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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涼》第56章 紫檀殿(中)
巍因好容易緩過神來,一手掩面,盡力不去看他閃閃發光的紅衣,“你不是親見,怎麽當證人?小子空口無憑,竟然也敢來擾我清淨,還不速速離開!”

 涼玉托腮道:“那麽上神,小仙可否借問天鏡一用?”

 巍因的眉毛誇張地翹起來:“你借問天鏡做什麽?”

 鳳桐心領神會。這問天鏡不僅能看未來,還能瞧見過去,既要證據,問天鏡上明明白白就是證據,巍因這番學小兒耍賴,肯定是不成的了。

 “小仙想請教問天鏡,涼玉的一百玩物在哪兒,是不是被什麽東西吃進去了,也好讓他吐出來。”

 巍因雙頰漲紅:“不行!我告訴過你,一百年只能看一次。”

 “是啊!”涼玉滿眼無辜,“小仙牢記在心,不敢忘記,記得自上一次看後,已然過了兩百年,小仙是不是能看兩次了?”

 巍因氣得吐血:“胡說,照你這道理,活了一千歲的仙人,豈不是能看十次了?是一百年一次,沒有累積,最多一次!”

 “那麽就請上神拿出問天鏡來看一次好了。”

 鳳桐不緊不慢地煽風點火:“唔,這要求合情合理,似乎並不過火。”

 巍因在兩人笑吟吟的逼迫下破了功。

 問天鏡背面刻五方神鳥,首尾相接,圍成一個圓潤的圈,未有人召喚時鏡面蒙蒙,籠罩著青灰色的煙霧。這一面鏡子,上溯迢迢年華,直通到觸不可及的遠古,下啟混沌未知的世界,這是逆世的寶物,留下了最留不住的光陰。

 即使沒有這面鏡子,他也永遠不會忘記蒼山那一場三日三夜的酣戰。

 金烏遠遠避退,雲頭上全是好奇的看熱鬧的仙。

 他的木劍浮在空中,自動出鞘,雖是木頭雕刻,可是卻不輸任何一把寶劍,鋒芒畢露。他厭惡地環顧四周,高喊:“小子,要打便打,你搞這麽多人來做什麽?”

 紫檀殿悠然負手而立,滿面笑容,四下致意,“我請諸位仙友來做個見證,倘若神君輸了,可要給我那未出世的孩兒做一百件精巧玩具哦。”

 雲頭上烏壓壓的人,聞言全在哄笑。

 ——不提這句還好,一旦提了,巍因怒不可遏:他以木雕機巧玩物,落地即有靈,能上天入地,是眾仙求之不得的寶物,他竟然敢拿來做小兒玩具,還一百件,當真不知死活!

 木劍嗡嗡轟鳴,蓄勢待發,巍因喝道:“小子,拔劍!”

 誰知那紫檀殿君上輕巧卸掉珠冠,扔給隨從,閑閑笑道:“我不用劍。”

 已知紫檀殿幻術出神入化,他竟連武器也不用,巍因雙眸一眯,雲層上的木劍登時化為齏粉:“好,本上神亦不用劍。”

 二人目光一相接,俱收起言語調笑,只剩嚴陣以待。

 之後的鬥法,堪稱天宮近千年來最精彩的鬥法之一。巍因將自己多年珍藏、不為外人所見的機巧玩物盡數使出,他催動法術,時而駕馭木鵰俯衝直下,時而有帶輪戰車,可向四面八方發射暗器,時而有牛馬奔騰而來,時而有花木成精,異香撲鼻,時而有機括,時而有散兵,直看得人眼花繚亂,大飽眼福。

 而對面的紫檀殿君上呢?

