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晚照整理好心情出衛生間到病房的時候見到謝丹已經來了， 短短幾月不見，她更蒼老了， 兩鬢頭髮花白，雙目無神， 滿面悲傷。

　病房裡遲萱還在小聲抽噎，但是遲焯聽不到了。

　遲晚照將目光從病床上移開喊道：“媽。”

　孔希顏站在她身後，被她牽著， 謝丹聞言仰頭， 露出個溫軟的笑容：“小晚。”

　隨後她看到了遲晚照身後的人：“希顏是嗎？”

　孔希顏和遲晚照對看眼往前兩步站在謝丹面前：“媽。”

　謝丹點頭應下抹了把眼淚。

　第一次見面的氛圍，實在算不上好， 但孔希顏知道事出有因， 所以對這樣的見面完全能理解。

　倒是謝丹有些不好意思，她拉著孔希顏坐在病房的沙發上面有愧色：“對不起，我們應該在家裡……”

　孔希顏拍拍這個中年女人的手背：“沒事，我能理解。”

　謝丹看向孔希顏，表情欣慰：“小萱這次過去肯定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

　孔希顏搖頭：“不麻煩， 小萱很明事理。”

　謝丹聽到她的話無奈笑笑：“小萱這孩子最容易衝動， 我們怎麽說都不聽， 這次去b市她還是瞞著我偷偷去的。”

　她說完垂眸繼續道：“你和小晚， 我都聽小晚說了，你是個好姑娘， 能進我們遲家，是小晚的福氣。”

　孔希顏面色微微紅，來a國她知道遲晚照肯定是要和遲家人說點她的事情， 但是說了什麽，遲晚照沒告訴她，現在聽到謝丹這樣誇她，讓她有些赧羞。

　謝丹拉著她絮絮叨叨說了些瑣事，她給孔希顏的感覺和遲一凡有點像，都是溫雅的那種性子，很照顧別人的感受。

　反觀遲晚照和遲萱就是兩個極端。

　一個性格冷一個脾氣爆。

　很神奇了。

　孔希顏內心剛感慨完就看到遲一凡走了過來，他同謝丹說道：“媽，讓小晚她們回去休息吧，坐飛機那麽久都沒有睡覺，肯定累了。”

　謝丹抬頭，扯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是該回去休息了。”

　孔希顏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心頭也不好受，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

　沒一會遲晚照帶著遲萱過來了，遲萱哭的眼睛紅腫，聲音微啞，淚水壓抑不住撲簌簌的落下，她走到謝丹身邊說道：“媽，我想在這。”

　謝丹摸摸她頭：“乖，和你二姐回去睡一覺。”

　“睡一覺都好了。”

　遲萱想往前被遲晚照拉住手腕，她低下頭沉默了會說道：“好。”

　遲晚照也帶著孔希顏和謝丹，遲一凡打了招呼就出病房了。

　孔希顏回頭看眼遲焯。

　依舊是瘦骨嶙峋，眼睛凸起，只是這次他面朝的方向是門口，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她們要離開了。

　關上病房的刹那孔希顏就紅了眼眶。

　三人很沉默的走出醫院，周生還沒回去正等著她們，見她們出來後幫她們開了車門，孔希顏和遲晚照坐在後面，遲萱坐上了副駕駛。

　上車沒多久後遲萱就靠著椅背睡過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苦累了，她睡覺眼角還掛著晶瑩之色，讓人看起來很心疼。

　孔希顏扭頭看遲晚照：“你爸他……需要告訴海寧嗎？”

　遲晚照側目看她：“等我們回去再說吧。”

　孔希顏點點頭，遲晚照將頭擱在她肩膀上，伸手環住了孔希顏的脖頸，面色蒼白說道：“我媽剛得知王海寧那會她氣瘋了，在家裡每天都和我爸吵架，我受不了搬了出來。”

　“後來她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了。”

　遲晚照說到這段往事的時候語氣低沉，嗓音也淡淡的：“一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她不是氣病的，她是自殺了。”

　孔希顏瞳孔收縮，驚詫的歪頭看遲晚照，和她對視了幾秒了然道：“遲萱知道這件事，所以她看到海寧才會那麽激動。”

　遲晚照依舊靠在她肩膀上，淺淡的嗯聲：“小萱她那時候還小，受的刺激太大，其實三年前她就找過王海寧，被我攔下了。”

