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舟被遺風道長說的這個辦法給完全震暈了, 結冥婚?還是與鬼王?
他是不介意用命救鬼王,也不介意共用壽命?也不介意鬼王若是死了他也可能會死的事, 畢竟, 他是宿主,鬼王是男主, 男主死了, 他這個宿主存在這書中的意義也就不存在了。
可這一切的一切前提只是……他是個宿主才心甘情願為男主犧牲。
雖說他都符合, 問題是……他跟鬼王不是那種關系啊。
巫舟默默吞了吞口水,在鬼王漸漸穩定下來的鬼眸注視下,不敢開口,更不敢搖頭:開玩笑,他前腳剛說了願意與“楚王在一起”,剛被鬼王誤會了他對他的“心思”, 要是先前對方誤會了之後他直接解釋還好,如今再解釋說不願意結……
解釋的真相也只是成了推諉的借口,萬一鬼王覺得自己被戲耍了。
巫舟突然後悔直接一個半個月前在客棧的時候, 怎麽就因為擔心被鬼王誤會硬是承認了下來,願意培養感情?
暫時培養感情是一回事, 直接結冥婚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遺風道長原本以為巫舟會直接頜首,畢竟他能看出來對方願意為了對方不顧一切甚至犧牲也願意, 這一點從對方在地宮時毫不猶豫拿自己的魂魄開玩笑就能看出來了。所以,遺風道長想到的是巫舟怕自己做不好, 而不是不願意結這個冥婚。
“你是擔心自己不能勝任?還是說, 你不願意與楚王共用壽命?”遺風道長這般問的時候, 鬼王的面容也凝重下來,看向巫舟,若是他不願意,他也是理解的,也不會怪他。
雖然他也想成為人,與他談一場真正的……而非人鬼有別。
剛聽到的時候,鬼王的確是歡喜的,可冷靜下來,卻擔心萬一遺風道長猜的是錯的,冥婚這種事萬一……不妥,豈不是害了對方?
巫舟哪裡敢再讓鬼王誤會,立刻搖頭:“我自然是願意的,王爺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對方當皇帝,鬼王要是真死了,或者魂飛魄散了,他也不用繼續任務了,自然這個他暫時困局的人身也就死了。
巫舟的意思是這個,可這話聽在另外一人一鬼耳裡,可就那麽不對味了。
鬼王死了,他就活不成了?
遺風道長:他這徒兒果然對楚王用情至深,好在因為他以前算出舟琰壽命不長,也就只是讓他跟著自己修習道術,並未真正讓其入門,如今這身體被這個有緣的小子佔了,結冥婚也不無不可。
鬼王:沒想到……本王若是死了,他竟是願意給本王殉情。
巫舟本來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他說的是實情,可對上那一人一鬼複雜的神色,他仔細想了想,一張臉更加紅得谷欠滴:他這張嘴啊,何時能過過腦子再說。
“我說的意思是……”
“本王懂。”鬼王將巫舟泛紅的俊臉看成了被看穿心意之後的赧然,偏過頭,因為兩人身體無法解除,鬼王認真睨著他:“沒想到你竟是對本王用情至深,你放心好了,即使為了你,本王也會重歸人身,與你相攜白首。不會讓你的真情錯付。原本本王還以為你不願,已經想拒絕了遺風道長,可既然你也願意,那……就讓我們一起試一試,若是能成功,本王定不相負。”
巫舟:“…………”不,你能負一負的。
他何時說過用情至深了?
可對著鬼王那雙認真的鬼眸,不知是不是因為靠得太近,鬼王周身的陰氣太過濃鬱,導致巫舟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仔細思索了一番,如今楚王的母妃不在了,先帝也不在了,剩下的那一堆有血緣關系的,肯定不可能犧牲自己救楚王。
所以算來算去,還就剩下自己這一個真心實意願意讓他恢復人身,還不介意共用壽命,也不怕失敗。
似乎看來無論怎麽著,他都是要結這個冥婚的。
不得罪鬼王,要結這個冥婚;得罪了鬼王,還是要結這個冥婚。
那他為何非要得罪?左右最後的結果都是這個,他想了想,覺得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忍辱負重”地頜首:“我……願意。”
巫舟說完之後猶自不甘心,眼含熱淚地瞧著遺風道長:師父啊,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比如放個血割塊肉什麽的?怎麽就非要冥婚呢?一聽他就覺得這麽陰風陣陣呢?
遺風道長聽到巫舟同意,因為“猜到”巫舟的感情也沒什麽意外,此刻看到巫舟這般期盼地看著他,認真道:“你們可以放心,等準備好東西,明晚就讓你們結這個冥婚。”頓了頓,還加了句,“別急。”
巫舟:師父,你哪裡看到我急了?
