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染聽是白文雪的聲音, 著急慌忙地跑去開了門。
“白姨, 不好意思, 還讓您送上來。”
白文雪沒有把包遞給她, 問道:“你現在忙嗎?白姨進去坐坐怎麽樣?”
“啊,您進來吧。”花染這才反應過來讓白文雪站在門口著實不好, 把她讓進門來。
自從把這裡分給花染住,白文雪就再也沒進來過, 這時候一邊打量一邊點頭道:“可比我家一一會收拾多了。”
人是請進來了, 可花染不知道白文雪有什麽打算, 見她在沙發上坐下,頗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著。
“怎麽啦小染?不要站著, 坐過來, 白姨有話和你說。”白文雪拍拍身邊的沙發,笑道,“怎麽回了趟家, 感覺生疏了?”
花染思緒混亂,一邊依言在白文雪身邊坐下一邊囁嚅道:“怎麽會……”
白文雪見她笑容勉強, 面容蒼白憔悴, 雙眼通紅還帶著黑眼圈, 心中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白姨找你談話是原本就打算好了的,想等你拿到高中畢業證再說一說接下來的打算。不過現在,白姨覺得有其他事需要先談一談。”
白文雪一句話說得花染心都吊了起來,“白姨……”
“不要這副表情,一一都好擔心你, 回去之後發生了什麽嗎?是遇到什麽困難了?”白文雪握住花染冰涼的手,溫和地道,“白姨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得力助手,可是你現在好像有其他更大的困擾。”
原來她的樣子沒有瞞過她們,花染又是羞愧又是感動。
“白姨,我……”花染有十分的衝動想要把這件事告訴白文雪,卻有百分的猶豫讓她住了口。
說了會怎麽樣呢?能夠獲得幫助嗎?可獲得幫助又能心安理得嗎?
知道他人有難處或許並不困難,但大多的人對此會保持緘默。因為過問的話很有可能惹上麻煩,因為知道自己無法幫助他,因為同情往往並不能促生真實的行動。
白文雪見花染難以啟齒,又道:“白姨之前一直沒有仔細問過你家裡的情況,現在想要問問你。你之前說爺爺重病,那他現在怎麽樣了?是醫藥費有困難嗎?”
花染眼眶發熱,回答的聲音帶著幾分鼻音。
“爺爺他在兩年前去世了……”
白文雪握著她的手緊了一緊,“那你爸爸和媽媽呢?”
話一旦說開,吐露似乎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白文雪問什麽,花染就回答什麽。
“我爸爸……在我小時候時候出了意外,媽媽也走了。”
“那你家還有什麽親戚嗎?”
花染搖了搖頭。花家村雖然每家每戶都沾親帶故,可早就出了五服,算不上是什麽親戚了。
白文雪大致明白是什麽情況了,“欠了多少錢?”
這種家庭情況,爺爺重病之後很難想象沒有欠下債。
“白姨……”
對方的直奔主題叫花染驚了一下,白文雪拍拍她的手道:“沒事的,你告訴白姨。”
花染微微顫抖著,耳中嗡嗡作響,仿佛連自己說出口的話語都聽不見,“還、還十四萬多……”
“這次回去被人催債了嗎?”
“不、不是的白姨,借我錢的都是好人……只是他們自己也困難,所以……”
白文雪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思考了一會兒才對花染道:“小染,我之前說過本來是想和你說今後的打算,是吧?”
花染這時心中已經七上八下。白文雪和她說了那麽多,叫她心中也稍微生出了幾分渴望。她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卑劣,可困境中遇到救命稻草很難叫人不心生期待。
她點點頭,等待白文雪接下去的話。
“你現在在我的藥店工作,如果不討厭的話,我覺得你可以試著走走這條路。我知道今年下半年會有一個成人教育的藥理班開課,你到時候報名學習兩年,等拿到也畢業證後可以考慮考執業藥師。現在開藥店需要兩名駐店的執業藥師,光光證放在店裡一年也有幾萬了。”
花染喜歡在藥店的工作和生活,或許和她爺爺有關,也或許和白文雪白書一有關。但她確實喜歡這裡,喜歡和白家母女一起。
“你願意試試走這條路嗎?”
