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落在肩膀上的重量輕的就好像那放在辦公桌上的任命書一樣，卻讓夏佐無論如何都忽略不了。她放下手裡的玩具，伸手將赫柏攬進懷裡，將臉埋進了她的發絲裡。

　赫柏沒有拒絕她，順從的窩進了她的懷裡，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夏佐攬著她得腰身，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晃著。有風將身後的窗簾揚起，將孩子們細細的呼吸聲傳到了耳邊。夏佐將自己的心口貼在了赫柏的後背，聽著心臟傳來的跳動，輕輕地說道，“再過一會，孩子們應該要正式學習了。”

　“嗯……”已經快要三歲了，是可以開始學習了。

　“就和普通的孩子一起上學怎麽樣?”

　“嗯。”

　alpha的聲音輕輕地，帶著一種催人入眠的魔力。赫柏閉上眼睛窩在她懷裡，聽著她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她記得夏佐在她耳邊落下的每一個字眼，更加記得夏佐落在她耳邊的最後一句話。

　她說，赫柏，我們一起回聖洛倫索吧。

　這是個赫柏暫時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於是她閉著眼睛，像是沒聽見一樣，再也沒有了回應。聽不到回答的夏佐低頭，看著靠在自己閉上眼睛呼吸淺淺的女人，笑了一下。

　她低頭，將吻落在赫柏的眼睛上，纖長的睫毛擦過唇瓣，撩撥的人心癢癢的。好一會，夏佐才將唇挪開，一手扶著赫柏的腰背，一手勾著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放在了床上。

　她將赫柏放在了孩子們的身旁，仔細的給她們蓋好了被子，這才低頭吻了吻她們的額頭，輕手輕腳的收拾好地上的玩具，朝門外走去。

　細微的關門聲之後，假裝睡著的女人有了動靜。赫柏伸手，將小小的孩子們攬進懷裡，孩子們炙熱的體溫灼燒著胸口，安撫著那裡因為失落而空洞的寒冷。

　散發著奶香的小娃娃翻了個身，將手抵在了赫柏的心口。赫柏閉著眼睛，輕輕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回到了聖洛倫索之後，夏佐就會因為身份的原因，沒有辦法來到海松。即便她每年都會有半個衛星月的探親假。就算赫柏沒有阻止她來看孩子，她也會因為職務繁忙，而沒有辦法去探望自己的孩子。

　她們關於這一點沒有任何的商量，就好像那一份契約一樣，默契的沒有提及。關於夏佐要離開這件事情，赫柏和她一致對著孩子們說是去出差。小小的孩子們不明白什麽是出差，於是赫柏告訴她們，就是夏佐要去一個很遠遠的地方，要很久以後才會回來。

　為此，兩個孩子情緒低落了很久。

　因為夏佐說，出差就意味著不能陪她們一起學習，一起玩，一起睡了。小小的切諾表示，如果夏佐不在，她會覺得很傷心，就連最喜歡的蛋糕都會少吃一點的。而栗琦則是爬上夏佐的大腿，親了親她的面頰問，“夏爾要出差多久呢？什麽時候回來呢？”

　“嗯，沒多久……等栗琦去上學了，我就回來了。”溫和的alpha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在她的手掌之下，乖巧的女孩頂著一頭漂亮的黑色長發，用那雙和她的媽媽一樣精致的紅寶石般的眼眸望著她，漂亮的眼睛裡盛滿了小委屈的淚光。

　一旁的切諾看著自己泫然欲泣的妹妹，攀著夏佐的大腿，爬上了她的大腿上。銀發藍眸的俊俏孩子伸手，將小妹妹一把抱住，抬頭看著夏佐，一臉嚴肅的說道，“那你要快點回來哦，我和栗琦很快就會上學的。”

　小小的孩子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對著她說這樣的事情，直接將夏佐給逗笑了。她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切諾的面頰，笑著道，“好好好，答應你就是了。”

　但其實，這是一件十分難做到的事情。

　因為這一次返回聖洛倫索，夏佐接任的是處在薩斯的十三軍團艦長的職位。因為她原本就十分熟悉薩斯邊遠軍團的關系，再加上之前的風波，夏佐暫時不需要在聖洛倫索的貴族圈子裡面露臉，故而選擇了自己原先待著的地方。