結果一偏過頭,就對上鬼王噙著笑意的鬼眸,猩紅猩紅的,還是如同往日那般可怖,可此刻因為帶了溫柔的笑意,讓那張俊美的面容少了些戾氣,多了些人情味,竟是意外的好看。
巫舟瞧著那張臉,以及那笑,可恥地覺得其實……也還不錯啊。
雖說是冥婚,但鬼王一個鬼又不能做什麽,不過是進行一個儀式罷了,這樣算不算是徹底獲得了鬼王的信任?以後讓對方當皇帝,也好勸一些?
都是自己人了,是不是更容易勸一勸?
這麽一想,巫舟覺得其實……結就結吧,也不吃虧。
畢竟,這是一隻好看的鬼。
巫舟應下之後,因為今個兒遲了,是以明日一早遺風道長就寫了一些東西,讓巫舟與師弟去買。
這次鬼王倒是沒跟著,巫舟與師弟先是去了成衣鋪,師弟聽到要買一套喜服的時候還愣了下:“舟師哥,誰要成婚啊?”怎麽突然想起來買這個?
“這個啊,師父吩咐下來的,我們照辦就行了。再不然,師弟你回頭去問師父。”巫舟低咳一聲,總不能解釋說這是自己穿的吧?肯定師弟會問為何成婚?成婚的女子是誰?
這一堆問下來,估計天也黑了。
果然巫舟這麽一說,師弟就不敢說話了,只是等買了香燭、紙錢,還有別的一應俱全的東西,最後甚至還去了棺材鋪買了一套燒給鬼的喜服,他抖了抖,莫名覺得周圍陰風陣陣的,小心臟也撲騰撲騰的,想問又不敢問。
等終於買齊了,兩人抱著往回走的時候,師弟猶疑了一番,還是問出聲:“舟師哥,我們……這是要去京城嗎?”其實走到半路察覺到這路線有些眼熟時,他其實就想問了,只是沒敢問出來。
“是啊,怎麽了?”巫舟心情還不錯,扭頭看師弟一副猶疑未定的模樣,好奇道,“怎麽了?你不想回京?放心好了,不帶你去,你跟師父留在京外就行。”
這是一開始就想到的,本來昨晚上去找遺風道長就要說這件事,只是後來被遺風道長帶偏了,也沒問遺風道長是怎麽想的,不過目前來看,是要先將這個冥婚給結了,別的等之後再說吧。
左右這裡也不是京城,不過師弟對京城怎麽這麽抵觸?
“真的啊?”師弟眼睛一亮,隨後想到什麽,又惴惴,“可舟師哥你為何要一個人去?是不是遇到麻煩了?這樣……還是我跟師父跟你一起去吧,人多好一些。”師弟望著巫舟懷裡抱著的東西,總覺得不太對勁,想了想,咬牙還是覺得自己不能這麽慫,不能讓舟師哥一個人冒險。
巫舟樂了,空出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你剛不還怕去京城麽?怎麽突然又不怕了?”
師弟吱唔一聲:“其實……也不是怕。”
巫舟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認真想了想:“你的家……是不是就在京中?你那庶兄就是那麽將你趕出京的?”他還是很少看到這師弟露出這種表情,加上撿到這師弟的時候對方也沒說自己姓甚名誰,這麽一想,可能性也就很大了。
果然,這慫小子眼圈紅了,卻沒吭聲。
巫舟揉了一把他的脖頸,笑笑:“等師哥以後給你報仇。”
師弟眼圈更紅了,想撲過來又怕被嫌,吸了吸鼻子,小聲道:“舟師哥,你跟師父真好……你放心,我能行,以前是年紀小,再、再遇到他……我肯定不慫。”
巫舟想他這性子應該是自小培養出來的,想一時改變也不容易,也隨口應了,若是他日後能安然無恙地助男主當了皇帝,自然能幫這小子奪回一切,只是在此之前,還是別讓他跟師父進京的好。
巫舟帶著一堆東西回到房間的時候,嚇了一跳。
幸虧早一步讓師弟回自己的房間了,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
從外面來看還好,一踏進去,到處都是紅通通的一片,尤其是看到背對著他正往床榻上系紅綢帶的遺風道長,頭疼;可等看到不遠處嘴角揚著用鬼力將地上的紅綢緞飛上去遞給遺風道長的某隻鬼,更加……頭疼了。
鬼王看到巫舟,表情克制地將嘴角往下壓了壓:“你回來了?喜服可買了?”
