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有仇麽!
於母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這麽憋屈過了。
好像一直就沒有過吧……
一直到於念冰在直播裡說出名字的含義之前, 於母的日子都可算順風順水,便是偶有波折,也很快會順利度過。
於母年輕時候也是富裕人家的女兒, 當然家裡那會兒比於家還是要小小地差了那麽一截的。
當初與其說是和於家聯姻, 不如說是於母借著一身好顏色, 小小地往上攀了一下,後頭娘家自是借了於家的光,一年年地水漲船高了起來。
於母是吃過聯姻福利的人,自覺聯姻這個事情吧, 對好看的女人來說就像是第二次投胎, 往上走一走,不只是對女人有好處, 對女人的娘家也是一股助力。
而這個助力能有多大麽,自然就要看那女人能往上走多少,又能攏住丈夫多少分的心了。
於家雖好,但於母也是曾經想過的。若是她年輕時不要貪玩, 琴棋書畫都再多學一些,再借著一身好顏色, 未嘗不能再……
年輕時沒做到的事情, 被於母延續到了於念冰的身上。
誠然,於母一度是挺成功的。
一直到……
救援船的房間裡, 於母安靜地一個人坐在, 面前是順著這十多日這旁些人的大流打開的荒野星直播頁面。只是於母的心思, 卻一點兒沒在頁面播放的內容上。
她沒有期待,只有忍耐。
天殺的, 她在酒店看到歐陽卉的那天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萬萬沒想到當天預感就成了真。這人居然敢, 居然敢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用了於念冰的閨蜜這個身份一起去接人!
於母當時真的是千忍百忍,把兒子的身影未來都塞滿了腦子,才忍住了沒當場揭了歐陽卉的皮。
既然當時能忍住了,這十多天都忍過來了,都坐上救援船了,於母肯定是不會功虧一簣的了。
但是還是……氣啊,恨啊,這個女人她怎麽敢!
都是這個女人的錯!
要不是她,於念冰還會是那個乖巧的,自己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女兒。
什麽娛樂圈,什麽真人秀,什麽從小就記在心裡的名字的說法……全都沒有,沒用!
自己培養出來的什麽都能學到很好的女兒,早就該在自己的安排下,尋著了高枝嫁了出去,反手回來帶著於家一起往前走!
哪裡會像現在……
於母想到這幾個月於家的日子,她來了明潭主星以後各家表面的客氣完全沒有深入交流更何談幫扶的樣子……
沒撲上去咬了歐陽卉這個罪魁禍首,生吸了她的血,就是於母對兒子最深沉的愛了。
這邊兒於母壓著怒壓著恨,把歐陽卉放到了世界上最討厭的人的位置。
另一邊兒的靜靜看著直播的歐陽卉心裡最恨的……當然是……荒野星上的宋時月。
便是宋時月一而再,再而三地救過於念冰,便是沒有宋時月,於念冰怕是根本無法度過荒野星的冬天……歐陽卉依然恨宋時月,恨到希望這個人根本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所以自己當初是腦子壞了麽,撩撥了一下這家夥讓她去刷一次假表白?
不,一定是這個家夥壞了。
明明是個要演技沒演技,要背景沒背景的三十八線小演員,居然蹭個熱搜還不夠,還真敢喜歡上於念冰,真的有臉!
要說恨,歐陽卉當然最恨這個被於念冰喜歡了,又喜歡著於念冰,唯一的障礙也早就被外頭的廣告費解決得乾乾淨淨,連後顧之憂的爹都埋掉了的宋時月。
可是,目前的勁敵,暫時還不是宋時月。
歐陽卉看著臨空的屏幕,視線的余光卻是看了一眼正和寧家人還有那兩個莊嘉川的朋友聊得挺好的王嬸。
呵,不就是一隻鹽焗雞麽。寧家小門小戶的也就算了,那兩個莊嘉川的朋友,歐陽卉雖然沒有合作過,但也是圈裡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就這麽和一個家政坐在一起,有什麽好聊的?聊鹽焗雞該放多少鹽嗎?
