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說白書一有什麽煩惱, 那一定是來源於身體的成長。作為在藥店長大的小孩, 對於生理方面的知識她沒有一點兒疑問。得益於母親的開明, 她的性教育啟蒙甚至比一般同齡人還要早。
可是, 她仍舊為此煩惱不已。
胸部發育,來例假, 私·處出現稀疏的毛發,每一件事都在提醒她, 她已經從一個小孩慢慢地成長為一名女性。現在還能夠被稱為女生, 再過幾年就要被叫做女人。
需要注意的事會越來越多, 性別意識必須越來越強烈,也不能再“隨心所欲”。
白書一偶爾做出出格的行為, 能夠熱情地和陌生人搭話, 在別人看來稍顯多管閑事的作風,都是基於她作為一個“孩子”的立場。因為大人們無法理解“孩子”的想法,所以她稍微出格一些只會被當作天真;因為“孩子”是純潔無垢的, 所以不會被人懷疑動機,不會遭受過分抗拒;因為“孩子”可以任性, 可以不諳世事, 所以多管閑事也能被原諒。
她潛意識裡十分明白這一點, 所以隱隱地抗拒著成長。長大必定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她不能再是這樣的白書一。
花染被問呆了,緊接著面紅耳赤,語無倫次,“什、什麽長、長胸?”
“就是胸部發育呀, 會痛多久啊?”
看著已經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少女,赤身裸·體,大刺刺地站在這裡,一邊摸著胸一邊問出這樣的問題,花染簡直快羞得暈過去了。
“我、我不知道,小白你別站著了,快先去洗澡吧。”
“啊?哦!”
幸好白書一還算聽話,知道她害羞,並不過分為難,笑嘻嘻地跑去洗澡。
花染當真是被白書一嚇了一回,等她溜進浴室滿腦子還是她修長挺拔的身體。
對花染來說,成長是一件理所當然到無奈的事。早在身體發生變化之前,她就已經作為一名小大人在活著。她必須懂事,必須堅強,必須學會人情世故,必須為爺爺分擔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而身體的成長給她帶來的只有不便和羞恥,那些嘲笑與下流的言語叫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對自己的身體感到自卑。
不要說仔細看白書一的身體,就連自己的身體她都沒有好好地打量過。
白書一這次洗得非常快,洗完包著個浴巾就跑了出來。
“染姐姐,我洗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已經爬上了床,蹭到花染的身邊給她看自己的肩背。
“你幫我看看,我總覺得剛才洗的時候不小心又搓掉了一塊皮。”
她擦得不大乾,身上還濕漉漉的。花染早換了涼席,給她一坐一個印子。
“隨便淋一淋就好了,乾嗎洗得那麽用力。”花染一看,果然有一塊地方紅成一片,只有周邊還有一些白色的起皮,忍不住嘮叨了起來,“等它自然掉就好了,否則會留疤的。”
“沒忍住啦,染姐姐你幫我擦一擦,痛呢。”
白書一最知道要怎麽博得花染的同情了,扭著身子讓她上藥。
“你呀,難怪白姨要說你是小皮猴子。”花染拿她沒辦法,開了蘆薈膏幫她塗到背上。
清涼的觸感加上溫柔的動作,終於消減了一些灼熱和疼痛。白書一一邊哼哼一邊道:“染姐姐你變了,會和媽媽一樣埋汰我。”
“白姨那是為你好,”花染幫她塗了背,又問,“還有哪裡疼?”
“手臂上也疼呢,還有腿上也有一點。”白書一轉了個身,伸出手臂給她看。花染這才發現這孩子什麽也沒穿,盤著個腿坐著,什麽都看光了。
“真是,也不知道穿個內衣。”花染趕緊把浴巾蓋到她身上,終於開始對於白書一毫無羞恥心這點感到了擔憂。
“誒,天氣那麽熱,又沒關系。”白書一滿臉不解,抱著浴巾埋怨道,“上完藥再穿也一樣嘛。”
“……小白,你、你也應該害羞一下吧?”
花染想起她游泳那會兒換泳衣也是毫無芥蒂,反觀顧晚和蘇顏,已經很明白少女的矜持了。
“為什麽?我們都是女孩子,而且你還是我姐姐。”
這麽說好像也沒錯,花染隻好道:“那在別人面前還是要注意一下的,尤其是男孩子。”
“這個我知道的,我在人家面前還是很注意的呀。染姐姐,我才沒有暴露的癖好呢,因為和你親近才不在意的。”白書一見花染是擔心自己,講得異常認真,“還是說你不喜歡我這樣嗎?”
這個哪有喜歡不喜歡的講法?