 他撕紙。

 修長手指夾著一張普通的草紙,像是晨起從書桌上隨便拿的一頁,他便用這張紙草草撕出輪廓,口中念訣,雙掌一翻一拍,忽而便有彩蝶蹁躚,將人包裹其中,一會兒變成拍打翅膀的蝙蝠,衝著人眼而去,猛虎咆哮,花木幽香,一切跟真的景致別無二致。

 雲頭上的眾仙看得全神貫注,時不時發出驚歎:這二人雖然一為巧勁,一修幻術,但追本溯源均為一個套路,那便是造物,造物之術能精進到這樣的份上,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整整三日夜,雙方僵持不下,千百般變化都輪了個遍,大家看得疲憊不堪,巍因連那隻小木狗都用上了,凶巴巴地衝過去叼著紫檀殿的袍角,惹得眾人大笑。

 紫檀殿擰眉看著腳邊小木狗,旋即朗聲大笑,喊道:“上神可是沒法子了?”

 巍因冷哼一聲,並不答話。

 紫檀殿見狀,遠遠一拱手笑道:“那便承讓了。”

 承讓?他怎敢說這話!巍因還未來得及呵斥,只見紫檀殿抖抖衣袍,玄色披風在風中呼呼作響,他捏住剩下的一小片紙,一分為二,咬破食指點染,於空中勾畫,大喝一聲:“去!”

 只見一輪金光閃閃的太陽慢慢升起,照得四下一片璀璨,陽光落在衣擺上,很快便灼熱起來,於此同時還有銀月升起,滿天星輝,一道陰影投來,只見四面山巒迭起,山間狂風呼嘯,嘈雜間起,無數人影於虛空中浮現,期間有男有女,自由自在,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竟然是一條繁華的街市!

 眾仙瞠目結舌:這是將凡間的街市搬到了天上麽?

 巍因臉色蒼白,他知道自己輸了。

 二人殊途同歸,千萬般變化,無非造物二字,可是這日月同輝,山水市鎮,他是無法用木刻造出的。

 紫檀殿臉上並無驕矜之色,取而代之是一片虔誠。他望著眼前的一切,眼中似有無限情愫,不舍地拍了拍手,一切黯然失色,化成紙片兒,飄飄搖搖地落下來。

 一片寂靜。

 “好,君上的本事,果然在小神之上。”巍因張口認輸,眉眼平靜,長發當空飛舞。

 “哎!”眾仙這才嘈雜起來,有的叫好,有的哀歎,呼呼啦啦走的走散的散,三三兩兩,一步一回頭,戀戀不舍。

 他雖然嘴上認輸,卻於手指間悄悄收起了小巧的行淵,緊緊攥在手心——這是他唯一沒有拿出來的寶物,可以留下人的影像,紫檀殿不知曉,他撕紙作日月的過程,已經在那行淵之中了。

 技不如人,他心服口服,可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有了行淵中的影子,他閉門鑽研,待到研究清楚紫檀殿的路數,還愁找不到克敵之法?

 紫檀殿見他認輸,又變回那個張揚不可一世的絳紅袍上仙,悠然跨上雲車,遠遠留下一串笑聲:“上神,本君代重華和孩兒謝謝你的一百件玩物了!”

 ****

 他將鏡子倒扣在桌面上。

 涼玉有些遺憾地望著桌面:“上神,不看了麽?”

 “你到底要如何?”

 “請上神教我幻術。”

 “什麽?”他回過神來,神色古怪地笑道,“你難道不曉得,要論幻術,有誰比得上你那好父君呢?”

 涼玉抿了抿唇,眼裡的脆弱一閃而過:“涼玉當然曉得,現在情形危急,所求不多,只能請上神……將那行淵借我十日,十日就好。”

 巍因閉門四十年後,妖仙大戰開始,六界生靈塗炭。

 魔尊蛩戾實乃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野心家,他逆天地行事,帶領著殺紅了眼的妖魔兩道界,將所有禁法煉了個遍,第一神器乾坤陣在手,撼天動地。

