人滿為患。無數的小攤販擠滿了整條街道還有河邊,攤販上各種各樣的花燈琳琅滿目,讓人應接不暇。
小鎮上人不算特別多,但都擠在這街上還有河邊時,也是十分熱鬧。
上了街道,原本嚴陣以待的眾人很快便放松下來,那李牧與仲修遠兩人走在最前方,走走停停,走走看看。
陶馳不遠不近跟在兩人身後,一邊戒備著,一邊也看著四周的花燈。
許君又走在他們之後,他望著這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花燈都看花了眼,一會兒跑到這個攤前看看,一會兒又被另外一個吸引走了目光。
有花燈,就有猜燈謎。
幾乎每個攤子上都會有人寫上一些燈謎放在一旁,若猜了出來,這花燈你便可以拿走,若猜不出來你還想要這花燈,嘿嘿,那你就得給錢。
街道中間的位置還有猜燈謎比賽,那裡主辦方搭了一個大大的擂台,擂台上掛著好些花燈。
已經有人上了擂台,正在猜謎,旁邊圍了不少人都緊張地望著台上那人,看他能猜出多少。
許君站在台下張望了一會兒,沒多久就被現場的氣氛挑動,跟著緊張起來。
又在台下站了一會兒,見台上的人始終沒能猜出那最後一個謎語後,許君有些失望的往旁邊去了。
鬼面將軍從離開四合院開始,就一直不遠不近的跟隨在許君的身後,他對這花燈節無什興趣,對許君,卻總覺得看不夠。
看著這人因為發現了一個又一個好看的花燈而興奮不已的模樣,看著這人在一個個花燈的映照下變得柔軟的面龐,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愉悅。
鬼面將軍正望著許君的臉發呆,耳旁就傳來了許君失望的詢問聲,“真的不可以賣給我嗎?”
“當然不行!想要這兔子燈,就得猜到這謎底,猜不到那就沒辦法了。”守著小攤子的老板嘿嘿笑著指了指旁邊小了一號的兔子燈,道:“不然你就買個小的唄!”
許君糾結的看了看那掛在高處的漂亮的兔子燈,又看了看面前小了許多醜了許多的兔子燈,很糾結。
“你就賣給我吧!”許君軟軟求道。
“不行不行,你知道我因為這燈賣了多少個燈籠了嗎?”那老板也不氣,反而是一個勁兒的勸許君買他旁邊那些醜了許多的小兔子燈。
鬼面將軍抬頭望去,只見在那小攤販頭頂上方掛著好幾個五顏六色的燈籠,其中有一個抱著蘿卜的兔子燈,燈籠做得十分的精致,特別是兔子,栩栩如生。
許君猜不到那上面的燈謎,正在和那老板說好話,想著要把那兔子買下來。
那幾個寫了燈謎的花燈可是那老板這小攤子的招牌,自然不可能就這麽輕易賣給許君,所以這會兒正一個勁兒的給許君推薦其它燈籠。
許君和那老板說了一會兒,見那老板絲毫不動搖之後,這才不舍的站到了一旁。
又在旁邊戀戀不舍地望了望那兔子之後,許君這才慢吞吞地轉身走開。
許君離開,鬼面將軍卻站到了那小攤前。
“嘿嘿,客官,要來個兔子嗎?”
“許。”
店老板一愣。
鬼面將軍見他不言語,又抬頭看了看幾個寫了燈謎的燈籠,依次道:“九十九打一字,白。千言萬語打一字,夠。鳳頭虎尾打一字……”
隨著鬼面將軍那不斷吐出來的字眼,攤販老板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過他還是笑著道:“客官你……”
把攤上掛著的幾個燈謎答案依次說了出來,鬼面將軍這才低頭又看向他。
“客官,我這只是小本生意……”
“我只要那兔子。”
攤販聞言一愣,下一刻他連忙把那兔子燈取了下來,雙手遞到了鬼面將軍手裡。
鬼面將軍得了燈,低頭看了看上面的謎,眼中有溫柔一閃而過。
早不說晚不說打一字,許。這燈籠,就當是許君的。
小心的提了燈籠,他尋到垂頭喪氣的許君時,許君正抱著新買到的包子在啃,似乎還覺得不夠解氣,他每一口都咬得特別用力,啃得滿嘴都油乎乎的。
鬼面將軍走上前去,拿了手裡的燈籠從側邊慢慢舉到許君眼前,原本抱著包子啃的許君慢慢的停下動作,兩隻眼睛跟著兔子跑了。
順著燈籠看到了鬼面將軍後,他立刻興奮起來忘了剛剛的失落,“將軍!”
“給你。”
許君撲了上去抱著鬼面將軍蹭了蹭,然後把包子塞到鬼面將軍懷裡,擦了擦手,去拿兔子。
把兔子燈轉著圈兒看了一圈後,許君才冷靜幾分,“謝謝你。”
“嗯。”
“將軍。”
鬼面將軍看向他。
“你真好!”
