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走過了11月,花染在飯店打工已經兩個多月。南方雖不比北方,但12月的天氣還是算得上十分寒冷。
花染手上無可避免地長了凍瘡。因為已經是習慣性生凍瘡,所以她也沒怎麽在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初的燙傷,今年的凍瘡比往年更加叫人難熬。
白書一發現這件事的時候,花染的手已經十分觸目驚心。
“染姐姐,你的手……”白書一接過午餐的時候瞄到一眼,嚇了好大一跳。
花染這兩個月下來已經很知道白書一的性子了,趕緊道:“沒事的,老毛病了。”
“老毛病才更應該注意啊,染姐姐你別走,我給你拿支凍瘡膏。”
“小白,你別麻煩了,凍瘡膏也不管用的。”花染見識過白書一散財小童子的功力,一邊推拒一邊往外走,“你叫白姨快一起吃飯吧,天氣冷,飯菜涼得快。”
“哎,染姐姐!”白書一見她走了,手裡攥著凍瘡膏直跳腳。
白文雪這時候從洗手間出來,見女兒怎怎呼呼的,不禁奇怪道:“怎麽了?你長凍瘡了?”
“哎呀不是,是染姐姐,她手上長了好大一片。”白書一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不行,我還是得給她送過去,媽媽,凍瘡膏多少錢啊?你從我零花錢裡扣唄。”
白文雪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啊,真拿自己當小醫生啦?凍瘡最主要是要養著,人家花染是要做事的,你拿這個給人家又沒什麽大作用,還要人家承你的情。”
“可是也不能放著不管啊,擦一擦總會舒服點的。”
白文雪知道勸不住她,隻得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最近對這個染姐姐最上心了。這樣吧,你先吃飯,現在過去人家肯定正在忙。媽媽待會兒再給她配點其他藥,你自己看著辦吧。”
“嗯嗯嗯。”
白書一聽得連連點頭,飯也比平時吃得更快。白文雪見她風一樣地跑出藥店,心情一時十分複雜。
善良是好的,可愛管閑事就不大好了。
白書一心裡著急,一條馬路也跑得氣喘籲籲,大冷的天出了一腦門的汗,氣還沒喘勻就推門喊“染姐姐”。
花染從藥店匆匆回來的時候,飯店裡已經忙開了。平日裡來這裡吃飯的一般都是2-4個人左右,很少有人成群結隊過來聚餐。但中午七八個年輕男孩子佔了店裡唯一的一個大圓桌,讓店裡一下子看起來更加熱鬧。
“老板娘,還沒好嗎?你們上菜也太慢了,再不上我們不付錢了啊!”
“酒呢?兩箱啤酒怎麽夠?服務員?有沒有人管我們了?”
花染有點被這些年輕人吵吵嚷嚷的氣勢驚到。平時基本都是熟客,大多人也很和善,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看起來就很難招惹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還要加多少什麽酒,多少酒?”另一個服務員正在別的桌點菜,一副看著就不想過去的樣子,老板娘也不知道在哪裡。
花染雖然有點不適應,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去招呼他們。
一桌八個男孩子,頭髮五顏六色,年紀看起來都不大,小的大概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大的也不過二十出頭。
其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一個青年大概是一群人的頭頭,花染這一問其他人紛紛看向了他,雜亂地叫嚷著。
“張哥,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再點十箱都沒問題,對吧,張哥?”
