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希顏一直沒醒， 遲晚照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王海寧回去拿了些必備品過來擱在衛生間裡， 病房裡透著沉悶的氣息，誰都沒有開口， 宛如雕像的兩人坐在病床兩側。

　不知過了多久，微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孔希顏閉著眼睛用手摸在疼的部位，俏臉皺在一起， 因為失血面色透著不自然的蒼白， 唇瓣溢出疼痛的呻，吟。

　遲晚照當即握住她另一隻手輕聲道：“希顏？”

　“醒了嗎？”

　孔希顏慢慢睜眼， 看到遲晚照神色憔悴， 眼梢還有些紅色，明眸不複往日清明，纏著幾根紅血絲，雖然她神色如常，但孔希顏卻感覺到她松了口氣。

　遲晚照伸手在她面前：“醒了？”

　她一動不動的看著遲晚照， 沒答話。

　王海寧見到這一幕和遲晚照相互看眼， 隨後她有些緊張問道：“希顏，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孔希顏搖搖頭， 怯怯道：“不記得了，王老師。”

　王海寧先是一愣， 隨後反應過來，沒好氣的瞪眼孔希顏。

　剛醒就唬人。

　怕不是皮癢了。

　孔希顏對上她視線想偏頭笑笑。

　動作太大，碰到傷口， 頓時疼得她齜牙咧嘴，遲晚照用手按在她太陽穴的地方，輕聲道：“別動。”

　孔希顏感覺到她將自己的頭撥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後腦杓的疼痛感也沒那麽強烈了，她拉住遲晚照的手揚唇道：“就這樣，挺好的。”

　遲晚照就著她的手反握住她，薄唇輕啟道：“還疼不疼？要不要讓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

　孔希顏拒絕她：“挺好的，就是有點渴，你幫我去倒杯水來好不好。”

　遲晚照深深看她眼：“好。”

　病房裡有飲水機，但是遲晚照還是端著杯子出門了，王海寧看向孔希顏道：“有話和我說？”

　孔希顏怕疼就躺在床上沒動，此刻聽到王海寧的話只是轉了下眼睛道：“你和遲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雖然遲晚照盡量用客觀的角度在說那件事，也並沒有說王海寧和她媽媽的不好，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不算明顯的戾氣。

　她到底還是和王海寧有些隔閡的。

　孔希顏歎口氣。

　私心裡，她當然是更心疼海寧，畢竟這不是她的錯，但她也能理解遲家人。

　在這件事裡。

　錯隻錯在兩個人遲焯和海寧的媽媽。

　可這倆人，一個已經去了，一個性命岌岌可危，原諒這兩字對他們太奢侈，可憎恨，也沒什麽意義。

　所以遲萱恨上了海寧，時日久了，憋的狠了，才會在看到第一面這麽激動。

　王海寧釋然的笑笑：“別說這些不開心的，我打算等會就回長寧，你好好照顧自己。”

　孔希顏立刻伸手拉住她：“這麽急嗎？”

　“今天肯定沒票的。”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睡了多久，但天邊擦黑，還能從窗戶看到外面飄著鵝毛大雪，顯然路況也不會好到哪去。

　王海寧拍拍她手背：“沒事，我等會回公寓收拾收拾就去車站附近的旅館暫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去。”

　孔希顏有些舍不得。

　她知道海寧是想避開遲萱。

　公寓畢竟是遲家的，中午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不想再住下去完全能理解。

　但是海寧是上來陪她過年的。

　這眼看還有兩天就要過年，她卡在這時間回去，孔希顏覺得自己寢食難安。

　她垂眸想了好久始終不想放王海寧離開，最後王海寧笑著摸了摸她被紗布裹起來的頭道：“好了，又不是孩子了，以後想我就回長寧看看，我也會——”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

　孔希顏接下她的話：“你也要來b市看我。”

　說完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海寧，你去住我家好不好？”

　“對，去我家。”

　王海寧怔了幾秒，隨後笑道：“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

　孔希顏打斷她：“那也是你家。”

　王海寧抬眸看孔希顏，對上她的清澈眸子，裡面蕩著笑意，她倏地想到在長寧的第一晚。

　孔希顏喝了些米酒坐在橫木門檻上仰頭看月色，看著看著她突然回頭說道：“海寧，我沒有家了。”

　她那時候聯想到自己說了句：“不怕，以後這裡就是我們家。”

　孔希顏笑了笑：“那以後你家就是我家，我家也是你家？”

　她似乎喝多了，說著繞口令般的話，王海寧點頭：“嗯。”

　那時候只是想安慰希顏，沒想到現在反倒是她被安慰到了。

　王海寧想了想說道：“好。”

　孔希顏：“那我等會讓遲總送你去。”

　“嗯。”

　病房裡傳出細微的說話聲，遲晚照站在門口良久都沒有推開門，手上杯子的熱水已經從冒著白煙到不再冒煙，她始終立在門口，身體一直沒動。

　這裡是單獨的病區房，走廊上除了一兩個護士走動看不到其他的人，所以她的怪異舉動也沒被人發現。

　過了很久，走廊的盡頭走過來一個人。

　他頭髮花白，臉上布滿皺紋，步伐有些急，額頭隱隱有了細汗。

　李伯小跑到遲晚照的身邊喊道：“二小姐。”

