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見不慣白玉恆的凝煙和有些遲鈍的白玉恆,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我回客棧找觴姐。”
其他人想同白玉恆一起去看熱鬧的不少,與倭寇大打出手又接連奔波後想返回住處的人也不少,大家各奔東西。白玉恆還又問了一次凝煙:“秦姑娘,你要一起去湊湊熱鬧嗎?”
凝煙翻了個白眼,“我回客棧找師伯。”
她也走了,白玉恆不解地用扇子撓了撓頭,也就和要去看比武的人離開了港口。
客棧。
流觴已經收拾好了行囊退了房,剛走出大門口,赫連霸和謬空就已經等候著,身上也背著行囊。
“二位前輩,你們這是?”
赫連霸:“你一個不會武功的漂亮丫頭,想要浪跡天涯,遊方行醫,不覺得讓人笑掉大牙嗎?”
謬空:“反正我們兩個閑著也是閑著,正好繼續四處看看,那就一道了。”
流觴:“可是這樣好嗎?”
赫連霸:“有什麽不好,我們比你大,你要是不好意思,客氣點叫我們一聲哥,不行就叫叔也行,那護你就天經地義了。”
流觴:“呵呵,好吧。天黑之前,我想趕到楓林渡口。”
三人沒走幾步,芙蓉也攔在了前頭,身上同樣有行囊。“要走,捎上我。”
赫連霸:“憑什麽?回你的未鬼門去,紅丫頭和鳳舞都快吵翻天了。”
芙蓉:“理由當然是方便,是不是流觴?”
流觴:“是,那就一起走吧。”
四人重新上路,流觴:“鳳舞和瑤紅也會吵架?”
芙蓉:“當然,還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日子過得平穩了,瑤紅協助凝煙處理未鬼事務,鳳舞手頭事情少,就嫌棄瑤紅陪她少了。”
赫連霸:“還睡一張床,叫什麽吵架,我說她們是快把別人給吵死了。”
謬空:“堵住耳朵不就行了。對了,流觴,不用和曲水說一聲嗎?”
流觴:“我給她留了信,也會保持聯系。”
赫連霸:“用什麽?小紅嗎?”
謬空白了他一眼,指了指天上盤旋的鷹,赫連霸卻笑著說毒和尚不懂玩笑,四人有說有笑走遠。
曲水回到客棧的時候沒找到流觴,在她房間發現了信,數落流觴不帶她的時候,也回房間去收拾行李,等收拾完了,正出客棧門,就遇上了同樣收拾好行李的凝煙。
兩人相顧無言,一隻老鷹盤旋頭頂後,停在了曲水胳膊上,上面有一封信,她看了看就問道:“你要出城?”
“嗯,你也是?”
“對呀,走吧,去牽馬。”二人一同去馬廄,一同牽著馬慢慢走,明明騎馬一下就出城的她們非要走了一路,還都不說話。
可城門就在那裡,不遠不近,還是到了。
曲水:“秦嫣然,你要去哪兒?”
凝煙:“姐姐不在了,未鬼也從武林盟主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是各地還有些事情要去盯一下,我可不想再被人鑽了空子,順道找一找說去散心的師伯。你呢?”
曲水:“我?觴姐留了一包東西,讓我去柳寨看一看小姐的故友柳飄飄,想來那裡還沒有收到皇榜消息,我還不知道該怎麽找,先去找找火麒麟問問路吧。然後也去各地看望一下小姐的老朋友們,小姐也不在了,還是會記掛他們吧,他們也是,我也去尋遍天下美食。”
凝煙:“哦。”
曲水:“……哦。你還有沒有想說的?”
凝煙:“……你呢?”
曲水:“啊?額,沒有了。那——秦嫣然,後會有期。”
凝煙:“後會有期。”
兩人各自跨上了馬,曲水:“我走左邊。”
凝煙:“我走右邊。混丫頭……”
曲水:“什麽?”
凝煙抿唇,“沒什麽,保重,不是,小心長胖。”
曲水翻了個白眼,“得了,要你管!你少打架。”
凝煙也翻了個白眼,卻是道:“知道了。”
曲水:“嗯,走了。”
凝煙:“嗯,走吧。”
兩人背道而馳,手中鞭策著馬,行了許久,曲水想著凝煙那張總是板著的臉,什麽情緒都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樣,最終歎了口氣,她拉緊了身上的小包袱,拉住韁繩調頭回去。
又是在城門前,她們還是各走一邊,卻碰了頭。
曲水驚奇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凝煙:“你呢?”
曲水:“好像觴姐說的看望也不急,我先送封信也一樣,反正信鷗識得柳寨。秦嫣然,說多了保重和後會有期,正好都沒有急事,要不一起吧?”
