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花染來說這絕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當然， 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花染有對刺繡的熱情， 但她不知道當刺繡成為工作之後這些熱情會變成什麽樣。

　她曾經無比期望生活能發生改變， 現在卻害怕發生變化。對她來說，離開藥店離開白書一是最無法想象的一件事。她早已定好了目標， 藥學專業也讀了大半。比賽原本就只是一個插曲而已，現在卻要為此完全更改未來的軌跡， 這讓她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但她看出白書一的態度了：對方覺得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而且不止是白書一這樣想， 大家都這樣認為。當白書一把這件事告訴顧晚他們的時候， 每個人都真心實意地為她高興。

　花染有些迷茫。

　白文雪最近身體不大舒服，晚上沒有到現場為花染加油。不過兩人到家的時候她還沒睡， 在家裡看完了節目。第四名雖然有些遺憾， 但她還是很為花染感到開心。

　白文雪看得出來，花染和當初相比確實成長了很多。

　“小染回來啦，我煮了甜湯， 兩個人都喝一點。”

　三人坐下來邊吃邊聊，白書一說得繪聲繪色， 花染卻全程提心吊膽。她得了第四沒有難過， 反倒是司瞳的邀請讓她一晚上心事重重。

　還好白書一沒有對白文雪說什麽， 一直到了回房睡覺兩人才重新說到這個話題。

　花染知道白書一是怎麽想的，心中愈發矛盾。說她安於現狀也好，說她不上進也好，她真的沒有那麽大的心。她一方面是怕如今不好好珍惜和白書一相處的時間今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一方面又怕拒絕司瞳會讓白書一覺得自己安於平庸。

　“小白， 你想要我答應司總監嗎？”

　白書一晚上沒怎麽鬧她，似乎就是在等她談這個話題。她枕在花染的手臂上，眯著眼睛輕輕地道：“染姐姐，你是不是一個晚上都在想我怎麽想？”

　“我……因為我看你好像有話要說。”

　白書一原本就是個聰慧過頭的孩子，經歷了陶婉的事後心思更是深沉了不少。花染與她戀愛越久越感覺到她的變化，卻也越來越無法猜透她的想法。

　“嗯……”白書一嘟著嘴，沉吟了一會兒，“其實我並不是想要你答應司瞳姐姐，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那麽草率地拒絕她……反正多思考一些時間也不吃虧嘛。”

　花染聽她說了一堆，可完全沒表達自己的意願，不禁有些著急，“那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我的想法當然是支持你啊。”

　白書一像是故意逃避問題一般，就是不正面回答她。

　花染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難過，鼻子一酸視線就模糊了起來。她不知道想從白書一那裡聽到什麽答案，只是覺得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太過傷人。

　“嗯……”

　白書一聽出她的鼻音終於睜開了眼睛，“染染，你在哭嗎？”

　“沒有……”花染抽出手轉了個身，莫名有些氣惱和委屈。明明她這樣為此煩惱，白書一卻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染染，”白書一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輕輕地從背後摟住她，“我不是在敷衍你，我是認真的，我的想法就是支持你。”

　花染每次被白書一安慰的感覺都很複雜，既有受到寵愛的滿足，又有因為自己撒嬌的羞愧。

　“那你為什麽打斷我拒絕司總監的話？”

　白書一歎了口氣，“你為什麽要拒絕司瞳姐姐？是因為我還是因為自己？你問我的想法，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

　“那是因為……我之前說過的，沒有想要把刺繡當做職業。”

　“我知道你這樣說過，可你為什麽要執著於此呢？染染，我隻問你一件事，如果你沒有喜歡我……你會拒絕這個機會嗎？”

　“可如果沒有你，我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所以你知道是機會，對吧？”

　“我只是順著你的話說……”花染有些懊惱地轉過身，心中漸漸明白她想要表達什麽。

　白書一吻住她，親了好一會兒，等花染幾乎都要癱軟了才磨蹭著她的臉道：“染染，你真的好喜歡我。”

　花染淚眼迷蒙，緊緊依偎在她懷中，“小白，我不想離開你……”

　“你想離開我還不答應呢，我一定會天天哭的。”白書一很喜歡看她嬌嬌軟軟的模樣，有種作為戀人的滿足感，“可答應司瞳姐姐又不是要離開我。”

　“你果然是希望我答應司總監對不對？我不想去是不是很沒有追求？”

