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都在南宮府養傷,風飄絮倒忽略了與她同患難的呂三娘。當時情況危急,她一不小心在呂三娘面前暴露了口技和真容,呂三娘已然成為隱患。
風飄絮很快收斂了殺機,問道:“她又纏著你?”
南宮碧落想起呂三娘不由得一笑,“倒也不算。今日和她一起去看了小虎兄弟,與她喝酒聊天,一聊聊到太陽下山,我覺得呂三娘也是位性情中人,多一個朋友也不錯。”
“哦?是嗎?”風飄絮也笑起來,“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南宮碧落想起呂三娘說的那些話,看向了風飄絮的眼睛,隨即避開了視線,“呵,也沒什麽,聊了聊她的過去,也聽我說了些辦案時碰上的奇人異事。”
風飄絮卻察覺到了南宮碧落有所隱瞞,她擔心呂三娘向南宮碧落透露了什麽,“就這些?我倒也想聽聽呂三娘的過去。”
“背後說人不太好吧,下次找個機會一起吃個飯再聊。”
風飄絮面具下的眉一蹙,卻笑道:“我們倆同桌只怕看著對方連飯都吃不下,還聊天?該不會是你們在背後說了我壞話,才不想讓我知道吧?”
“我怎麽會說風老板壞話!”
“你不會,那呂三娘呢?”風飄絮目光變得銳利,別有深意道:“我想呂三娘才不會放過我,只會想法設法抹黑我,難道就沒說我什麽自命清高嗎?呂三娘要是說了我什麽,你還是老實告訴我吧。”
南宮碧落想起呂三娘對風飄絮的評價,又見風飄絮一語道中呂三娘對她的態度,不由得搖頭失笑,“你們做朋友一定比作對頭來得有意思。”
“嗯?”風飄絮眸色越來越深。
南宮碧落歎了氣,“好吧,呂三娘她的確說了風老板自命清高,可我覺得那是在你們互相不了解又長期競爭的情況下產生的誤會。呂三娘看起來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我覺得你們缺少的是了解。”
風飄絮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多了解呂三娘?”
南宮碧落一聽笑出聲來,“你們連話都說得差不多,我看你們遇難時也是互相幫襯著才逃出來,不當朋友可惜了。”
風飄絮聽到了重點,立馬追問道:“她有說我和她具體是怎麽脫險的?”
南宮碧落搖頭,“那倒沒有。呂三娘不太想提及你們遇難的那件事。估計一是有陰影,二是被你救了心裡別扭,隻說你先救了她,然後她又救了你,兩清了。”
“是嗎?”風飄絮呢喃了一聲,然後笑罵道:“這呂三娘就是會打算盤,她倒是想兩清,我可傷得不輕。”
南宮碧落立馬笑著接道:“所以你要好好養好傷,到時該算帳就算,我也好——”
“你也好什麽?”風飄絮接了話後,頓時笑容就僵住了,但話已問出口,她也隻好維持著笑容,看著南宮碧落。
南宮碧落反倒被看得有些尷尬,她看著風飄絮,心事差點脫口而出。話在喉頭裡滾了滾,定了下神,笑了笑緩緩道:“這個嘛,等你傷好後我才告訴你。你不是說有事嗎?”
風飄絮心頭一顫,嗔怪了一聲‘故弄玄虛’後,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再度松一口氣之余,也趁機定了定心神,她準備說正事,等她放下茶杯後卻見南宮碧落面色有異,按著肩膀還不停抬胳膊。
“你肩膀怎麽了?”
南宮碧落苦笑,“撞牆上了。”
風飄絮這才發現她衣服上還有灰,哪是撞牆上,根本像是在牆上滾過,“怎麽回事?你送呂三娘回去後,難道遇上了什麽?”
南宮碧落捏著肩膀,沉吟不語,她思索了一下,才將佩劍拔出,將斷劍放在了桌上,“我碰上了從風月樓裡出來的魅姬。”
“魅姬!”風飄絮心又提起來,竹無心根本不在京城,從樓裡出來的魅姬就只能是凝煙,但看著桌上斷劍又覺著疑惑,“你們交手了?這是她折斷的?”
