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這並不是赫柏第一次從夏佐的口中聽到這句話。無論是在床上還是床下，她曾經許多次聽到夏佐說過類似的話語。每一次都是那麽的溫柔，以及包含深情。

　但這是第一次，她在夏佐的話語裡，聽到了不安，以及惶恐。不知道出於什麽理由，她想抬頭，去看看夏佐的表情。但仰頭的一瞬間，卻被一隻溫暖的手捂住了眼睛。alpha的手擋住了她的視線，輕柔的話語落在了她的耳邊，“當然……你也可以不用現在回答。等我真得能回來的時候，我再向你尋求答案。”

　她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但在這份體貼裡，赫柏感受到了一絲絲的不安。她不明白夏佐這樣的情緒是怎麽來的，因為她在自己身前一貫從容，就連追求她的時候，都保持著作為常勝將軍的自若和大度。

　她紳士穩重，體貼溫柔，走的每一步都不緊不慢，令自己覺得十分的舒服。但是現在，有什麽事情明顯的干擾到她了，所以連帶著心境都有點起伏不定。赫柏感知到了她身上那一絲絲的不安，還有若有似無的焦躁。

　赫柏仔細的想了想她回來之後的每一個反應，以及那些細微的動。因為重逢的喜悅，在夏佐明顯有波動的心境裡冷靜了下來。於是她伸手，將夏佐捂著自己眼睛的手扣住。十指相扣間，那一枚扣在赫柏中指上的戒指咯著夏佐的手指。

　微涼的溫度，堅硬的質感，夏佐感受到了一絲疼痛，她低頭，這才正式看向了赫柏手上戴著的那一枚戒指。昨夜裡隻以為是赫柏手上多了一枚戒指裝飾的夏佐，並沒有過多在意壓在手指上的觸感。只有在這一刻，她才認真的打量著這一枚赫柏從未在她眼底展現的戒指。

　於是，夏佐那出色的記憶力讓她獲得了一份驚喜。

　“你……戴上它了……”她的語氣裡沒有疑問，只有抑製不住的欣喜。是的，這是很多年之前，夏佐為她們挑選的結婚戒指。從結婚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赫柏那裡。

　她將這對戒指當做禮物送給了赫柏，並沒有想過她會將戒指戴在手上。她看著扣在赫柏手指上的戒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看著赫柏扣著自己的那隻手緊了又緊，好一會才聽到赫柏悶悶的說道，“很合適，不是嗎？”

　就好像你一樣，對我來說，很合適，不是嗎？

　“啊，是。”

　赫柏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但當夏佐輕笑了一聲，應了是之後，她覺得有什麽東西落了下來。那顆在海上漂浮不定的心，就這麽安定了下來。

　每一個人都是一片未知的深海，就算將她一生所有的事跡都拓印成一本厚厚的書，你也不能夠知道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那時的動機，和深意。

　而感情是人的一生裡最複雜多變的一種情緒，而其中愛情為甚。她就好像最漂亮昂貴的寶石一樣，有些看起來異常美麗，卻又脆弱無比。但有一些，耀眼璀璨，卻又比世上任何一種物質還要昂貴。

　那些珍貴的寶石是可以被她買下珍藏，永久保存的。可是愛情不是，它不單單隻屬於自己，在相愛的時候，她還屬於另外一個人。

　是的，如果只是她愛夏佐，那這份愛她可以肆意的保留，因為這屬於她自己。

　但是夏佐愛她，這本來是十分美好的一件事情。

　被自己喜歡的人愛著，不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嗎？為什麽要拒絕呢？因為回應就會有所期待，有所期待，就會有所傷害。

　夏佐是alpha，一個在生理上，社會地位上，都被默認為處在頂端的alpha，於自己而言，是最危險的一類人。可從頭到尾，赫柏都沒有拒絕她的靠近。

　是的，上床可以說是各取所需，孩子只是意外，情人關系只是因為恰好單身而已。但為了夏佐回到聖艾倫索，則是她坦誠的開始。

　到了如今，她仍舊可以選擇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只是同居而已，為了孩子的成長這種理由不是不行。甚至她們之間可以再來一次婚姻，也可以解釋成為了孩子。

