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書一的大學生活是精彩的, 蘇顏則更偏向於低調。除了學習之外, 她只在學生會擔任了一個乾事的職務。
白文雪心生退休之意, 在店面重新裝修好之後, 去藥店的次數越來越少。她最後以二十萬的低價轉讓費把藥店盤給了陶婉和孟芸,終於變成了自由之身, 開始越來越多地出去旅行。
白文雪時常外出,白書一大部分時間住花染的房子, 原本的住處只剩下陶婉一人。蘇顏到底不放心她一個人, 隔三差五回去一趟。倒是陶婉剛接手藥店很忙了一段時間, 直到後面招的新人逐漸上手才輕松一些。
蘇顏明顯察覺到陶婉的變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的人相繼離開, 她似乎獨立成熟了不少, 甚至偶爾叫她分不清對方與當初未失憶時的差別。
陶婉是典型的四體不勤,過往照顧蘇顏多少還做些家務,失憶之後卻是變本加厲的懶。其他人都寵著她, 蘇顏剛開始也幫她收拾過不少回,現在更像是老媽子似的催她。
“說多少次了, 吃完的碗要立即洗掉。”
蘇顏晚上回到家, 見陶婉悠然自得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進廚房一看,發現中午的碗果然沒有洗。
“我泡著水呢,就一口碗一個鍋,晚上吃完一起洗不就好了嘛。”
陶婉似乎對她的嘮叨習以為常,不動如山地躺著, 一副無比懶散的模樣。
蘇顏氣到翻白眼。
“你都說一口鍋一個碗了,不是隨手的事嗎?”
“可是洗碗好傷手的,我要攢起來嘛。”
蘇顏發現陶婉越來越臭美,比起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人倒也不是說不洗,說攢一塊兒洗還是能一塊兒洗掉的。只是她看不過去,忍不住嘮叨而已。
“飯煮了嗎?”
“煮了煮了,我還給你煲了滋陰補腎的王八湯呢,待會兒一塊兒喝。”
這陶婉懶歸懶,有什麽事倒都想著她。蘇顏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乾脆自己動手把碗洗了,又做了三個菜。
三菜一湯,已經足夠兩個人吃。鱉湯燉得又爛又香,沒有半點腥味,很合蘇顏胃口。
陶婉似乎也很滿意自己的手藝,喝了一碗湯後準備吃鱉裙。
蘇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陶婉見她摸出手機直接按掉,沒有一絲猶豫,起先還以為是什麽騷擾電話。可手機緊接著又響了起來,頗有鍥而不舍的架勢。
蘇顏連按三次,最後直接關了機。
“是誰啊?那麽煩人。”
蘇顏相貌出挑,進大學才幾個月後面已經冒出了一堆追求者,桃花比起白書一不遑多讓。
“無聊的人,你不用管。”
陶婉挑了挑眉,“又是爛桃花?”
蘇顏瞟了她一眼,顯然一副不想提的樣子,“吃飯。”
陶婉偏偏放了筷子不吃了,撐著腦袋意味不明地笑望著她。
“這都第幾個了?你就沒一個看得上的?”
蘇顏不和她拐彎抹角,“我沒興趣。”
陶婉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是沒興趣還是有其他喜歡的人呀?我覺得你這樣不行哦,明明是大好的年紀,卻一點兒不享受青春。”
蘇顏可煩她做作的模樣,“就你什麽都懂,也沒見你找個對象。”
“那我是沒遇到合適的!像我這樣漂亮的女孩子,當然得好好挑一挑。可你是在挑嗎?你根本看都不看。”
“你怎麽知道我沒看?”
“因為你喜歡小白。”
蘇顏很慶幸自己沒在吃東西,否則一定噎到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
陶婉見她惱羞成怒,顯出了得意的模樣。
“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我每次親近小白你都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
“那是因為你倆太不知道羞恥了!她還喜歡小染姐姐呢,你們怎麽可以那麽親近。”
“那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蘇顏被噎了一下,惡狠狠道:“我只是看不過去。”
陶婉唉聲歎氣的,“你看不過去就不讓小白和我玩,我可喜歡她了,你得賠我。”
蘇顏簡直莫名其妙,“她不來那是因為在大學如魚得水,和我什麽關系?”
“我不管,反正你得賠我。”
陶婉乾脆耍起了無賴。
“賠你個頭,我幾乎天天回來難道還不夠?”
蘇顏發現這個女人就算失憶了也還是這麽自私自利,讓人放心的同時也讓人氣惱。
“可你連個晚安吻都不給。”
“你以為誰都像你和白書一那樣沒臉沒皮嗎?還晚安吻。”
“和喜歡的人親親有什麽不對?”