凝煙燦然一笑,“好呀,先去哪?”
曲水:“哈,這個,往前走吧,駕!”
曲水朝前奔去,凝煙也順從跟上,卻還是道:“還以為你多少想去看看俞點蒼他們比武。”
曲水:“或許也不錯,你願意嗎?”
凝煙:“隨意。”
曲水:“我討厭隨意。”
凝煙:“你要習慣。”
曲水吹起了一聲場哨,天空的鷹又落在她的臂膀上,疾馳中她綁上了信,高舉著振翅的鷹,最後放飛在了天空。
馬蹄聲漸遠,她們鬥嘴的聲音還留下,天高海闊,走馬天涯。
老鷹盤旋了一陣,她們的身影小了,淡了,老鷹也朝遠方飛去,飛過山川河流,飛過邊疆四地。
城樓上的守門將士,在白天放了焰火,有人問他:“天哥,你這是做什麽呢?皇都來了消息,牛大哥就關起門來喝酒,你在這裡放炮?”
霍天:“滾!老子是在為朋友送行?”
“你的朋友去了哪裡?”
霍天:“很遠的地方。”
巍峨的高山之巔,白衣與灰衣的劍客,分站在兩塊巨石之上,他們已經對峙了三天三夜,旁邊觀戰的人越來越多,拿著扇子狂扇著風的老頭終於忍不住吼道:“兩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老家夥,你們究竟是比劍,還是拚定力,打不打呀!快點,我還要去找人!”
人群裡,偽裝過的美婦人發出了輕笑聲,左華章似有所覺看過來的時候,竹無心又隱入了人海。
天空有了鷹嘯,站了三天三夜的人終於動手,兩柄木劍,漫天的殘影,許多人的驚歎和議論,三個老頭笑起來的臉,左華章歎息著,去搬了酒。俞點蒼和易五越打越狠,笑得也越來越開,酒香飄了過來。
“愛恨情仇江湖事,都在乾坤鬥酒中,來呀,上好的花雕見者有份!”左華章把扇子往腰上一別吆喝起來。
俞點蒼、易五:“留點!”
遠處樹梢上,聞訊趕來的劍癡不免搖了搖頭,“還以為有多激烈,精彩是精彩,可站了三天耗了精力,都不是巔峰全力,好不容易擺脫了老尼姑來湊個熱鬧,真是掃興。”
他望向了天邊,“臨了,你這討人厭的丫頭,還給我招了個**煩。渡真固執出了名,老夫又不欠她的債,和竹無心一個樣,劍法也就那樣了。”
“劍癡!”黃袍老尼姑又追來,樹梢一顫哪裡還有人影,“不交出劍譜,峨眉的帳你別想賴!”
停下歇腳的鷹被她一嗓子,吼沒了影,沒入天邊的雲裡。
青山綠水的柳寨,日濺飛瀑斬長虹的懸崖邊。
仍然嬌媚多姿的山大王接住了飛來的鷹,取下了腳上的信,歲月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在她心裡釀著香醇醉人的酒,她的江湖裡,愛過,恨過,痛過,到今天不曾後悔過。
“寨主,你大病初愈,才醒來沒多久,又是整頓寨內事務,又是鎮壓動亂,還是少在崖邊受風。”
柳飄飄卻擺手,“少廢話,滾遠點,別影響我看信。”
她將人都趕走,因為信上一個名字:南宮碧落。
她的臉頰濕潤了,上一次好像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一隻小手悄然牽住了她,奶聲奶氣問道:“姑姑,你怎麽哭了?”
柳飄飄抱起了小侄子,“因為南宮碧落,姑姑最想念的好妹子。”
“南宮碧落是誰?”
“南宮碧落就是南宮碧落,是一個總是笑著的女捕頭。”
“女捕頭又是什麽?你為什麽為她哭呢?”
“女捕頭是什麽呀?嗯——可以很討厭,也可以很耀眼,就像太陽。我哭,是因為她死了。”
“死了?和爹娘一樣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嗎?”小奶聲帶上了哭腔。
柳飄飄笑著用完好的那隻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乖,她和你那沒良心的爹娘不一樣,不準隨便哭鼻子。南宮碧落死了,但我覺得她還活著。”
“在哪裡?”
“不知道呢,或許在這裡吧。”柳飄飄拉著小手按住了心。
“姑姑的心裡嗎?”
“很多人吧。”
鷹飛走了,柳飄飄抱著小侄子轉身走向柳寨。
風,輕輕吹著。
南宮碧落死了。
女捕完。
--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