　遲晚照斂了心神，歪頭看他：“李伯？我不是讓你帶遲萱回老宅的嗎？”

　她嗓音淡淡的，李伯卻聽得後背發怵，他著急道：“二小姐，三小姐回去後就跑出來了，現在……現在……正在樓下呢。”

　“她想上來給二夫人道歉，但是又不敢，二小姐您看？”

　遲晚照繃起臉：“她在哪？”

　李伯忙用手指著窗外的方向：“外面站著呢。”

　遲晚照抬步走到窗戶旁邊，見到了站在下面的遲萱，寒風吹得她身形不穩，大片大片雪花飄在她頭髮和身上，很快融化成水，病房是在二樓，所以她能清楚的看到遲萱面上的水珠，還有哈出的白氣。

　“帶她回去。”

　遲晚照唇抿直，目光灼灼盯在樓下的遲萱身上。

　李伯著急的站在原地：“三小姐說想見二夫人一面。”

　遲晚照：“送她回去。”

　“我有讓三小姐回去，但是她就是不肯。”

　遲晚照側目看李伯，薄唇輕啟道：“不肯？”

　“不肯就算了。”

　“她喜歡站著就讓她站好了，我倒要看看她能站多久。”

　遲晚照說完話就扭頭踩著高跟鞋離開了，神色堅定，背影決絕。

　李伯在她身後想喊住她，卻只能歎氣。

　三小姐的意思是想征得二小姐的同意見一面二夫人，可二小姐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但是中午那事，也確實是三小姐太衝動了，傷的還是二夫人，也怨不得二小姐生氣。

　他隻得眼睜睜看著遲晚照進入病房。

　孔希顏看她進來笑笑道：“遲總，你等會可以送海寧回家嗎？”

　“就是我爸的房子。”

　遲晚照抬眸看眼王海寧，倒是沒多問，隻道：“好，我讓陸寒上來。”

　王海寧忙回她：“不用，我下去就好。”

　她說著便和孔希顏打招呼：“那我明天再來。”

　遲晚照攏了眉，垂眸。

　孔希顏笑道：“不用啦，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別來回跑，挺遠的。”

　王海寧：“沒事。”

　孔希顏拗不過她，隻得點頭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門外。

　外面依舊在下著雪，王海寧剛剛來的時候帶上了雨傘，剛出門撐開傘就看到不遠處站著個人。

　似乎，是遲萱。

　王海寧皺起秀眉快走幾步到到遲萱面前，不解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麽？”

　遲萱看到是她本冷下來的眸子有開始火燒起來，咬牙道：“不要你管！”

　王海寧上下打量她，也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浸濕了，秀發更是黏膩的貼在臉頰上，顯得很狼狽。

　看到這副模樣的她王海寧只是淡淡說道：“如果你是來找希顏問話的，我勸你不用進去了，你姐和希顏的事情，與我和你們遲家沒有絲毫關系。”

　“你也不用過多的猜測去想她們的關系。”

　“她是你嫂子，僅此而已。”

　遲萱撇開眼沒看她，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但是王海寧依舊瞧見她握緊的雙手和緊繃的身體，她在克制自己的怒火。

　而很明顯。

　她就是那個點燃她怒火的人。

　王海寧見她如此也不再說話，只是將手上的雨傘塞在了遲萱的手上。

　遲萱愣了下，隨後嫌棄至極的吼道：“你幹什麽！”

　“你別碰我！”

　“拿開你的傘！”

　她一連說了幾句，脖子因為聲音嘶吼而泛紅，王海寧卻依舊是冷冷的看著她，甚至臉色都沒有變過，她撿起被遲萱扔在地上的雨傘，慢聲道：“遲萱，我可以把傘給你，也可以把傘給其他淋濕的人。”

　“甚至是路邊的貓貓狗狗。”

　“你和他們一樣，在我眼裡，沒有什麽區別。”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遲萱緊緊抿著唇，星眸裡依舊是滔天的怒火，王海寧重新打了傘，站在遲萱面前說道：“三年前你問過知不知道羞恥是什麽意思。”

　“我現在回答你，對你們遲家人，我永遠不會覺得羞恥，更沒有過羞愧！”

　“因為我不欠你們什麽。”

　她說完話將傘塞在了遲萱的手上，沒再回頭看一眼，大步離開了醫院，身後遲萱依舊站在寒風大雪裡，動都沒動。

　作者有話要說： 孔希顏：我好像失憶了。

　遲晚照面色如常的開始脫衣服。

　孔希顏瑟瑟發抖：你幹什麽？

　遲晚照：做些快樂的事情讓你恢復記憶。

　孔希顏：……

　煙煙，這裡有人耍流氓！

　煙煙：麻麻別愣著，耍回去！

　孔希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