“不是,本來我偷偷跟得好好的,但被謬空和赫連霸發現了。我說好話他們聽不進去,一心隻想動手,明明之前還能好生說話的。”南宮碧落又揉起胳膊來。“也不知道魅姬前輩去風月樓是做什麽?魅姬千面,情緒還真是難以捉摸,連話都不肯說一句,下次見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
“我說過誰也別信,上次你抓了謬空,他們本來就有氣,魅姬不發話鐵定就會動手的,你別想著和他們好好說話,當心小命。”風飄絮擰了眉,擔心南宮碧落對赫連二人太大意。
南宮碧落卻一驚,“你怎麽知道我抓了謬空?”
風飄絮神色一頓,知道說漏了嘴,不過雖驚不亂,立馬有了對策,“嫣然來告訴我的,魅姬去樓裡是為了下任務。”
“難怪。”南宮碧落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你說有事相商,難道就是指魅姬下的任務?”
“是的,魅姬傳令,找出薛丁下落。”風飄絮直接將她的目的說了出來。
南宮碧落神情嚴肅起來,“果然我沒猜錯。”
“沒猜錯什麽?”
“我不是說過還有股勢力在追查薛丁嗎?我本來就懷疑是行屍樓,現在看來還多半就是。不過薛丁對他們究竟何用?”
風飄絮搖了搖頭,不再主動說話,任由南宮碧落陷入沉思,上面的任務她有辦法應對,她思索的是怎麽避開南宮碧落的情愫又不讓她有所覺。
南宮碧落則並未如同往常一樣沉思許久,而是向風飄絮確認道:“他們給了你任務,要你從我這裡得到薛丁下落?”
風飄絮點頭,“沒錯。讓我借在你家之便查探線索。”
南宮碧落又道:“你打算怎麽做?”
風飄絮不作思慮便回:“得看南宮捕頭你想不想給了。”
南宮碧落便是一笑,“當然得給,否則風老板不是失職?”
風飄絮也是一笑,“那你想給他們真的消息,還是假的消息?”
南宮碧落卻沉思了一下,問道:“給假消息,風老板會受懲罰吧?”
風飄絮依舊微笑,南宮碧落的思慮在她意料之中,“也不盡然,只要我沒有時間去確認消息真假,也就不會被罰。”
南宮碧落:“什麽意思?”
風飄絮:“只要我盡快回到風月樓,沒有了查探消息的便利,自然就有出錯的理由,所以其實你給不給消息,給真或給假都沒關系,只要找個理由把我送回風月樓。”
“你要回風月樓?”南宮碧落突覺失落。
風飄絮輕輕一笑,柔聲道:“早晚也是得回的啊。”
南宮碧落不說話了,她沉默得越久,風飄絮的心就越慌,但卻也知道南宮碧落會以她的安危為先,所以才以此為由回去風月樓,這樣南宮碧落也不會察覺她的逃避。離開南宮家後要避開南宮碧落也就更容易了。
但風飄絮卻低估了南宮碧落對她的看重,南宮碧落沉默過後,嚴肅道:“不行,就算我找理由把你送回風月樓,你還是可能會受罰。行屍樓要薛丁,我就給出薛丁下落又何妨。”
風飄絮希望落空只是皺了皺眉,無論去留得益的都是她,她反而擔心南宮碧落會因情誤事,“你的意思是?”
“風老板,你就安心住下來,行屍樓要消息你給就是。”
“我拿什麽給,你不也不知道薛丁下落嗎?”
南宮碧落淡然一笑,“你放心,只要行屍樓催你,我就能給你消息。不是都要抓薛丁嗎?那就一起吧。”
風飄絮略一思索便問道:“你想把消息也放給王瑾?”