“那你倒是和你喜歡的人親去啊!”
蘇顏發現只要和陶婉說話,每次都會被帶歪,屢試不爽。她說完才覺得自己這話不大對,陶婉眯著眼看她,把她盯得渾身發毛。
“你……”
她想開口說點什麽,對方傾身過來,嚇得她連連後退。
“你要幹什麽?”
“親喜歡的人啊。”
蘇顏瞬間滿臉通紅,推著陶婉貼過來的臉著急道:“你,你亂說什麽……別亂來!”
陶婉滿臉不高興,“你不給我親,那我去親小白。”
蘇顏登時忘了緊張,“不準親小白!你們倆得注意距離!”
“那你去親小白。”
“我……我乾嗎要去親小白???”
“那你親我。”
蘇顏要被陶婉整崩潰了,“我們三個為什麽非得親來親去?再說小白有小染姐姐,你別打她主意。”
“那我們也可以親小染妹妹?”
“陶婉!”
陶婉泄氣地坐了回去,“可小白說關系好,互相喜歡的人不都可以親親的嗎?”
“我明天就去打死她。”
“你真的不喜歡小白?”
“我要打死她。”
“那你喜歡我嗎?”
陶婉這句話問得異常認真,認真得蘇顏一時沒辦法把“不喜歡”脫口而出。
她仔細打量陶婉的神情,想要判斷她是因為最近太寂寞了還是純粹起了促狹之心。
“你怎麽了今天?”蘇顏沒有立即回答,反思起自己對她是不是不夠關心。
在蘇顏看來,以前陶婉嘴裡的“喜歡”幾乎可以等同於“□□”,她要說喜歡誰,那個人就離倒霉不遠了。而現在,她像是被白書一帶歪了,張嘴閉嘴都是“喜歡”。
可蘇顏從未去搞清楚過她口中所謂“喜歡”的具體含義。
陶婉說白書一喜歡花染,說她喜歡白書一,說自己喜歡她和白書一,似乎是同一個喜歡,似乎又不是同一個喜歡。蘇顏每每想要追根究底,對方又都能輕易地扯開話題。
她發現,自己曾搞不懂過去的陶婉,也越來越搞不懂現在的陶婉。
陶婉皺了皺鼻子,對她這個回復頗為不滿。
“顏顏,我問你喜不喜歡我,你就扯開話題。”
“我沒扯開話題……”蘇顏是典型嘴硬心軟的性格,刀子嘴對著白書一和過去的陶婉自然硬得不行,對如今這種小可憐模樣的陶婉卻很難再硬得起來。
和陶婉相處越久,她越覺得自己是上輩子欠了她,所以這輩子才會被她討債。
“我要是討厭你就不會和你一起住,也不會天天都回來。咱們過去怎麽樣不提,現在總歸是綁在一塊兒,算是一家人吧。”
蘇顏覺得,無論是自己還是陶婉,親人緣都淺,如今能湊在一起好壞都是緣分。
雖然每天吵吵鬧鬧的,但她仍舊希望這樣的緣分能維持下去。
只是……
陶婉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也就是說,你還是很喜歡我的。”
蘇顏不再掙扎。
“是啦,所以你別再跟著小白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陶婉心滿意足,重新拿起了筷子。
“我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的,畢竟人家才是戀愛過的人嘛。”
“就她那點戀愛經歷,要不是小染姐姐……”蘇顏下意識想要反駁,而後又覺得有哪裡不大對。
為什麽會牽扯到戀愛經歷呢?
“陶婉……”
“嗯?”
“你說的喜歡,到底是……”
“哎呀,電視劇要開始了!”陶婉似乎沒心思再聽她講話,匆匆吃了幾口鱉裙,開溜跑去看電視。
蘇顏沒心情再去管她的喜歡不喜歡,怒氣衝衝道:“陶婉,你給我回來,晚上輪到你洗碗!”
陶婉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尖叫卻卡在喉中發不出半分。她無聲地大口喘息,身上的睡裙幾乎濕透。夢裡的場景越來越清晰,不肯憶起的往事也逐漸來襲。
她變得越來越不像她,卻也越來越像她自己。
看著身邊蘇顏安然的睡顏,陶婉漸漸冷靜了下來。
家人,多麽難能可貴的身份?對他人來說理所當然的存在,與她來說仿佛遙在雲端。
可她們又算是什麽家人呢?
有血緣關系嗎?有深厚的感情嗎?互相了解嗎?還是說,有肉·體上的依戀呢?
“我明白的顏顏,至少實現其中一項,我們才算得上是家人,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你好看,你說什麽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