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高的副校長姓劉, 現年五十有五, 在H高當了三十多年老師, 頗有威望。
白書一平時與他少有接觸, 中午談話時鬧得有些不愉快,最後被叫了家長。要說一點兒也不忐忑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可比起向劉副校長妥協,她寧肯挨白文雪批評。
只是畢竟被叫家長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她對母親也很是愧疚。
白書一到副校長室的時候, 白文雪已經在裡面, 除此之外,花染也一塊兒來了。
比起被白文雪知道這件事, 白書一更害怕花染知道。她擔憂花染本來就不怎麽讚同同性戀, 要是知曉這場風波,會更加無法接受。
“劉校長,我開完會了。”
可現在也不可能再讓她離開, 白書一隻好硬著頭皮上。
劉勇看了白書一一眼,叫她進來。
“你來得剛好, 我正和你媽媽說完, 你媽媽有事問你。”
劉勇教書育人那麽多年, 越來越對現在學生的素質感到擔憂。以前老師教育學生天經地義,打罵成才,現在稍微說點重話都要擔心會不會被告到教育局去。
作為老師,原本應該很喜歡成績好的學生,可他很早就看白書一不大順眼。成績雖然好, 但太喜歡搞事情,把學校弄得烏煙瘴氣。之前又是廢除剪短發的校規,又是打架鬥毆,還弄什麽協會。現在又搞同性戀,帶壞學校的風氣,老師好心好意找她了解情侶還敢頂嘴。
校長不管,他為了學校卻不能不管,說什麽也要把她家長叫來好好談一談,讓家長看看這個女兒都在學校做些什麽。
白書一乖乖走到媽媽跟前,白文雪表情有些嚴肅,問道:“一一,我聽校長說你在網上被人說喜歡女孩子,有沒有這回事?”
“有的。”白書一不敢看花染,低著腦袋道,“不過我正在解決。”
“你真的和人家女孩子在戀愛嗎?我看到照片……”
“沒有,媽媽,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就是暑假那天……我和你講過和朋友出去玩。就下好大的雨那天,我後來住藥店的。這個照片是角度問題,我們在攔車,雨太大所以靠得近。”
白文雪似乎松了口氣,“你怎麽不和媽媽說?”
“那這種事和你說也沒用,還讓你擔心。”
“那你也要和我說,媽媽現在聽到不是更擔心嗎?”白文雪批評了她,轉過來對劉勇道,“校長,那你現在找我來是查到誰造謠我女兒,要給我女兒一個交代嗎?”
劉副校長聽這話不對,語重心長地道:“白媽媽,不是我懷疑你家孩子,可你也不能聽她一面之詞,她說不是就不是,那為什麽不告訴我另一個女孩子是誰?而且,她還說什麽同性戀沒錯,自己不是怎麽讚成這種變態的事?”
白文雪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冷著聲音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女兒變態?”
花染早聽得內心焦灼,從白書一進來那一刻起眼神就沒離開過她。只是對方怎麽都不願意看她,讓她無法傳達自己的擔憂與關心。
她回來之後剛好遇到白文雪要來學校,聯想到白書一最近的異常,想也沒想就跟著一塊兒來了。只是,她沒想到的是讓白書一困擾的會是這一件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是同性戀是變態。”
“可按你的意思,不就已經認定我女兒是同性戀嗎?”
“那也不是我說的,你問問你女兒,中午我和她談話,她幫同性戀說話,還不肯說另一個女孩子是誰,你讓我怎麽相信她?”
白文雪在此之前對同性戀只有一個十分模糊的概念,陡然和自己女兒扯上關系,也頗有些不知所措。但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於女兒喜歡的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而是她因此受到了傷害。
“劉副校長,我覺得你搞錯了一件事。首先這件事,我女兒是受害者,她在遭受網絡暴力。另一個女孩子也是,你不去追究造謠者的身份卻去追查受害者的身份,這是不是本末倒置?你如果知道那個女孩子是誰,是不是也要把她叫來批評她,再叫她家長也來?如果是這樣,我支持一一不要說出來。”
劉副校長自覺這麽多年遇到的奇葩家長不少,卻還是在今天刷新了三觀。
“白文雪女士,要知道你女兒的事讓我校名譽受到了損失!我打聽那個女孩子也是為了把事情搞清楚,你怎麽能這樣說呢?”