“不錯,最好他們能鬥起來,這樣才會露出更多破綻。哎喲。”南宮碧落肩膀越來越疼。
“你沒事吧?”風飄絮將其他丟在了一邊,對於謬空二人的武功她還是有底的,不由關心起南宮碧落傷勢來,“你還是去讓乾娘幫你看一下。”
“不用麻煩我娘,我屋裡有藥,抹上就好。”南宮碧落起身去箱子裡翻出了跌打損傷的藥,然後將斷劍收拾了,“風老板你休息吧,事情都交給我。”
風飄絮卻皺了眉,“你總是把一切攬在身上。我看你多揉的後肩,就算你不想讓乾娘擔心,也要有人給你上藥,我去叫流觴姑娘來。”
南宮碧落拉住了風飄絮,“誒——你就少走動了吧,再說讓她們休息吧,平常沒少跟著我熬夜吃苦。”
風飄絮如同觸電般縮了手,南宮碧落便是一怔,看著空手,又看向風飄絮。風飄絮也知反應過大,立馬就道:“你才別逞強,這個點說不定她們還沒睡。”
“是嗎?”南宮碧落皺了下眉,有些察覺到了風飄絮的異常。她想了想,看著手中的藥膏,然後道:“要不麻煩一下風老板幫我上藥?”
“我?”風飄絮一怔。
“嗯。”南宮碧落將藥膏放在了桌上,看著風飄絮。
風飄絮迎上南宮碧落透徹的眼睛,把拒絕的話生生咽下去。在那層窗戶紙被捅破之前,一切都還可控,她笑了笑,拿起了藥膏,“好,我幫你上藥。”
南宮碧落嘴角一彎,道了一聲:“多謝了。”
隨後女捕背轉了身去,雙手往細腰一抄就松開了腰封,幹練的捕服變得有些松垮。南宮碧落將衣衫半退,露出了香肩,由於長發全部盤在頂上,頸部修長優美的線條就被一覽無遺,她微微側頭,耳上垂下的耳墜就是一晃,晃得風飄絮眸光閃爍。
南宮碧落瞄了風飄絮一眼,繼續脫掉了一隻衣袖,斜穿著捕服,衣衫半裹,將受傷的地方裸露出來,隨後坐下。
女捕縱使衣衫不整,脊背依舊挺直,平日藏在捕服下的柔美曲線暈開了燭光。
她並未回頭,隻朝身後異常安靜的人平靜道:“風老板,來吧,有勞。”
風飄絮聞聲莫名打了個顫,從出神中被驚醒,她揭開藥瓶蓋子的手有些無力,靠近南宮碧落後,看著她半裸的肩,輕輕吐了一口氣後才用指尖挑起了藥膏,朝著南宮碧落的傷抹了上去。
當指尖隔著軟膩清涼的藥膏觸及到熱燙的肌膚時,兩人竟是同時顫了一下。
南宮碧落不敢回頭,風飄絮亦不敢動作,兩人就如同靜止般沉默。
直到女捕的體溫燙了藥膏,風飄絮才穩住手掌,將藥膏慢慢揉開,心裡想的是金蠶寶甲為什麽是馬褂樣式?
她朱唇輕啟,找到了莫名有些低啞的聲音:“以後量力而行,萬事當心。”
“嗯。”南宮碧落嗯了一聲。
“疼嗎?”
南宮碧落卻沒再發出過聲音,風飄絮也沒再問,直到為南宮碧落抹好了藥,再到南宮碧落穿好了內衫,二人都沒再說一句話。
風飄絮低頭蓋上了藥瓶,南宮碧落也避開了視線,等她拿起佩劍後,才抬頭看向風飄絮開口:“風老板、”
風飄絮手中的蓋子碰到藥瓶發出了一聲輕響,她也抬起頭來,開口道:“早點休息,當心傷處。”
“……嗯,風老板也早點休息。”
南宮碧落微笑著離開了房間,在幫風飄絮將房門關上後,南宮碧落的笑容漸漸消失,她盯著房門看了一會兒,隨後眉頭舒展開來。
女捕步履堅定地朝著書房走去。
還是先把薛丁抓住吧,為了自己,為了風老板的任務,也為了化作鳳凰回歸天上的林姑娘。
在女捕的世界裡,網已撒,必有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