　花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苦澀，白書一苦笑了一聲，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的原因，花染有著比常人更多的奉獻精神。她往往過分在意喜歡的人，在乎的人的想法，因而忽略了自己欲求。

　白書一越來越開始明白自己在花染的心中是怎樣的地位，可即便如此她仍舊感覺到害怕。和自己戀愛如果就是花染全部的自私，那她遲早會因為更無私的理由而將自私拋棄。

　“染染，你喜歡刺繡嗎？”

　白書一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而花染對此無法說謊。

　“嗯……可我也真的很喜歡藥店的工作，不僅僅是因為你。這裡讓我有輕松安定的感覺……我其實很害怕……”

　無論花染的蛻變有多大，她心底仍有一點自卑根深蒂固。

　“我能夠做得好嗎？要是讓司總監失望了怎麽辦？我是因為害怕所以不敢接受，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白書一的勇敢遠超普通人，這樣的對比之下更讓花染覺得自己懦弱。

　“怎麽辦啊……”白書一哀歎了一聲，似乎十分無奈，“我女朋友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多天才，我到底該怎麽說才能讓她明白啦？”

　她說得誇張，花染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就會給我灌迷魂湯。”

　白書一“咯咯”直笑，“不是啦，我是說真的。你真的天才級別的，只有你自己沒有意識到。不過我明白你的不安，也不是想要逼迫你。老實說，你要是換了工作我最虧誒，沒準不能每天見到你，也不能每天親你抱你。”

　“你就只是想這些嗎？”

　花染已經發現白書一有多小流氓了，而且超級會得寸進尺，最近愈演愈烈，總是冷不丁就毛手毛腳。隻她長得可愛，總是一臉無辜，配上綿綿情話，讓花染完全拒絕不了。

　“因為你把我迷得暈頭轉向，我想不了其他嘛！”

　“貧嘴……”

　“嘿嘿嘿，我是說真的啦。染染啊，其實你應該知道的，自己有多勇敢。當初來藥店工作也好，後來參加比賽也好，你都很不安很忐忑，可你現在不都完成得很好嗎？我是旁觀者所以看得很清楚，你比自己想象得更厲害。”

　比起自己曾經的無知無畏，白書一覺得花染這樣明明懂得恐懼卻知難而上更值得敬佩。她知道花染很勇敢，所以不希望由於自己的原因讓她失去這種勇氣。

　“好啦，晚上不要想了，咱們慢慢考慮。無論怎麽樣我都會支持你的……但你不能忘記好好喂飽我哦。”

　花染這下是徹底陷入了兩難之中。聽了白書一的話，她確實開始對設計師的職位產生了一些意動，但她仍舊不想離開藥店。

　臨近年末，藥店越漸忙碌。孟芸要回家過節，加上之前攢了一些假，二十二就已經離開，幸好白書一放假在藥店幫忙。

　花染今年沒有打算回家鄉，或者不如說，她內心已經打定主意除了清明掃墓都不再去花家村。那裡能夠讓她留戀的東西已經所剩無幾，她實在不想把最後的一點感情都消磨光。

　藥店忙碌，兩人的小網店也不閑，花染天天忙到十一二點，可謂十分充實。而除了考慮司瞳的提議之外，她還在籌劃另一件事。

　這半年參加比賽加上最終得獎，花染一共攢下了二十五萬，算上之前積攢的錢，還完白文雪還能剩下二十多萬。

　H市的房價每年都在漲，而且她經常聽白文雪說以後還會更高。花染很想趁著還買得起的時候置辦一個住所，萬一以後……也能有個去處。一想到以後的問題，她又覺得司瞳的提議或許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更加適合。

　說得難聽一些，花染一直抱著得過且過的想法，事到臨頭之前不敢多想什麽。白書一了解她的想法，她也知道白書一明白自己，因此更加愧疚。

　作為成年人，她不但讓未成年的白書一為兩人的未來憂慮，而且還什麽都不敢承諾。可她真的不敢奢望，她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害怕自己過於奢求會遭到更嚴厲的懲罰。

　花染歎了一口氣不再亂想，趁著空閑看起了另一個樓盤的信息。白文雪知道她有買房的念頭之後問朋友要了不少宣傳冊，還有內部價可以優惠。

　花染挑了好幾天才挑中了三家離這裡不遠，價格適中的房子備選，打算年後挑個時間去實地看一看。

　“歡迎光臨。”

　花染正收拾著宣傳冊，聽到門鈴聲朝外一看，只見花騰慢悠悠地從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