　薩斯在帝國的星際線北錘，而軍隊駐扎的地區是蟲族十分活躍的冰原，夏佐在那邊待著估計需要好幾年才能回來。

　因為深知道夏佐這麽一離開，歸期難定，因此赫柏這段時間一直好好待在家中，陪著孩子們一起和夏佐共度這短暫的的時光。

　只有在發情期的時候，赫柏才能夠和夏佐單獨的待在一起。孩子們已經習慣了每個月固定的幾天，媽媽們會一起出趟遠門。乖巧的孩子們不會吵也不會鬧，在媽媽們有事的時候會比在媽媽們面前顯得更加懂事。因為媽媽說了，要盡量不哭不鬧，除了在媽媽面前不要跟人撒嬌。

　雖然小孩子們不明白什麽叫做撒嬌，但是在仆人們面前她們都會乖乖吃飯乖乖睡覺。

　這幾天也是這樣的，又到了赫柏發情期的日子，夏佐和她一起住進了她們在最近的那家酒店定下的房間。

　這一次的發情期遠比之前的例行公事要漫長的很多，赫柏身上的熱潮褪去之後，渾身疲乏的將夏佐抱進懷裡。她赤裸著身軀，抱著懷裡這個身軀比她修長很多的人，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剛剛釋放完的夏佐，蜷縮著身子，鑽進了赫柏的懷裡。她將面頰埋進了赫柏柔軟的胸懷裡，蹭著光滑的皮膚，摟著她的腰身，像個孩子一樣撒嬌的輕聲呢喃，“赫柏……赫柏……”

　“嗯。” 赫柏修長的手指插進了夏佐濃密的黑發裡，感受著胸口炙熱的呼吸，溫柔的回應著對方。

　經歷了幾天熱浪的女人，聲音透著疲憊的沙啞，聽起來性感又沙啞。夏佐覺得自己又要不行了，她從赫柏的懷裡探出頭，兩手扣著她的腰身，輕而易舉的將她壓在了身下，又開始起起伏伏的折騰。

　赫柏無比順從的接納了她，摟著她的脖頸任由她為所欲為。無論夏佐喊什麽，她都會回應，無論什麽要求，她都可以答應。

　直到哭的聲嘶力竭躺在夏佐身下昏昏欲睡之際，又一次聽到了夏佐在問她，“赫柏，和我一起回聖洛倫索吧。”

　她們一起，回去。

　和切諾，栗琦一起回到聖洛倫索，她們會一直在一起。

　不是很好嗎？和一個尊重自己又喜歡自己，疼愛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一起養育孩子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曾經那些人一直希望她能擁有的生活，這幾年裡她全部都擁有了。體貼穩重的伴侶，活潑可愛的孩子，顯赫的家世，這些都是每一個Omega所追求的幸福吧。

　不，應該說，這是大部分人都會渴望的幸福。

　跟夏佐回聖洛倫索，不好嗎？

　她既不會標記自己，也不會為難自己，相處這三年來，不早已經明白了嗎？夏佐到底有多喜歡她，喜歡孩子，喜歡這個家，她早就心中有數的，不是嗎？

　這個人會願意放棄在聖洛倫索更加舒適的生活，陪伴在她身邊，會好好的珍惜她。

　在這一點，她根本不需要存在懷疑。

　可為什麽心臟在顫抖，連唇瓣也在抖動著，乾澀的連一個字吐不出來呢？

　很多次，很多次她都在想，如果能夠將那些說不出來的話一一告訴夏佐，是不是會好一些。可是她沒辦法開口，也沒辦法主動，於是一次次的避開了這個問題。

　那就這樣吧……

　她閉上了眼睛，擁抱著夏佐，再一次無聲的拒絕。

　沒有得到回答的夏佐，在這一刻已經知道了赫柏的答案。她抱緊了懷裡的赫柏，不在去強迫赫柏的回答，與她一起陷入了夢中。

　這個夜晚，赫柏睡得不是很安穩，夢裡總有一個人在她耳邊低喃，“赫柏，再見。”

　再見，赫柏。

　夢裡她好像就置身於熱鬧煩躁的海松港口，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中，看著一個人的背影湧進了洶湧的人潮裡。那是夏佐，她提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朝著安檢走去，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一股沉重的力量壓著心口，將夢境扭曲，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掙扎著逃離，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擁住，她才再一次的安穩下來，平緩了呼吸，慢慢的睡了過去。

