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欒溪村只是個貧困的小山村而已。地處深山與外界交流閉塞,就連采買交換都是定時定點由村長到鄉鎮去辦,村風排外,難以接受外人。而計溪的父親名叫計笑天,多年前是江湖上冶鐵名匠,善打造神兵利器,也是尋礦掘金的佼佼者。計笑天雖不會武功,但人在江湖,又怎麽會得到太平?為了躲避仇家,計笑天攜同妻子來到了欒溪村避居。
當時的計笑天可是跪求了村民七天七夜,最後才打動老村長讓他們夫妻二人定居欒溪村。入住了欒溪村的計笑天夫婦也是受到了村人不少排擠,搭屋建舍無人幫忙,求人借物也無人理會,唯有老村長對他們還比較友善,施以援手。
要說計笑天好歹也是名門之後,非要定居欒溪村,無非是看中了欒溪村的風水,善掘礦的他察覺這裡可能有豐富的礦產,他雖有隱居之心卻放不下對鍛造的熱愛,把所有熱情都投擲到上面。
天不負技癡者,計笑天找到了金礦和鐵礦,在院子裡造了冶煉台打鐵煉金,用打造的鐵器交托給村長,換取生活必需品,與妻子也算生活平靜,與村人關系仍然不親不熱,也算相安無事,過了幾年安穩日子。
但人總是會眼紅和貪心的。計溪出生後,計笑天為了給女兒更好的生活條件就拿出掘金所得,引起了村民的注意,他們提議老村長要求計笑天把門道教授,計笑天感念老村長的收留,也不吝嗇傳教技藝,便將一身本事相授,村民人人打鐵掘金。
就在欒溪村剛發展起來還沒來得及享有成果時,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夥江湖人,知道了欒溪村的秘密,要求欒溪村為他們打造鐵器,並將掘金所得上供,那些人行事詭秘,經常會有屍體大批大批丟棄在山林裡,絕非善類。老村長不願意屈服,帶著村人試圖擺脫控制,但很快就病逝,張德成了新村長,膽小怕事選擇依附,鬼幫對欒溪村的壓迫就更加變本加厲,不過至少欒溪村苟活下來。
“本來若是一直都只是為鬼幫打造兵器和上供金銀也沒事,但後來鬼幫就讓欒溪村幫忙處理起死屍。父親不想剛出生的欒兒生活在這麽一個怨氣衝天的地方,就打算帶著我們離開,可當上了村長的德叔說什麽都不讓,畢竟技藝還不純熟的村裡人離不開父親,也不敢放外來人口的父親輕易離開。父親和母親就想辦法準備偷偷出逃。”
“出逃?”南宮碧落聽到此接了話,“是挖暗道嗎?”
計溪點了頭,“可是還沒有實施,父親又改變了主意,他開始調查起鬼幫和張德來。”
“為什麽要調查張德?”
“因為他覺得老村長死的蹊蹺,鬼幫會發現欒溪村的秘密也很奇怪。老村長有感欒溪村的突然富庶會引來災禍,一直都非常低調,不曾對外顯露,偏偏鬼幫很快就得知,而且老村長也從沒有想過讓張德接任村長,老村長本來的打算是讓父親接任村長帶著欒溪走出貧困封閉,但是他死了,父親母親為了調查這件事也死了,只剩下我和欒兒。”
“你父親懷疑鬼幫是張德招惹來的,老村長也是張德殺的?那你父母的死是不是張德做的?”
計溪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查證。爹娘都死了,我沒有辦法只能裝啞,老老實實待在村子裡,至少讓張德知道我對他們是沒有威脅的,後來因為張春生對我有好感,張德雖不同意,但村裡人也因此沒為難我們。苦是苦了點,我和欒兒好歹可以活下去。”
南宮碧落感念計溪忍辱負重一人帶大計欒不易,她細細琢磨後問道:“張德自私自利,一方面巴結鬼幫,一方面又在想辦法除掉鬼幫,所以他不敢報官,又想有人可以利用對嗎?”
計溪點頭,南宮碧落又將鐵尺拿出來問道:“溪兒,你老實告訴我,這把鐵尺主人到了欒溪村後究竟遭遇了什麽?為何你一再不想我參與此事?”
計溪嘴唇顫抖了幾下,才說道:“落姐姐,那位大伯的確是來查鬼幫,知道了欒溪村的遭遇後也是想幫助欒溪村。但他不是被鬼幫殺的,是——”
“是張德看他一直沒有進展,害怕他暴露了行跡波及欒溪村,對他下藥後慫恿村民將他打死的。因為覺得他身份不一般,為了偽造成鬼幫所為,對他屍體進行了處理丟出了村外。一方面是想有人來追查鬼幫,另一方面是金礦的金子已經越來越少,他們想引來外人謀財害命。”
計溪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她親眼目睹了陳一刀慘死,她卻只能裝作不知道,但如果再不說出來,蘇落也許就是下一個慘死的人。
南宮碧落聽完身子都在發抖,她握緊鐵尺的力道幾乎要把鐵尺折斷。她有了一些心理準備,可還是沒有想到她的陳伯伯竟然是被他一心想要幫助的人殘害致死。
捕門鐵尺要斷的是世道不公,可陳伯伯的不公該由誰來斷!