 巍因是散淡的隱士,政事與他無關。他除卻喝茶刻木頭,只有專心鑽研行淵裡的影像,努力修行,期待著下一次鬥法,一雪前恥而已。

 某一日,破敵之策已解,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出門去。

 奔到門口,才見紫檀殿那嬌妻重華夫人身懷六甲,連彎腰都吃力,托著肚子,緘默地遠遠望著。

 她望著的那方向,四隻仙鶴在九天悲鳴,拉著那金碧輝煌的雲車,在雲氣翻滾中義無反顧地離去。

 他一路騰雲,追著雲車,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滿地折劍之中,鮮血如一道流動的小溪,染紅了滿眼。

 黑雲翻滾,日月無光,一道巨大的迷陣盤踞於天宮,將昔日華麗的九重天界攪得天翻地覆,猶如人間煉獄,處處是詭異的血紅。這陣法頗為古怪,已經吞噬太多人性命,幸存的仙家勉力支撐,無人能解,還有抵擋不住的小仙,不斷落入陣中,再也沒有出來。

 巍因細細觀察,蹙眉思量,竟然滿頭冷汗,束手無策。

 他忽然看見那人身形一動下了車,轉眼輕盈躍起,踏在雲車之上,他衣袍烈烈,宛如一面鮮豔的旗,將頭上珠冠順手摘下,輕飄飄地扔向遠方。

 一張俊美的蒼白的臉,嘴唇微抿,漆黑的眼中波濤翻滾。一道光芒自他額心迸出,他以元神為祭,將手中明黃的聖旨一分為四,化成四大神獸,以自身為餌,誘使四獸咬住四個陣角,竟然將這邪陣整個吞入腹中。

 陣破。

 破得艱難而糊塗,紫檀殿君上魂飛魄散,只剩滿天破碎的紙片紛紛落下,猶如一場鵝毛大雪,無聲解了天宮之圍。

 巍因握著行淵的手在顫抖,竟然沒有想到,他手中這小小法器,成了紫檀殿無上風華的最後歸宿。

 他默然回到殿中,失魂落魄。

 從此不穿紅衣。

 後來,他無意從問天鏡中看見年少的鳳桐神君隨父出征,踩在雲氣中,衣袍翻滾,那綺麗色調,如血般猩紅,映得少年的臉上都失了血色,那時他背對著巍因站著,抬手解下金冠扔在一旁,提著碧鳶劍,輕巧翻入敵陣,袍下有如金尾翎劃過,滿目光輝。

 一大團白兔兒似的童子,一窩蜂地想要湧過去,少年抬劍劃下一道仙障,將他們牢牢護在其中,側過頭來,只能瞧見他倨傲的下頜:“誰都不許過來,本君一人足夠。”

 他在心裡哼了一聲,果真有紫檀殿遺風,一樣的輕狂……一樣的傻氣。

 他又低頭看著手中行淵發怔。

 又兩年,天宮困解,蛩戾終於被製,連遭天罰,一樣落得魂飛魄散。

 重華夫人的胎也差些沒保住,直到五百年後,他偶然從窗口窺見一身素白的重華夫人,懷裡抱著個小小嬰孩,幽魂一般從窗邊過,那小兒雙眸漆黑,偶然睜了眼,定定望過來,一瞬間,如同故人歸來。

 可是隻片刻,又哭鬧起來,閉了眼,要母親拍著哄。

 再像也不是。

 他終於明白過來,再也沒有較量的機會了,那個三界最輕狂、最無禮的小子……他拋妻棄女而去,消弭在這世上,再也回不來了。

 那一日,巍因府中傳出鬼魅般的笑聲,這位以木製技巧萬物絕天下的上神,自此隱居,再不世出。

 花界問花閣,望天樹旁的小小的收發室裡,垂髫小童坐在門檻上,認真地數著信件:“一張,兩張……”他抬起頭來望著半空中,眼神沉鬱迷茫。

 哢噠哢噠的聲音響起來,小木狗順服地趴在他腳邊,用硬邦邦的舌頭舔他的腳踝。

 巍因的手松開,掌心一隻木刻的海螺靜靜躺著,無聲地宣告地妥協。

 “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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