　夏佐凝視著懷裡的女人，伸手抹掉了她滿臉的淚痕，看了好一會，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精致的藍眸裡，流淌著茫然的惆悵。

　如果和她在一起，赫柏就會為難到哭泣的話，她是不是不要太逼著對方比較好呢？

　從睡夢中醒來，陽光已經充滿了整個房間。第一時間發現枕邊人並不在旁的時候，赫柏裹著床單坐在了床上，茫然的看向了四周。

　只是隨意一掃，便迎上了夏佐的目光。已經洗漱好的夏佐裹著浴袍坐在沙發上，看著坐在床上一臉茫然的女人，笑著問道，“要起來了？”

　“嗯。”赫柏散著發，將自己單薄的身軀裹在了被單裡，點點頭應道，“起。”

　夏佐聞言笑了一下，起身走向了對方。她走到了赫柏的旁邊，將她打橫抱起，說道，“那先去洗澡。”

　“嗯。”赫柏點點頭，隻應了一個字，“洗。”

　她今天格外乖巧，說什麽就重複什麽。這個樣子像極了她們的孩子切諾，切諾就是這樣的，每次夏佐和她說話，她在回答的時候，都只會說一個字。

　比如如果夏佐問要抱著走呢還是牽著走呢，栗琦一般回答要夏爾抱抱，可切諾就很精簡，只會點點頭，說道，“抱。”

　從浴室出來之後，夏佐便帶著赫柏用了早飯。赫柏乖乖的，喂什麽吃什麽，可愛的夏佐蠢蠢欲動，忍不住想親親她。

　“你是在學切諾嗎？”再一次聽到赫柏單字眼回答她，夏佐笑著問道。

　赫柏看了她一眼，繼續就著夏佐的手吃東西，慢條斯理的回答，“她學我的。”

　“好好好，她學你的。”夏佐應和道，陪著她用完了早餐。

　看著赫柏已經用完餐之後，夏佐幫著她擦乾淨嘴角，像以往鼓勵孩子們一般說道，“今天統統都吃完了，很乖很棒，所以夏爾要親親誇獎你。”

　赫柏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含義不言而喻。夏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抖著肩膀忍笑，好一會才在赫柏的眼神之下投降，討饒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說個很正經的事情，把這個簽了吧。言出必行，我一向說到做到的。”她忽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將一份文件遞到了赫柏的身前，輕輕說道，“最後一天了，赫柏。”

　赫柏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件上面，白紙黑字寫明白了她們之間這三年，不過是源於一份契約而已。現在時間到了，自然要信守承諾的結束了。她看著文件角落裡，那個漂亮又長的簽名，點點頭，隻應了一個字，“簽。”

　她接過了夏佐遞過來的筆，在夏佐的名字下面落在自己的簽名。夏佐看著她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的左手。在那裡，一枚戒指扣在了掌心，鈍鈍的疼。

　利落的簽下自己的名字，赫柏放下了筆，抬眸看向了夏佐，輕笑了一下，說道，“夏佐……伸手。”

　夏佐聽話的伸出了自己的手，遞到了赫柏的面前，放在了她的掌心。

　赫柏伸手，指尖落在了那一枚自己精心挑選的戒指上面，沿著夏佐細長的指尖，緩緩的，緩緩的，取了下來。

　那枚戴了三年的戒指，從指尖滑落的那一刻，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襲擊了夏佐，那雙常年亮著星光的藍眸蒙上了一層水霧，只要一眨眼，就會有淚光滴下來。

　“好了。”赫柏將這一枚戒指放到了那一份薄薄的協議書上，輕聲說道。

　搭在赫柏掌心的那隻手反握住對方，讓赫柏的手躺在了自己的掌心。於是夏佐伸手，學著赫柏一樣，緩緩的將她手上的戒指取了下來。

　她眨眨眼睛，將眼中盈滿的波光壓回了眼眶。好一會，才將手裡的戒指放在了協議書上面。

　那一份單薄的離婚協議書上面，壓著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在明亮的燈光下，漂亮的藍色海納是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好一會，最後取下戒指的夏佐，才輕輕開口道，“這算是……離婚了吧。赫柏，這對戒指也沒有人戴了，所以你……要不要送給我？”

　回應她的，是赫柏輕飄飄的兩個字，“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