“買了買了。要不……王爺你先試試?”巫舟道。
誰知某隻鬼上下掃了他一眼:“稍後……一起。”
巫舟原本抱著紅燭以及燭台正往桌前去,聽到後面那兩個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遺風道長剛好掛好下來,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摸著胡須笑了笑:“舟琰這是還不好意思了?”
鬼王在身後揚著嘴角:“嗯。”
巫舟眉心跳了跳:你還真敢嗯。
巫舟將紅燭插在燭台上,按照遺風道長的囑咐,用別的東西布置好了一切,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巫舟先一步去屏風後換上了那套喜服,走出來時,原本裝作不甚在意的某隻鬼抬眼看到時,完全愣在了原地,鬼眸直勾勾盯著他像是忘記了反應,那模樣……盯得巫舟還真有些不自在,陡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瞪了他一眼:看什麽看?又不是沒見過?
鬼王蒼白沒有血色的俊臉上,可疑地紅了紅,偏過頭,低咳一聲:“挺好看。”
巫舟:“……”
他張嘴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說什麽,這鬼……今個兒是不是瘋了?可否認不對,不否認似乎也不對。
乾脆裝傻,將火盆拉過來,蹲下身,將鬼王那套給點了,之後,那套與他差不多的喜服就穿在了鬼王的身上。
巫舟本來是蹲在那裡的,一抬頭,就被驚豔到了。
鬼王一直都是穿黑色的,常年周身陰鬱的氣息,此刻因為這一身紅完全給驅散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大喜的日子,面色鮮活了不少,不知實際是不是被這一身給襯的,模樣俊美讓人一時間移不開視線,等鬼王垂目看過來時,巫舟才回過神,低咳一聲,反射性地來了句:“挺好看。”
說完,鬼王沒說什麽,巫舟自己先無語了:“……”
這三字挺耳熟啊。
巫舟乾脆不再去看鬼王,站起身看向不遠處的遺風道長,剛剛遺風道長背對著他還沒注意,如今轉過身,發現遺風道長今日穿的這一身特別正式。
是他從未見過的,也在前身的記憶裡沒見到,一身道袍,脖頸上還掛了一面銅鏡,紋路也是他不熟悉的,抬起手,捏了幾片柳葉在一個銅器裡沾了清水往眼睛上一抹,嘴裡似乎念了一番什麽,憑空寫了一道符,頓時,從巫舟這個方向,就看到遺風道長的雙眸像是被金光一灼,隨後恢復正常之後。
可巫舟還是覺得哪裡不一樣了,只見遺風道長開了光之後的雙目精準地對上了鬼王的身形:“楚王。”
鬼王也挺詫異,“你……能看得到本王?”
遺風道長頜首:“可以開始了。”
巫舟被遺風道長這一手給驚了下,畢竟他雖然這一路學了不少,可這種寫個符就能看到鬼王的能力,讓他默默想到自己所謂的金手指……所以系統給的這個到底有毛用?還不如附贈的那塊法器。
不過,遺風道長如今這一手加上先前的事,他怎麽覺得前身這個師父……很不一般啊。以前他隻以為遺風道長道行不淺,可如今看,這何止是不淺啊,這是高深莫測了。
但既然如此,遺風道長為何……會這般落魄?說起來,他似乎沒怎麽見過對方出手。
莫非是大隱隱於市?那遺風道長這可真夠低調的。
不過巫舟也不是喜歡窺探別人隱私的人,遺風道長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聽到遺風道長說可以開始了,就站好了。
鬼王就站在他身邊,兩人身上穿著同樣的喜袍,一個高大俊美,一個姿容不俗,瞧著還真是賞心悅目,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鬼王周身縈繞的黑氣,讓整個房間籠罩上了一層格外微妙的氛圍。
好在在場的兩人一鬼也不計較這個,巫舟與鬼王按照遺風道長的指示,開始拜天地,冥婚與正常的成婚瞧著似乎也沒什麽區別,巫舟就那麽暈頭轉向地一鞠躬二鞠躬,剛開始他還能注意到,每到一步遺風道長都會在他們兩人身上畫符,最後都消失在他們一人一鬼的身體裡。
到了最後一步,兩人對拜時,剛抬起頭,就看遺風道長動作極快地從巫舟的身後抬起他的手臂,在他的指尖一拂,頓時有一滴血流了出來,遺風道長借著這滴血,突然畫了一個符,隨後將這滴用他的血寫成的不知什麽符的泛著金光的符咒打入了鬼王的身體裡。