“媽媽確實說過我有的時候不知道分寸,要是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那麽隨便了。”
這話講得真是可憐極了,好一片赤子之心被辜負。花染哪裡聽得下去?趕緊道:“不是不是,不是不喜歡。你在染姐姐這裡隨便一點兒是沒關系,就是、就是不要被別人看到。”
花染的生活環境和白書一不同,更明白對於男性防范的重要,所以才會如此憂心。
“我懂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那染姐姐你再幫我塗手臂?”
“好啦。”
對於花染而言,其實這些都是小事。她不願意束縛白書一的性子,堅定地認為只要她覺得開心就好。
而對白書一而言,花染已經成為她除白文雪以外最依賴的人。明明比她大不了幾歲,可是對方的成熟、溫柔與體貼是她前所未見的。她在花染身上看到了自己沒有的東西,那是由絕境中開出的、堅韌溫柔的花朵。
她喜歡花染,和對於朋友的喜歡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像是對姐姐的喜歡,像是對媽媽的喜歡,又好像都不是。她想要靠近她,想要被她疼愛,也想要用自己的快樂感染她。
“染姐姐,你幫我吹一吹好不好?”
花染已經習慣了白書一的撒嬌,二話不說就笑著幫她輕輕吹傷口。
白書一喜歡這樣的親近,喜歡被花染呵護的感覺。白文雪雖然對於女兒十分疼愛,但在白書一最需要母愛的年紀並沒有給她太多該有的陪伴——白書一的童年是在各家親戚以及鄰居之間度過的。
大概就是因為小時候和母親的接觸太少,所以白書一如今才會如此渴望親密的肢體接觸。
她喜歡花染的身體,無論是那若有似無的香氣,還是豐腴柔軟的軀體,都叫她無比想要親近。
白書一被順夠了毛,心滿意足地歎息道:“染姐姐,你真好。”
先進班的的學生開學要比普通班早一些,名義上是暑期實踐,八月中開始每日上半天。
蘇顏和顧晚都去了文科班,需要上學的就只有白書一一個,倒是讓她鬱悶了好久。還好白朝也要提早報到,叫她稍稍平衡了些。
八月份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白書一經過之前曬傷的教訓,現在知道老老實實帶傘和塗防曬霜。只是花染仍不放心,每天想著法子給她做降溫和防中暑的茶水。
白文雪現在是越來越不用操心女兒的事了,因為往往一操心她就會發現,花染已經全部想到。
誠如趙興興所說,她這招的不是一個店員,倒像是一個賢惠全能的兒媳似的。
生活順遂,工作穩定,白文雪身體健康,白書一無憂無慮,花染自己的複習也十分順利,一切都在好起來。
花染覺得自己這一年的經歷大概花完了前二十年積攢的所有幸運,每每想起都仿佛如做夢般不可思議。
在這種生活之下,之前由陶婉的出現而牽引出的往事,也慢慢被她遺忘到了角落裡。白書一不再探究陶婉的事之後,一切都回到了正軌,突然坦白那些算不上愉快的過往,既突兀也沒有確實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對花染來說,這絕不是容易開口的話題,時機也實在難以把握。決心漸漸消退之後,她終於再次把那段回憶塵封。
但生活總是會在人最無防備的時候給你一次重擊。在暑假的末尾,一個異常炎熱的中午,一位喝醉了的中年男人闖入了藥店。
男人進店的當時花染並不在店裡,她是從廚房端菜下來的時候聽到了店裡的爭吵聲。白文雪的聲音並不大,情緒穩定,只是言辭有些嚴厲。但男人明顯大著舌頭的胡言亂語叫花染心中一緊,趕忙跑下了樓。
“白、白姐,我求求你,就再、再幫我一次,我這回是真的改、改了,看在強子的份上……”
“你還知道強子?要不是你做爸爸的這副德行,他這些年能吃這麽多苦?不要說了,解酒藥拿走,人不要再來了。”
花染從來沒見過白文雪那麽嚴厲的樣子,又見男人的酒氣熏得幾米開外都聞得到,登時擔心不已。
“白姨……”
她這一聲不僅讓白文雪看了過來,那個男人也注意到了她,一雙因酗酒過度而通紅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小染,你去準備午飯吧,不用管這裡。”
花染被男人看得心裡發慌,額角直跳,就在她不知是該聽白文雪的話還是該留下的時候,那個男人突然樂顛顛地對白文雪道:“我說白姐,你店裡什麽時候招了個小姐啊?”
作者有話要說: 孩子也沒有你那麽不知羞恥啊小白。
好的,最後部分突然緊張,前方雖有高能,但請大家情緒穩定地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