未曾預料到會聽到這三字,鬼面下的人心中一悸,心跳失了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燈光下的許君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燦爛得有些晃眼。
拿到了兔子燈,許君對其它燈籠就沒了興趣。正好大寧那邊幾人也逛完了,一行人聚頭後索性回了驛站。
回去的路上,許君從人群後看著走在前面的李牧還有那仲大將軍,才發現兩人不知何時也一人提了一盞燈,款式並不稀奇,但卻是一模一樣的款式。
陶馳也買了燈,可醜了,許君只看了一眼就沒了興趣。
回了驛站,陶馳等人便排了隊去洗漱,雖說現在已經是秋天,但這樣的天氣還是容易出汗。
輪到許君時,坐在院子裡休息的許君把自己的兔子燈交到了鬼面將軍手裡,讓他幫忙看著。
院子對面,正坐在院子當中納涼的李牧順著身旁仲修遠的視線看了過去,看到那精致的兔子燈時,也不由多看了兩眼。
“明日清晨便出發,兩位早些休息。”鬼面將軍道。
“有勞將軍了。”李牧抱拳。
“此去離京中有些距離,路途……”
鬼面將軍正說話,迎面便有一陣穿堂風吹來,放在他手邊桌子上的兔子搖了搖,倒了下去。
鬼面將軍眼疾手快在它剛倒下時就去扶,可就是這一下,那兔子還是被裡面的火苗舔了耳朵,兔子的耳朵被燒了個洞。
看著那破了相的兔子,鬼面將軍無暇再顧及旁邊看著他的兩人,他劍眉緊鎖,有瞬間的不知所措。
他幾乎已經想象到許君洗完澡出來,發現自己的兔子沒了耳朵,會是怎樣的生氣。
邊境的驛站小,好在不缺水,許君把自己洗得白白淨淨的穿上了乾淨衣服後,先回了一趟房間檢查放在床底下的兔子。
發現兩隻兔子都還好好的在床底下藏著,沒有被吃掉後,他把兔子放了出來讓它們在屋子裡面吃蘿卜,這才又出了門,去四合院院子裡。
進了院子,許君立刻向著鬼面將軍而去。
鬼面將軍看了一眼許君,慢慢側開頭。
許君不解,去看兔子燈。
這兔子燈是花燈帶不走也不好帶,可扔了他又不舍得,所以他從洗澡的時候就一直琢磨該怎麽辦。
重新把兔子燈拿在手裡,許君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兔子燈的變化。這兔子原本是白色,隻懷裡蘿卜的位置有顏色,如今耳朵上卻變成了兩層的深色,就像是被補了一塊補丁一般。
許君立刻看向鬼面將軍,後者早已經側過頭去,隻留了個後腦杓給他。
“笨蛋未俟!”毫不意外的,許君生氣了。
鬼面將軍心虛,他已經盡力,不過他沒折騰過這東西,時間也不充足,能補成這樣已經是極限。
許君氣呼呼,他心疼地摸了摸兔子耳朵。兔子耳朵的位置米糊還沒乾,這人顯然想補,但是手藝太過拙劣。
許君生氣,將軍笨死了。
許君看了看那兔子耳朵,用手指把剛剛黏上的米糊和紙扯開,“還有的紙呢?”
做錯事的鬼面將軍乖乖起身跑去自己房間,把剛剛才藏起來的那些東西,又搬了出來放在桌上。
許君拿了小刀,小心的把整個兔子耳朵的紙都裁了,然後拿了新的白紙,小心地裁剪起來。
鬼面將軍望了過來,看著許君忙碌。
片刻過後,兔子耳朵裁好,許君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上了米糊,然後往燈籠上貼。
“扶著。”
鬼面將軍乖乖扶著。
“輕點。”
鬼面將軍立刻放輕力道。
“過去點,你擋住我了。”
鬼面將軍馬上挪了挪,可憐巴巴縮成一小只靠邊兒,努力不礙事。
兔子耳朵是橢圓體的,許君貼完了這邊之後又去重新裁紙,把另外一邊也貼了上去。
整個貼完後,兔子耳朵立刻就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和之前鬼面將軍笨手笨腳補的完全不同。
鬼面將軍把頭往前湊了湊,看著許君那胖乎乎的手指在兔子耳朵邊角輕輕按壓,動作靈活的把那兔子耳朵上敷的白紙按平。
待到許君把所有的邊角都整理好,兩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氣。
鬼面將軍伸手要去摸,手指還沒碰到那耳朵,許君的手已經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不許碰。”
鬼面將軍聽話的收回手,不碰了。
凶完了人,兔子又修回了原樣,許君也消了氣。他在院子當中張望一圈,發現旁邊大寧的人把燈籠掛在了樹上後,他也把兔子掛到了樹上。
燈籠掛在樹上,吹不倒,再加上那精致的外形,看著格外的討人喜歡。
許君滿意的對著兔子點了點頭,站在他身後的鬼面將軍卻是一直望著他。
鬼面下那雙眼中的眷戀和溫柔,被那掛在樹上的兔子燈燈光晃花了也晃散了,猶如涓涓細流,靜靜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