“我女兒成績優異,能力出眾,到底哪裡讓學校名譽損失了?”
劉副校長覺得自己簡直是在雞同鴨講,遇到了個胡攪蠻纏的家長。
“她行為不檢點,導致弄出這次風波,這還不夠嗎?”
“我只看到兩個關系要好的女孩子稍稍親密了一些就被別人拍下照片,放到網上造謠生事。學校不僅不追查是誰做的,還把責任推到受害者身上。”
白文雪近些年鮮少如此生氣,這位副校長不喜歡白書一的態度太明顯,叫她完全展現出了護犢子一面。
劉副校長算是看出來白文雪要護著女兒,而且還不信白書一是個同性戀,隻覺得她不可理喻。
“你倒是問問你女兒到底有沒有覺得同性戀是錯的,我看她就算這次不搞,以後遲早會搞!”
劉副校長自從沒有升任校長就一直鬱鬱不得志,所以對校長看好的學生本能地覺得不喜。加上之前白書一參和進打架事件導致他介紹的那個學生被退學,更是有幾分把她當做眼中釘一般。
芥蒂早就存在,白文雪如今態度強硬,叫他一時失了老師的分寸,說出了這樣的話。
白文雪確實是被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古板嚴苛的老頭驚呆了,“……你這是為人師表該說的話嗎?”
劉勇話一出口也有些後悔,不管學生如何他都不該這樣講,投訴到教育局又夠他喝一壺。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毀在這又倔又急的脾氣上,所以才遲遲沒辦法晉升。
可話已經出口,他哪裡拉得下臉道歉?繃著臉看向白書一,問道:“白書一,你和你媽說說中午是怎麽和我講的。”
白文雪下意識看向女兒。
白書一低著腦袋,平靜地道:“我和那個女生確實是普通朋友,但我不覺得同性戀就該受到這樣的嘲笑與侮辱。網上對我們的謠傳是不公平的,它的不公平不在於造謠我與女生戀愛的關系,而在於看低同性的感情。如果學校是因為有不準早戀的規定而找我商談這件事,我可以理解,並且能夠給予肯定的答覆,我沒有早戀。如果您是覺得我給學校抹黑了,我是不服氣的。我不該為我沒有做過的事負責和道歉,該道歉的是那些傳出謠言並且借由侮辱同性感情來嘲笑我的人。至於另一個女孩子的身份,我是絕對不會說的。她什麽都沒做錯,也無法提供其他線索,我希望她不要因此受到影響和傷害。”
這些話顯然在她心底醞釀了很久,說得一氣呵成。語速適中,邏輯清晰,仿佛還十分冷靜。
花染卻已經心如刀絞。她再熟悉白書一不過,知道她此刻一定正在遭受巨大的折磨。否則,她會用明亮地眼睛看著那位校長,會用自信的表情面對他,會用意氣風發的聲音說服他。
她會抬頭挺胸,而不是這樣低著頭。
劉勇指著白書一,對著白文雪道:“你看看她什麽態度?說得又是什麽話?早戀都不對,同性戀還沒錯嗎?”
花染見白書一的身子晃了晃,終於忍不住上前攬住了她。
“小白……”
她離得近了,明顯看到了白書一通紅的眼眶,隻恨不得立刻就把她帶回家。
白文雪在這時站了起來,“看來我和劉副校長沒有什麽好說的,因為我覺得一一說的話很對。先不說我女兒既沒有早戀也不是同性戀,就算她真的與女孩子談了戀愛,也不該遭受這樣的非議。看來校方不打算為我女兒討回公道,那我只能自己支持她。”
“白女士,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就不怕白書一被退學嗎?”
“你可以試試看……不過,我現在確實在考慮為一一換一所學校。她的成績到哪裡都不是問題,H高或許配不上她。”
“你!”
劉勇額頭青筋暴跳,白文雪不再理會他,對著花染和白書一道:“小染,一一,我們走。”
這次談話算是不歡而散。劉勇原本還只是想讓白書一吃個教訓,如今卻下定決心要找孟校長好好商議一下這件事。
總的來說,只要抓住白書一搞同性戀的事,就算成績再優異,能力再出眾,孟校長也不可能包庇她。
不是他要針對一個孩子,而是這個孩子對學校來說已經是危害大於好處,他絕對不能再放任她繼續敗壞校風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雖然有藝術的加工,但白媽媽還是太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