“落姐姐,你沒事吧?”
南宮碧落強行克制下了內心的憤怒,她盯著計溪再度問道:“溪兒,計欒真的沒被扣下?”
計溪有些猶豫,蘇落的步步追問,讓她無處遁形。“也不算被扣下。因為你驚動了鬼幫卻全身而退讓張德看到了鏟除鬼幫的希望,他還不敢動欒兒。落姐姐,如果你不是十成把握,我希望你走吧,我不想看你步上那個大伯的後塵。”
“走?”南宮碧落仍處於憤怒之中,張德那種人死不足惜,但是鬼幫位置尚且未明,他們需要那麽多兵器和金子是要做什麽?欒溪村裡像計溪計欒這樣的孩童也是無辜的,走不得!
張德還需要安撫住,調配人手也需要時間。
“溪兒,沒關系,既然知道張德是什麽人,我就有了防備,他害不了我。你只需告訴他我有把握對付鬼幫即可。”南宮碧落想了想,把身上的金蠶寶甲脫了下來給計溪。“這件衣服刀槍不入,你穿在身上,快回去吧。”
計溪拿著金蠶寶甲不知道該說什麽,為了計欒她也隻好接受了南宮碧落的好意。“好,落姐姐你萬事小心。”
計溪走後,天也差不多快亮了。
南宮碧落也沒有來得及通知楊鶴平他們,又摸索上了鬼山。
魅姬的出現讓她把鬼幫和行屍樓聯系在了一起,並非她有調查行屍樓的私心才暫時不願意通知楊鶴平,而是她要盡快找到鬼幫所在,摸清楚他們的底細,才好安排人手對付。三千軍隊能被鬼幫全殲,南宮碧落也不敢貿然請命調動州府官兵,也很有可能調動不了。
清晨這時候山上的迷霧特別大,南宮碧落花費很久才找到了她與魅姬打鬥的地方,她在周圍摸索起來。沒有記錯的話,她跟蹤的時候是發現了魅姬那個屬下在林中做有記號。
花費了些時候才找到記號,南宮碧落順著記號找下去,但半途上就斷了。
好在鬼幫有派人在山上追查她的蹤跡,這反而讓南宮碧落找到機會反追蹤他們,要不是體型和裝扮都不好喬裝,南宮碧落早就混進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裡面。
她耐心等著鬼幫收隊,在後面跟上了鬼幫的人,終於發現了那座鬼城。
可是要怎麽潛入成了問題。
南宮碧落觀察了許久,發現城門上並沒有崗哨,機關開啟的聲音也不算大,隻開個小縫的話她是可以進去的,於是也不再猶豫,等鬼城周圍都不再有人出入後,她便偷偷進入了城門。
十架閻羅殿名牌坊,一個山窟入口。
南宮碧落順利進入了長長的箭槽通道,多虧有之前陪湯懷仁冒險的經歷,對於這些甬道機關她也有了些了解,不至於貿然觸動到機關,才一路都沒有驚動鬼幫的人,小心謹慎地深入鬼幫裡面。
進入鬼幫裡面後,鬼城裡的陰森和牢房一樣的構造讓南宮碧落覺得非常不舒服,鬼幫裡面分成了很多暗室,從一些血跡和刻在牆上的字跡,南宮碧落知道了這裡是培養殺手的基地,結合在欒溪村看到的屍體,她不難推斷出這些如同用指甲摳出來的字跡很可能來自不滿十五的孩子。
一間間石室往裡走,鬥場、鐵籠房、拷問室等等很多壓抑又陰沉的房間,就連疑似住房的石室裡都有著大片大片已經凝固黯淡的血跡。那些被抓刻出來的字跡也不難看出無助、絕望、乃至瘋狂。
這樣的地方是會活活將人變成一隻野獸的。
陽光照不到地獄,人間多的是惡鬼。
南宮碧落痛恨著鬼幫的行為,但現在顯然不是讓她停駐感傷的時候。她定住心神,繼續往裡摸索,躲避著一個個散發著腐朽味道的鬼幫幫眾,不多時卻是看到了魅姬的下屬也在鬼鬼祟祟往鬼城深處尋找著什麽的樣子,這個山窟鬼城好像大得出奇。
南宮碧落想了想,沒有跟上去,而是從她出來的那條通道往裡找了去。
一個紅衣女人從通道裡迎面而來,南宮碧落趕緊使了壁虎遊牆的功夫,藏到了通道頂上的陰暗處,看那女人陰沉又囂張的樣子想來就是鬼幫的負責人。
南宮碧落留意了她的相貌,雖不醜但就是覺得面目可憎,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相由心生也並非沒有道理。
然而南宮碧落也沒有跟上紅衣女人,等紅衣女人帶人離開後,她繼續往這條通道的裡面走。
直到來到深處的一間石室,她才停下來觀察。
直到有人來為石室裡的人恭敬地送上了茶水糕點又退出來後,南宮碧落才從暗處出來,向關上的石室走去。
她直接推開了石室的門,也與裡面的人來了個照面。
南宮碧落的目的是魅姬。
風飄絮看著堂堂正正進入石室的人雖驚不亂,只是好奇她的目的。“南宮碧落。”
“前輩,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