幾乎是瞬間,金紅色的流光在鬼王身上四面八方的蔓延開,與此同時,遺風道長用一根紅繩的一頭纏到了他的手腕上。
巫舟原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畢竟鬼王的身體根本無法碰觸到。
可讓他驚訝的是,遺風道長迅速將另外一頭纏到了鬼王的手腕上。
一人一鬼都是驚愕不已,低下頭,望著兩人的右手手腕上多的那繩結,就像是他們徹底被綁在了一起。
這種感覺很微妙,巫舟原本並未在意,不過就是成婚,就是結一個冥婚。
可真的等這種儀式結束了,他竟是生出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從此之後,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
再抬眼瞧著對面的鬼王,他竟是生出一種責任感,那種感覺,太微妙了,他一時間竟是說不出來。
只能定定望著鬼王,後者也那麽望著他。
兩人還跪在那裡。
巫舟想收回視線,發現一時間竟是轉不開。
遺風道長將這一切結束之後,才松了口氣,這才開口解釋:“剛剛我用舟琰的血入了楚王的鬼身裡,今晚上鬼王的身體在天亮之前能夠現身,可過了今晚會再次恢復原本的狀態。而今晚上在天亮之前,這個繩結你們不能解開,等天亮之後,它自會消失。到時候,冥婚的儀式才算是真正完成。今晚上,你們就好好睡一覺,明日一旦禮成,你們若是再想入皇陵,到時候再說。”
遺風道長說完之後,不知是不是消耗了太多的法術,身體晃了下,不過被他強行忍住了,背過身去,看向一人一鬼,看他們還沒回過神,直接就出去了。
他飛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才沒忍住,吐出一口血。
迅速盤膝直接在地上做好了,開始修複自己虧損得厲害的身體。
……
另一個房間裡,巫舟愣愣瞧著迅速關上的房門,他還沒聽清楚,師父怎麽就走了?腦海裡回想了一遍遺風道長說的話,低下頭瞧著纏繞著兩人身體的紅繩,剛剛師父說的是真的?
鬼王今晚上身體有實體了?可他怎麽瞧著還是透明的?
於是,巫舟默默抬起手,小心翼翼戳了戳,竟然真的碰到了。
只是涼涼的,更像是有東西組成的透明的實體,與真正的肉身還是不一樣的。
他摸完了之後就想收回手,突然被攥住了手。
巫舟低下頭,瞧著被緊攥著手腕,透明的肌膚貼在他的手腕上,瞧著……還挺好看。
巫舟沒忍住,又伸手戳了戳。
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輕笑,巫舟愣了下,抬頭,還是第一次聽到鬼王這般放松的笑聲,低低沉沉的,聽得他耳朵莫名一麻,這廝不板著臉的時候,瞧著還真夠招搖的。
他抬頭就對上了鬼王的眸仁,不知是不是遺風道長用了法術的原因,對方此刻一雙鬼眸不是紅的,而是變成了正常的黑色,這麽直勾勾盯著人,像是裡面溢滿了柔情,看得巫舟耳根一熱,低咳一聲,就聽對方道:“雖然本王不介意,可你想在地上坐一晚上麽?”
“誰說的?我只是不怎麽習慣而已。”巫舟迅速起身,只是等看到那紅繩,想到師父說不能斷,放慢了動作,等著鬼王起來,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巫舟的小心思,眼底的笑意根本遮掩不住。
巫舟乾脆裝傻,直接朝床榻走,不過動作幅度也不敢太大。
他一走,鬼王也跟著朝那邊走。
巫舟本意是想打破先前那種一人一鬼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氛圍,可等站在床榻前,瞧著被裝飾地特別像新房,到處都是紅通通的,不僅如此,還灑滿了成婚用的各種花生、紅棗等物。
他當時去買紅燭的時候,那掌櫃的一聽是成婚用的,就塞給了他一包,說是都這樣,他剛剛布置的時候,腦子一暈,還真灑了,如今瞧著……仔細想了想,這寓意可是早生貴子,他們一人一鬼結冥婚就算了,兩個男的,撒這個作甚?
巫舟越想越不自在,低咳一聲,轉過身看了眼,發現某隻鬼壓根沒看出什麽異樣,估計壓根不知這是何意,巫舟在床邊一坐,故意大著嗓子道:“今晚上怎麽睡啊?”
他的意思是問對方是去別處還是躺在他身邊,可一看到紅繩,覺得自己白問了。
結果,顯然他的話被某隻不要臉的鬼誤會了,對方挑了下眉:“你想怎麽‘睡’?”
巫舟剛想回答,可抬眼對上某隻鬼意味頗深的目光:“…………”那你還是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