想當初歐陽卉剛到酒店時,也是和這兩個人走近過的。畢竟都算是圈裡人,也有共同的話題。可那兩人被王嬸的鹽焗雞籠絡了去,歐陽卉就不稀罕和他們走近了。
一個家政,還生生佔了於念冰的一個名額。害得自己走了多少門路,最後是蹭了最討厭的宋時月的名額,才能上了這船。對於歐陽卉而言,簡直像是一個恥辱。
可便是恥辱,她也是要上來的……
或許在最終破格同意她上船的明潭主星政府的眼裡,她是於念冰日常往來互動最多的閨蜜,是在於念冰與公司的不合理合約爆出後便是剛生了孩子都能毅然決然和無良資本家丈夫離婚劃清界限的那種好閨蜜。
但是歐陽卉自己清楚……她和於念冰之間肯定是有問題了。
只是問題究竟是什麽,是什麽讓在自己孕後期還經常從片場擠出時間坐飛船頻頻來探望自己的於念冰,越來越少,甚至開始要求解約……
歐陽卉一直沒問出來。
沒來得及問出來,於念冰就去了荒野星。
然後,就到了現在。
要是從前,別說王嬸了,就是於母,歐陽卉也不放在眼裡……別說不確定是三個一起見,還是一個個見了,就是只能讓於念冰三選一,歐陽卉也一點不虛。
當然,那是以前。
好漢不提當年勇。
與要面子,頻頻與明潭主星政府的工作人員交流,想要確定是第一個,甚至是唯一一個在接到人後見於念冰的於母不同。
歐陽卉不挑,她只要見到於念冰,讓她看清楚自己對她的在意一如當年,就行。
嗯……暫時就行。
後面當然是趁著於念冰心軟,把宋時月那家夥有多低踩多低,能踢多遠踢多遠。
歐陽卉不信,她為了於念冰孩子都不要了,婚都離了,於念冰會不回頭。
她們的關系,不是一直掌控在……歐陽卉低頭看向自己特地做了淺粉色櫻花美甲的手。
希望,一直都是。
只能說,便是聊天也一直緊緊護著旁邊保溫箱的王嬸,真是還好沒有讀心術,要不聽著這兩個角上坐著的人心裡都在嘀咕些什麽,保不齊這保溫箱裡的東西都等不到被荒野星上的人打開,就得砸到這兩人臉上去。
隨便聽聽伺機而動的,沒有地位隻想快點讓親人簽了協議回去老實做人的,拉關系的,擔心著的,心情複雜的,並不真心的,滿懷恨意的……
無論這艘救援飛船上的人們,是有著多少種的複雜性,無論他們在想什麽,愛什麽,恨什麽,期待什麽,拒絕什麽……
遙遠的荒野星附近,停泊了一整夜的無人飛船測出了可以繼續前進的安全數值。
這意味著,無人飛船要開始進入荒野星范圍並準備降落了,而明潭主星上準備就緒的救援船,也要開始出發了。
從明潭主星到荒野星,不過兩個小時的航程。
一切,都已經到了最讓人緊張的時刻。
就像是吃粽子,從最外面的一層米開始吃,滿懷期待地吃,壓著饞地吃,已經吃到最後兩口快只剩裡頭最好吃的那塊肉了,就最是緊張。
萬一這個時候……
肉不小心掉了呢?
能感應到曜星暴余威散盡,對各種信號不再屏蔽的,自然不只是停泊在荒野星外安全區域范圍裡的無人飛船。
那是都快臨近中午的時候了。
好些日子沒落雪了,眼見著外頭氣溫高起來,雪又化了一些。莊嘉川領著狗子跟在了宋時月的身後出了營地,而後分道,一個領著狗子去旁邊的林子裡日常解決個狗問題,一個去了鵝舍準備抓一隻鵝出來中午燉了。
廚房裡,於念冰抓了一把筍乾在碗裡泡上,又從旁邊的筐子裡拿了土豆出來削。
寧初陽推著馮芊芊進門,簡單地和於念冰說了兩句,便按著吩咐從灶邊的籃子裡摸了鵝蛋出來,就著地上盆裡的涼水洗了,啪啪啪打了三個進碗。而後又從角落的恆溫箱裡摸了幾根小嫩蔥出來,洗了準備切碎打蛋裡頭去。
若是不出意外,今天午飯就會是鐵鍋土豆乾筍燉大鵝配蔥花鵝蛋。
於念冰還準備把宋時月帶過來的脫水蔬菜再拆兩小包,打個簡單的湯水。
這也算是相當豐富的一頓了。
當然,前提是不出意外……
偌大的廚房裡,於念冰和寧初陽各乾著手上的事兒,馮芊芊沒什麽事情做,又順手從輪椅上掛著的包裡拿了針線出來。
眼見著春天要到了,宋時月這幾天就有點兒躍躍欲試想要往外頭走的想法了,要不是於念冰不肯,怕是已經迫不及待地出去尋找屬於春天的新食物了。
春天雨多,馮芊芊昨天讓人幫著拆了個防水帳篷,準備再怎麽的,也得在宋時月出門前給她趕身雨衣出來。哦,或許還不止一身,馮芊芊一邊穿著線,一邊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切土豆的於念冰。
這個整個冬天的也沒嫌麻煩,在長廊裡,在屋子裡沒斷了鍛煉的人,怕是也得要上一件吧。
就在馮芊芊算著如何用一個帳篷做出兩件合適的雨衣,還能不能有多余的做點背包罩子之類的東西時。
突然,還算安靜的廚房,響起了“滴滴”的聲音……
聲音不大,卻似有了回音,還……很近的樣子,帶著些熟悉又陌生的清脆……
各自做事的三人俱是一愣,而後於念冰和馮芊芊幾乎是同時抬起了左手,右手擼起了左邊的袖子。
後知後覺四處打量的寧初陽見狀又是一怔,原本迷茫的眼睛一下子瞪圓,而後也學了她們,一把擼起了袖子。
手腕上,纖細的,已經沉寂了半年的手環……
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