　多麽好的借口，簡直百用不倦。

　如果她們只是單純的alpha與Omega的關系，如果夏佐並不愛她，而且沒有所愛之人，她並不介意和夏佐繼續這麽下去。

　但現在不行，夏佐愛她，因為愛所以順從，因為愛所以尊重，她不能對夏佐不公平。

　她已經能夠接受一個alpha在她身邊了，她們上床，接吻，還有了兩個孩子，任何普通的伴侶都會經歷的事情都經歷過了，為什麽還要繼續怯懦？

　她或許應該不那麽自私，或許應該再勇敢一點，或許徹底接受心底對夏佐的那份期待。

　她找不到借口再自欺欺人，從夏佐離開海松的那一天起，她都在想念她的懷抱。這樣奢侈的感性原本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因為理智一些，自私一些，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和傷害。

　可她既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為什麽不去爭取呢？

　是不是alpha，會不會面臨更多的危險，有時候真的那麽重要？

　她不想去思考夏佐的性別了，也不想去思考她們之間的身份。

　她總是需要考慮那麽多，需要處處周全，但在商場浮沉了那麽久，有很多決定根本不是她在安全范圍之內選擇的。

　是的，和夏佐在一起風險很大，但是隨之而來的她能贏取的東西一樣珍貴無比。

　如果她是幸運的，她可以和很多普通人一樣獲得愛情，有一個很愛她的人，很一個幸福的家庭。如果是不幸的，也沒有什麽，也不過是一段失敗的戀情而已。

　在這個過程裡，需要交出來的是自己的感情，還有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真心而已。

　在愛情裡，除了用真心換取真心，再也沒有更加誠摯的方法了。

　可是夏佐，也是一樣的。她不只是在給予，她同樣也在期待。只是將那份迫切的，沉重的期待收斂到令人安心的地步，她也一樣備受折磨著。

　愛，真是幸福的折騰。

　她已經沒辦法假裝冷眼旁觀，看不見她那些失落和難過，這樣是不對的。她不忍心，早就不忍心去拒絕她，去傷害她。

　所以，她選擇了最合適自己的方式去回應。

　夏佐會喜歡她多久，她不知道，也不會猜測，只知道如果夏佐還需要她的回應，她會一一應答。

　她已經不想再拒絕她了，再去拒絕一個她自己明明就十分渴望的一個人。

　她願意等著夏佐，無論她什麽時候來，也願意陪著她，無論她什麽時候離開。

　她愛夏佐，毋庸置疑。

　於是她順從了自己心底的意願，將整個身體窩進了夏佐的懷裡，就如同以往每一次夏佐鑽進她懷裡那樣，她安心的靠近了這個現在屬於自己的懷抱。

　“兩點的時候，叫醒我。”她閉上了眼睛，對著夏佐輕輕說道。

　“嗯。”夏佐應了一聲，俯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個輕吻，低低說道，“睡吧。”

　在赫柏靠近的那一刻，夏佐知道，自己又一次得到了回應。

　重逢不到一天裡的好幾次折騰，令赫柏有些吃不消。在會議開始之前，夏佐將她送到了工作室。無論是什麽場合，坐姿永遠端正嚴肅的人，卻難得犯了懶，靠在椅背上走神。腰很酸，在巨大的歡愉之後，是負累的疼痛。

　感受著從腰間傳來的酸痛，赫柏決定今天晚上如果夏佐還要繼續，絕對要用別的方式了。

　即便在事後已經補眠的赫柏，在經過下午的會議之後，也因為太過困倦昏睡在回家的路途中。將人接回來的夏佐，將她從車裡抱回回來，脫了她的高跟鞋之後，一路回到了臥室。

　把她輕柔的放進被窩裡，才安撫一樣說道，“你先睡著，我去把孩子接回來，晚飯喊你起來。”