“我、我願意的白姨,我想要試試,不,我會努力去做的。”聽起來那麽光明,又那麽叫人溫暖。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一直在這裡做下去。
“白姨可以先幫你把錢還清,你在這裡工作,還款就從你工資裡面扣,怎麽樣?”
十五萬對白文雪來說確實只是舉手之勞,可她願意幫花染並非是因為這對自己來說是一件簡單的事,而是因為花染是個值得幫助的人。
白文雪曾經幫助過不少人,有結下情誼獲得回報的,也有音訊全無不再聯系的,甚至還有故意欺騙她的。她越來越謹慎,卻也不想因此對真正需要幫助的人視若無睹。
“白、白姨……”
花染確實這樣想過,確實這樣希望過,卻也切實地明白自己的這個想法有多無恥。她沒想到,提出這件事的人竟然會是白文雪。
“怎麽樣?我算了一下,五年甚至更短時間就能還完,到時候你要是有了別的想法,白姨也不會阻止……哎呀怎麽哭了,別哭別哭。”
“白姨……”
花染從未忘記過哭泣的苦澀,因為悲傷、因為痛苦、因為難過的眼淚是她這輩子嘗過最酸澀的滋味。也正因此,她總是逼迫著自己忍住淚水,忍住湧上心口的痛楚,忍住侵蝕眼眶的酸意。
哭一次的話會苦很久,而現實不會有任何改變。
可她的心已經不再麻木,感覺似乎也重新鮮活了起來。原來流淚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可怕,白文雪幫她擦眼淚的輕柔動作,輕聲哄慰的柔軟語調都那麽叫人溫暖。
像夢裡一樣,淚水也是甜蜜的滋味。
花染泣不成聲,顫抖的身體從沙發上滑落下來,下一秒就要跪到白文雪面前。白文雪趕緊攬住她,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道:“傻孩子,你這是做什麽?白姨受不起,快起來快起來。”
她的爺爺曾經說過,遇事只能靠給人下跪來解決是最無能和卑鄙的做法。所以曾經不論如何借不到錢,她都沒有向別人下過跪。可是,她的爺爺也說過,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別人的恩情應該銘記在心。
她跪過村長爺爺,跪過花婆婆,如今也願意跪白文雪。她不知道自己未來有沒有辦法償還這些主動幫助自己的人的恩情,下跪並非是為了抵消而是為了銘記。
“白姨,謝謝您,我真的……不知道……”
白文雪笑道:“好啦好啦,不哭了。你這樣白姨也很難辦啊,如果你沒意見就這麽說定了。不過到時候白姨要和你一起走一趟,你老家是在哪裡來著?”
“T、T縣……”花染激動過後也知道這會讓白文雪為難,一邊不好意思地抹眼淚,一邊哽咽著道,“可、可是白姨……我不知道要怎麽才、才能回報你……”
白文雪好笑地道:“說什麽回報不回報的,你能在我這裡工作就是對白姨最大的幫助了。借錢給你又不是送錢給你,我們要重新簽合同的。要是真想感謝白姨你就好好做,讓白姨知道沒有看錯人。”
不是的,根本不是這樣。
花染很明白這一點。她最怕自己會把他人的幫助當做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也怕自己會去依賴別人,麻煩別人。
可生活就是如此,這兩年如果沒有他人的幫助,她或許早就活不下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心懷感激,永記恩情,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回報他們。
白文雪說完話不再多留,讓花染自己一個人靜一靜。白書一早已坐立難安,一見媽媽下來,連忙問道:“怎麽樣啊媽媽?”
白文雪想想花染,再看看自己女兒,突然覺得她還是挺幸福的。她簡單說了一下花染的情況,白書一聽得心疼不已,“染姐姐太辛苦了,沒想到是這樣。”
“唉,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白書一知道媽媽決定幫助花染自然是支持無比,抱著她的手道:“媽媽你真是活菩薩,願意幫染姐姐,那到時候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白文雪知道她那點小心思,點點她的額頭,“我是活菩薩,你就是散財小童子,看你以後還亂不亂花錢。”
這樣說白書一可不高興了,“我哪有亂花錢啦?都是吃的用的,還有給您的禮物。我也有在好好存錢的。”
“暗戳戳存小金庫,都是媽媽我給的。”
“嘿嘿嘿,那我是取之於媽,用之於媽嘛,哎呀媽媽,我最愛你啦。”
“小貧嘴。”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第二更和第三更都在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