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佟瑤揉著眼睛醒過來。起床照鏡子, 發現右眼眼皮快腫成青蛙了, 還布滿紅血絲,原先秀氣的小外雙翻成深深的歐式眼皮。
佟瑤:“……”
她轉眸望著桌上那疊, 精挑細選,準備今天好好打扮的漂亮衣服。
早晨集合。
“你怎麽了, 還裝酷,”夏南一看就佟瑤, 就過來想拿她臉上的墨鏡, 被她拍掉手,還不甘心地盯著看, “借我戴一下?”
佟瑤低垂臉,用那隻腫成青蛙的紅血絲眼睛瞪她。
夏南立刻“誒呦”了聲, 倒退幾步, “會傳染嗎?”
“只是晚上沒睡好而已, 等到下午就好了!”佟瑤推了她一把。
兩個人跟小學生似的推來推去。
“……”
李染笑看她們兩個人吵吵鬧鬧的, 感歎了句:“真好, 青春氣息十足。”
佟瑤想到自己要守著形象,忙離夏南遠遠的,跑過來問李染:“人都差不多了吧?還有遲到的嗎?”
其實是想問,顧青雲呢?
“都到的,”李染不知道她的心事, 卻給了答案說, “總監上午要開會, 還拉走兩個壯丁, 其他人都在了。等會兒導遊就要分配活了。”
佟瑤:“……”
樹林裡的空氣清新,踩在松軟的泥土地裡,身旁都是鳥叫。這幾天上午的任務都是裝房子,樹林前的空地上,有一個“毛坯房”木屋,連頂都沒有。
需要他們親自動手,製作家具,順便布置環境。
軟裝的那些毛毯之類的,都打包好很多,放在倉庫似的毛坯木屋裡。
夏南絮絮叨叨地跟佟瑤說,自己運木材回來混膠水貼地板之類的,雖然聽著還不錯,但總有種拿他們當免費勞動力的嫌疑。
也有人那麽跟導遊說:“裝好了我們能住進來嗎?”
“不能住,能坐坐,”導遊微笑,“走前還可以拍很多照片。”
眾人:“……”
無語歸無語,真要動起手來還是興致勃勃的。誰童年裡沒有一個森林木屋的幻想。
走了兩步,夏南抬手擋了擋刺眼的太陽:“今天還曬,不如我們裝個病,看著他們裝吧?”
佟瑤沉默了會兒,轉過身,摘下墨鏡跟導遊打報告說:“我眼睛被夏南打腫了,不舒服,需要休息。”
夏南:“…………??”
導遊:“……”
佟瑤目光堅定,“我就留這兒,給大家整理整理東西吧。木屋裡亂七八糟的。”
導遊:“可以,好好休息。”
夏南過來,揮了揮小拳頭:“這不仗義吧前輩!”
佟瑤懶得理她。
還沒走幾步,就脫離大部隊回去了。
昨晚沒怎麽睡著。
她原本挺期待上午的活動的。
聽見顧青雲不在,忽然就更想回去睡覺了。
佟瑤路過那麽毛坯木屋時,腳步頓了頓。
直接走掉不太好,他們回來了自己好像沒法交代。先稍微整理一下再走吧。
她推開門,進去把那些堆在中間的袋子挪了挪,看了下都有那些東西。
摸到一個十分熟悉的東西。
拿出來,果然是顏料盤。旁邊還綁著畫筆,水彩顏料,畫紙。明顯是用來裝飾的嶄新道具。
佟瑤聽見有“嘰嘰喳喳”的叫聲,抬起臉,就看見木屋門半開著,有一群毛絨絨的小黃鴨排著隊走過,往裡探頭探腦一下,對視半晌,又不感興趣地走掉了。
“……”好可愛。
這裡山清水秀,景色確實好。
忍不住想要畫畫。
佟瑤費了半天勁才找到能當畫板的東西,搬到外面,找了個光線充足的地方。
她在擠顏料的時候。
“我也回來了,”夏南跑過來,開心地說,“他們讓我幫你一起弄東西。”
她看見佟瑤要畫畫的樣子,“這個好,到時候可以掛進我們的小木屋裡。”
說著,她掏出手機,“我先玩一會兒遊戲。”
這才是真正目的。
“以前真不知道你是網癮少女,”佟瑤歎氣,“在公司裡藏得真好,出來玩兒就露尾巴。”
夏南邊盯著遊戲邊深沉說,“這就是團建的意義吧,加深對彼此的了解。”
佟瑤:“……”
沒話說。
她拿起筆,近十年的素描功底,草圖畫得很快。
夏南湊過來看了眼,“哇!”