那個被叫做張哥的青年理著一個平頭,面容看起來既不凶神惡煞也不流裡流氣,與這幫小弟看起來倒有些不一樣。
“點十箱沒問題,但你們喝不完今天就別走出這個門。”
張哥說話顯然很有威信,小弟們頓時不敢再放大話,改口道:“五箱就差不多了,大冷天喝那麽多啤酒不好。”
幾人七嘴八舌,最後說好再點五箱。花染重複了一遍,這群看起來小混混似的青年似乎這時才注意到這個長得過分漂亮的女服員。
“哎呀,幾個月不來沒想到老板娘招了個這麽漂亮的小妹妹。”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花染還小的阿飛痞痞地道,“張哥,要不要讓她陪著喝幾杯酒啊,比一些店裡的‘公主’還好看。”
花染在聽到“公主”兩個字的時候,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張哥沒有說話,只是看了她一眼。花染嚇得退了一步,旁邊有人立即攥住了她的手。
“怎麽啦,還害羞啊。又不做別的,就喝個酒而已。給你小費還不行嗎?兄弟們就圖個樂子。”
張哥既沒有同意也沒有製止,只是盯著花染看,似乎正在回憶什麽。
花染一被抓住就忍不住叫了一聲,飯店裡的其他客人這時候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紛紛看了過來。
但是,別說客人們沒有什麽反應,就連同在這裡工作的那位服務員也沒有任何行動。他們似是探究似是觀望,目光隱晦又帶著幾分看熱鬧的八卦。
花染想要掙扎,卻發現身上沒有什麽力氣。別人的目光讓她難堪,而男人有力的手更是叫她害怕不已。曾經以為會永遠埋藏進記憶深處的不好回憶又突然冒了出來,叫她的身體不自主地發起抖來。
那時候有人幫了她,可是現在呢?明明還是公眾場合,她卻仿佛孤立無援一般。
“染姐姐!”僵持也不過是一兩秒的事情,就在眾人等待事態的發展時,一聲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飯店裡詭異的氣氛。
“這不是小白呢?”有人回過神來,一看來人是白書一,很親切地打了聲招呼。
白書一似乎沒有聽到,在門口呆呆地看著花染。
花染原本以為這樣的狀況已經是難堪與羞恥的極致,卻在看到白書一投注過來的目光時才知道什麽叫做羞憤欲死。
女孩白皙稚嫩的臉龐上似乎還殘留著幾分笑意,但她的眉頭已經攏在了一塊兒。
快走吧。
花染只能這樣期望。不要說奢望這樣一個小女孩子來救自己,她只希望對方今天之後不要拿異樣的目光看待自己。
白書一在這個時候動了。
裹著棉衣也遮掩不住的纖瘦身形從飯店中央穿過,似乎帶著室外的寒風。
“小楊,你膽子真的不小了啊?敢拉我姐姐的手?”女孩子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並不怎麽嚴厲,手上的動作卻十分凌厲。她一把拉開那個小楊的手,用肩膀輕輕把花染推到了背後。
那個被叫小楊的小混混看起來不僅認識白書一,而且還頗為忌憚她。
“小、小白,你怎麽來了?不是都在藥店吃飯了嗎?”
不止是這個小楊,在座的一群人似乎都認識她,連張哥都頗為和藹可親地開口問道:“小白,白姨還好嗎?好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了。”
白書一鼓著一張臉,終於顯出了幾分生氣的樣子。
“我媽好不好,你都到我家對面了也不知道去看下她,還問我?我媽前兩天還念叨你,怕你又闖什麽禍。”
“哎,小白,你怎麽能這麽和張哥說話呢,這大庭廣眾的……”旁邊小楊見白書一說得激動,小心地拉了拉她的手。
白書一揮開他的手,“還說,你乾嗎拉我姐姐的手?”
小楊雖然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美女服務員怎麽突然變成了她的姐姐,但也不敢在白書一這個小孩子面前說什麽齷齪話,趕緊道:“哎不是,就點菜嘛,我想看看菜單裡有啥。”
白書一說著話,除了小楊之外其他人似乎都不敢出聲,就等著張哥開口。
“小白,上一次白姨氣得不輕,我這不是怕她看到我又生氣嗎?如果她氣消了,待會兒吃完飯我就去看看她。”
從白書一出現到現在不過幾分鍾的事情,花染被她推到旁邊之後好像一下子就沒事了一樣。飯店裡其他客人都看戲似的看著一個小女孩子教訓這個之前還威風得不行的混混頭目,甚至有些人還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哼,你吃了飯就快過來,我媽正要訓你呢。興哥哥現在就管這帶,你要是再不乖,我就讓他抓你。”
白書一說得天真,花染心中這口氣這時候才算是徹底松了下來。
老板娘在這個時候出來,又是安撫白書一又是招呼張哥,順手把花染推進了後面。
花染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剛轉進門就趔趄了一下。
“染姐姐,你沒事吧?”
白書一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進來,穩穩地扶住了她的手。
“小白……”
花染腦子還有些亂,想感謝她又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
白書一一邊把手裡的藥放到花染的口袋裡,一邊輕聲道:“染姐姐你別怕,那些人就是年紀小不懂事。我說你是我姐姐,他們以後肯定不會再找你麻煩的。”
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小姑娘說別人年紀小不懂事,偏偏聽起來還很有說服力。花染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笑一下,眼角卻已經被溫熱的液體浸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