　如果不是她當時攔下了。

　還不知道遲萱會鬧出什麽亂子。

　遲晚照在孔希顏的肩膀上尋了處舒服的位置，繼續說道：“後來我媽病好了，她想離婚，她問我們意見，我們欣然同意。”

　“沒想到，我爸病倒了。”

　“我當時……”

　她看眼孔希顏，哭過的明眸黑亮，泛著光：“我當時已經來b市了。”

　“這幾年我一直很怕回去，我怕我會像大哥和我媽那樣，和我爸朝夕相處，我怕我會心軟，我怕看到他可憐的樣子會沒有原則的原諒他。”

　“所以我不敢回來。”

　孔希顏攬住她肩膀，拍了拍，堅定道：“不管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支持。”

　她笑容淺淡，眉眼彎彎，遲晚照卻看得出神，她將頭埋在孔希顏的脖頸裡，聲音悶悶的：“希顏，謝謝你。”

　孔希顏被她抱了滿懷，咬咬唇看向窗外。

　雙頰微紅。

　到公寓，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了，周生將她們送回去後遲晚照就放了他假，讓他先回去好好休息。

　周生看眼遲晚照欲言又止，最後對孔希顏道：“夫人，還麻煩您多照顧遲總了。”

　孔希顏：“我會的。”

　周生這才和眾人打了招呼離開。

　進公寓後，遲萱就直奔房裡，孔希顏有些擔憂的看著遲晚照，後者淺淡說道：“沒事，讓她哭。”

　“能哭出來，就是好事。”

　遲晚照說完就讓傭人準備了簡單的飯菜，她帶孔希顏匆匆吃了兩口就回房間了。

　孔希顏其實並不是很累，但是她看的出來遲晚照很累了，回屋後她便催著遲晚照去衝個澡睡一覺，遲晚照也沒反對，點了頭就直接去了衛生間。

　沒過一會就出來了，她身上的衣服都沒換，孔希顏正詫異就聽到遲晚照說道：“給你放好水了，泡個澡。”

　孔希顏內心立刻軟的一塌糊塗，她咬唇道：“不用，你先洗，我等會衝個澡就好。”

　“去吧。”

　遲晚照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推著她到衛生間門口，孔希顏打開門看到放好水的浴缸，眼看遲晚照還打算親自幫她脫衣服她忙拒絕了。

　將遲晚照推出了浴室後孔希顏面對著洗漱鏡拿下黑色帽子，傷口在腦後，她根本看不到什麽樣，但後腦杓被剪禿了一塊她還是知道的。

　幸好傷口不大，剪掉的長發也不多，用兩邊的頭髮蓋過去，應該不容易看出來。

　孔希顏站在鏡子前左右看看，試圖將頭髮往後撥弄，試了好一會此歎口氣重新戴上帽子。

　泡了澡之後她再回到房間看到遲晚照已經穿著浴袍站在窗戶邊了，孔希顏走過去站在她身邊看向外面，已經有兩層樓高的綠樹正隨風搖擺，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遲晚照從窗戶裡的倒影看到孔希顏站在身邊，她轉身將孔希顏拉到窗戶邊，從後面抱著她，頭擱在她肩膀上，問道：“頭還疼嗎？”

　孔希顏手下意識的想摸頭，被遲晚照製止了，她笑笑：“不疼了，就是該要拆線了。”

　遲晚照低聲道：“我已經讓大哥安排好了，晚上你和我一起去醫院。”

　她想了想說道：“去守夜，可以嗎？”

　孔希顏側頭看她，溫柔的目光，淺淡的笑意：“好。”

　遲晚照迎上她的目光不自覺將手摟緊，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

　臨上床前孔希顏打了個電話給王海寧，那邊的聲音嗡嗡的，聽起來剛醒，孔希顏有些歉疚道：“海寧，是不是吵醒你了？”

　王海寧揉著頭：“沒有，我剛剛也打算醒了。”

　孔希顏松口氣：“現在還好嗎？要不要我過來？”

　“不用。”

　王海寧直接拒絕了她說道：“我等會還有點事，你別過來了。”

　孔希顏蹙眉，倒也沒問什麽事就說了句好的掛斷了電話。

　王海寧掛了電話後捏著手機。

　她看向旁邊的紙條，上面寫了一串電話號碼，黑色筆跡龍飛鳳舞，力透紙背。

　王海寧想了想還是將號碼撥了出去。

　“你好，是遲一凡先生嗎？我是王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