她入職得最晚,不知道佟瑤以前還幫設計部畫過稿子的事。
“好厲害,”夏南又盯著看好久,想不到什麽有水平的誇獎話,“前輩,你仿佛是專門學過畫畫的……”
佟瑤:“……”
她沒搭理夏南,目光專心地盯著畫紙,畫得很認真。
很久沒有碰過水彩。
佟瑤的外婆以前是初中美術老師,很早就教她畫畫。開始純粹是打發時間的愛好,後來看她有天賦,家裡就把她送去少年宮專門學,但只有素描一路學到了高中。
從素描開始,水彩班,國畫班,油畫班,她一路這麽學過來。家裡並不是真的很系統的規劃培養畫家,每年給佟瑤報不同的班,是怕她覺得畫膩了而已。
所以佟瑤什麽亂七八糟的畫都會點。
雖然比不上真正專業的老師,但能碾壓所有非專業。
天空湛藍,陽光金黃。
感受不到風,但棉絮般的雲朵依舊遊走著。
小時候在少年宮,佟瑤十分鍾就能塗完一幅應付老師大張的風景畫作業,而現在,慢慢地塗,斟酌地想。人物本來就是她最擅長的部分,落筆也細。
夏南看了會兒,無聊地蹲在旁邊玩手機遊戲。
後來覺得這裡太熱,進木屋裡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佟瑤終於畫完。
她習慣性地要簽自己的圈名,落筆前,反應過來忙刹車。
差點掉馬甲……
佟瑤想了會兒,還是寫了個什麽。
她放下畫筆。
站在畫前,打量著四周,明明說自己回來理東西的,卻好像更亂了。顏料畫筆那些隨意地放在手邊,七零八落的。
算了,隨便收一下。
佟瑤不知道同事們怎麽還沒回來,張望著遠處。
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正走過來。
“在畫什麽呢?”顧青雲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戴在佟瑤頭上,笑著說,“不是眼睛不舒服嗎?不知道找片樹蔭,還偏待在太陽底下。”
佟瑤嚇一跳。不知道她是那兒聽說的,“沒…沒事兒了。”
抬手摸了摸腦袋上的帽子,“特意帶給我的?”
“想得美,”顧青雲唇角含笑,伸手欲拿回來。
佟瑤忙雙手保住腦袋,癟著嘴,可憐兮兮地仰臉說,“那你能借我戴一會兒嗎?”
“喜歡這個?”
“嗯嗯,特別喜歡!”
她都不知道這頂帽子是什麽樣的。
顧青雲“噗嗤”笑了下,摸了下她的發頂,“那戴著吧。”
轉過臉去。
才注意到佟瑤作的畫。
水彩顏色總是明亮鮮豔的,用來畫春日晨景再合適不過。花草樹木,看得出畫的是這裡,圖上還有一個女人的側影。
長發披肩,人物沒有明畫五官,但長裙上的太陽花圖案勾勒得細膩精致。
右下角有一個像簽名的英文單詞。
大寫的G,後面跟著的幾個字母是有點草的連體。
顧青雲看了好幾秒。
辨認出來是:“gorgeous.”
“……”
佟瑤抱著臂,努力學習她那種不動聲色的樣子,淡淡地看她。
目光卻緊盯著她的反應。
顧青雲明顯愣了下。
唇角彎起,然後自然地說了句:“嗯,畫得不錯。”
佟瑤費勁畫了大半天,只聽見普普通通的領導表揚語氣,不禁失望半秒。
忽然被她牽住手,“過來。”
“……”
佟瑤一愣,跟著往前走了兩步。
看著她握住自己的手。
顧青雲的手極美,充足的光線更映得肌膚瑩白如雪,溫熱熱的,柔若無骨,一點也不像整個人硬邦邦的性格。
顧青雲帶她走到前面一段。
之前大家一起運木材回來的路上,經過的地方。
“抬眼快看,”顧青雲回過臉,就看見她低頭傻傻的表情,抿唇輕笑,指了下不遠處那片紫藤花說,“這裡有你喜歡的。中午怎麽不過來?”
“因為……因為……”
因為顧青雲不在唄。難道她其實過去了嗎?
深石崗砌的長廊,頂上繞滿一片紫藤花。
這個季節,紫藤花還沒有完全盛開,紫色小花骨朵垂在綠葉間。整條長廊的外圍還栽了兩排桃花樹,桃花已經綻滿枝頭,遠遠望去,一片如煙似水的粉。連草坪上都鋪著一層粉色的花瓣。
佟瑤沒繼續說了,仿佛被花吸引住。
顧青雲站在她身側,目光也望著長廊這片花海。默不作聲。
靜了會兒,佟瑤悄悄地看顧青雲。
花雖然很漂亮。
但遠不如映在她眼底的景色美。
“怎麽樣,”顧青雲沒有看她,唇彎了一下問,“好看嗎?”
“……”佟瑤慌亂半秒,“我沒有在看你。”
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