　“嗯。” 赫柏點點頭，十分困倦的將自己埋進了被窩裡，軟軟的應道，“你去吧。”

　分明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卻比任何一個少女都要可愛，夏佐忍不住的低頭，捧住她的臉親了又親。赫柏躲著她，掙扎不了隻好乖乖的勾著她的脖頸回應了這個吻。

　“等我。”終於舍得松開的某個人朝赫柏眨眨眼，一臉溫柔的說道。

　“嗯嗯嗯。”赫柏一疊聲的應了她，生怕她再來一次，趕緊將整個人埋進了被窩裡，悶悶的催促著，“你快去接孩子啦，不然趕不上的。”

　“好。”夏佐應了一句，乖乖的出門。關門聲在身後響起，抱著被子的赫柏在床上翻了個身，滾到了今天夏佐躺下的地方。

　香甜的，是屬於自己alpha的味道。她聞著夏佐殘留的氣味，想著剛才的事情，又忍不住翻了個身。腦海裡莫名湧出了一絲絲愉悅的想法。

　她們現在，大概是……在交往了吧。

　她沒有喜歡過什麽人，沒有任何和人談戀愛的經驗，即便她結果兩次婚，有了兩個孩子。夏佐是第一個，讓她覺得甜蜜，卻又煩惱不斷地人。

　卻也會是，最後一個。

　這才是剛開始，赫柏告訴自己，握緊了被子，鼓勵著自己去爭取一些她本不必要爭取的東西。

　在夏佐乘著車子來到孩子們的學校門口時，剛剛是放學的時間。駕駛著車子的朗姆在告知了她之後，便將車子停下，來到以往等著孩子們的地方。已經十分熟悉對方的雙胞胎們在放學之後，跟著老師們出到了校門口，找到了接送她們的朗姆。在對方的帶領下，孩子們和老師道別，徑直的走向了車子。

　於是在車門拉開的一瞬間，原本維持著乖巧淑女模樣的孩子們差點不顧形象的尖叫一聲。夏佐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們噤聲，於是開心的孩子們趕緊爬上車，在關好車門時候，不顧形象的撲向了夏佐。

　“夏爾！媽媽讓你來的嘛？”最先撲到夏佐懷裡的栗琦開心的說道，一臉的驚喜。

　“不是說了會來接你們的嘛。”她調整了姿勢，將孩子們一左一右抱在懷裡，對著她們說道，“對了，還有這個。”

　她將放在前座空位的東西取了過來，交到了孩子們的手上，不出所料的換來了一聲驚喜的呼喚。

　“啊！是雷恩叔叔蛋糕屋的小蛋糕！謝謝夏爾！”栗琦抱著蛋糕盒，猛地親了夏佐一口。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拆開盒子吃蛋糕的切諾隻對付手上的東西，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謝謝夏爾！”然後開開心心的吃了起來。

　覺得自己還沒有食物重要的夏佐有些難過，她故意哭喪著臉，哀怨的看著吃的歡快的切諾，說道，“切諾沒有給我親親，這讓我覺得很受傷。”

　“……”埋頭吃的很歡的切諾抬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猶豫的靠近了夏佐，吧唧的親了一口，說道，“好嘛，親親。”

　對比熱情而又大方的栗琦，切諾可以說是羞澀的太多了。某方面而言，切諾的性子真是像極了赫柏。夏佐伸手摸摸她們的小臉蛋，一臉寵溺的說道，“不過只有這一次哦，晚餐之前吃太多甜食會吃不下飯的，吃不下飯媽媽就會擔心你們的，知道了嗎？”

　“嗯嗯。”

　夏佐看著乖巧的女兒們，心想，等會要是見到那幾個小東西，怕是要鬧的晚餐都要多吃點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