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幽琴與林飛星分別後,一時間竟不知到何處去。
她自幼被太后收養,後來加入影旗,多年來一直任勞任怨的供皇家驅使。
如今“自由”從天而降,幽琴尚有些不習慣。
一輛馬車,一些可觀的盤纏,一包簡單的行囊,幽琴便開始了屬於她自己的新生活。
恰逢行到中原,一小縣城因一頭遭瘟而死的牛死在了水源處,使得縣城中的村民感染了時疫。
幽琴略通醫術,之前又遵從李嫻的命令在洛伊身邊跟隨了三年,自問可以應付這種病,便乾脆在這小縣城中結廬而居,過起了治病救人的生活。
幽琴看病很多時候是不收錢的,而且醫術也不錯,久而久之名聲竟傳了出去,來幽琴的醫廬中看病的人越來越多。
這天幽琴的醫廬中,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洛伊掀開門簾走進醫廬,便聞到一股熟悉的藥材香,她離開草原,信馬由韁一路南下,到了這裡聽說有一位“神醫”治病救人不收錢,一時來了興致便到了幽琴這裡。
幽琴聽到門簾聲,從里間出來,兩人對視,雙雙怔住。
“原來是你……”洛伊點了點頭,隨性的坐在椅子上。
幽琴也沒想到她在這裡會碰到故人,便為洛伊倒上一杯茶,坐在洛伊對面。
幽琴與洛伊,已有兩年沒有見面了,幽琴仔細打量著洛伊,發現歲月並沒有在洛伊的臉上留下痕跡,她還是當年的樣子,只是從前那雙桀驁不馴的眸子,如今暗淡了許多,在眼眸深處,帶著淡淡的憂傷。
經歷過“林飛星”幽琴也算懂得了情為何物,如今看著這樣的洛伊,幽琴的心中明白了幾分。
只是不知道這傷,是因為公主,還是女王?
“這兩年你過的怎麼樣?我聽說曼莎女王和離國簽訂了友好盟約,想來是安逸的吧。”
洛伊的眼中劃過一絲哀傷,沒有回答反問道:“你這兩年,過的如何?”
幽琴笑了笑,輕嘆一口氣,順著洛伊的話去回憶,心中感慨:“我信馬南下,適逢這小縣城的百姓感染時疫,我便留下來一盡綿薄之力,後來乾脆在這裡結廬而居,沒想到時間這麼快。”
洛伊笑了笑,抿了一口苦茶,繼續問道:“做大夫的感覺如何?”
幽琴仔細的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很快樂,每一個脆弱的生命經過我的醫治,逐漸痊癒;看著病人一天天充滿希望,看著他的家人歡呼雀躍的樣子,我的心裡很滿足,我想這也是我一住兩年的原因吧,這裡的人都很窮,若是當家的有什麼變故,恐怕一家子都要塌了。”
洛伊一眨不眨的看著幽琴,看到幽琴嘴角自然的弧度,也看到了幽琴眼中閃過的光芒,洛伊的醫術不知道要比幽琴好多少,可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幽琴的這份快樂,這樣的眼神洛伊曾經見過,那是在少年時,從她師父,上一代藥王的眼中見過……
洛伊沉默了,幽琴也不再說話,正好醫廬中來了病人,洛伊習慣性的看去,這婦人眼底黑青,足下漂浮,神色倦怠,以口呼吸。
洛伊讓出了位置,不必切脈,心中已有了方子。
洛伊翹起一隻腿,耐心的看著幽琴。
幽琴下了方子,轉身到藥櫃中去抓藥,幽琴抓的每一味藥都落到了洛伊的眼中。
直到幽琴拉開了銀花的抽屜,洛伊朗聲說道:“內有停食,表有風寒,要清要表,理應大下大汗,你這副方子溫和了些,這位大姐常年農作,身材粗壯,銀花性溫,恐見效太慢……”
幽琴聽完了洛伊的話,抓藥的手一滯。
洛伊等了片刻見幽琴動也不動,搖了搖頭:“我若開方子,就把銀花換成麻黃。”
幽琴聽完,眼前一亮,抓了些麻黃將藥包好,對婦人囑咐了幾句,將人送走。
幽琴剛一張嘴,洛伊彷彿預料到幽琴要說什麼一般,徑直擺了擺手,想了想她從懷中掏出一方紅色鐵令,遞給幽琴說道:“你空有醫者的仁愛之心,醫術卻差的遠了點,平常的小病倒是能應付,若是遇到了棘手的病人,憑你這麼保守的下藥手法,人恐怕是救不活;喏,這令牌給你,你自可一路向南到藥王谷中去,裡面有藏書萬卷,還有歷代藥王的行醫手札,按照你的資質,苦讀個十年八年,也該差不多了。”
幽琴聽著洛伊說了一串,腦海中一片混亂,她怔怔的伸手接過洛伊遞過來的紅色令牌,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拿的居然是藥王谷的藥王令!
洛伊見幽琴接了,笑過之後,鄭重的對幽琴說:“我洛伊,藥王谷第六代藥王,今日正式將藥王令傳給你,從即日起,你便是我藥王谷第七代藥王,望你今後秉持仁愛之心,至於你的醫術,藥王谷外有一批結廬而居的大夫,你一日超不過他們,一日不准行醫,免得砸了我們藥王谷的招牌。”
幽琴驚呆了,此時她手中冰涼的藥王令彷彿變成了燙手的山芋,她連忙將藥王令遞還給洛伊,惶恐的說道:“我的醫術你也看到了,怎麼能接這藥王令?您……還是收回去吧。”
洛伊背過手去,並不接令牌,可是她眼中失落的那股桀驁卻重新閃現了出來:“我洛伊送出的東西,絕不會收回,天大地大,你我二人能在這裡相遇,也是一種緣分,如今你的醫術太糙,你想想,你下方如此保守,怕也是心中沒底;你現下遇到的都是些小病,你能治,其他的郎中也能看,所以不缺你一個大夫,不如到谷中去好好研習醫術,日後遇上疑難雜症,才不會遺憾。”
洛伊的話戳中了幽琴的心,她默默的將遞出去的藥王令重新握在手裡。
洛伊見幽琴收了,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走了,你保重;藥王谷今後就要靠你發揚了,我們藥王穀不拘泥於世俗,日後若是你想卸下藥王的擔子,也不必拘泥,隨緣而擇……只有一點,這個人選,醫術可以不好,資質也可以平庸,但……一定要同你一樣,有一顆醫者的仁愛之心,你回到谷中後,先背誦醫德古訓再看醫書吧。”
洛伊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院子,解下韁繩,翻身上馬。
幽琴追到院子里大聲的問道:“洛伊!那你呢?”
洛伊勒著韁繩,恍惚了一下:“我……我想四處走一走。”
幽琴對著洛伊的背影大聲喊道:“洛伊,人生只有一次,莫要讓自己後悔!”
馬蹄聲越來越遠,洛伊緩緩的消失在幽琴的視線中,也不知這最後一句,她有沒有聽見。
不過幽琴喊完這一聲後,心中卻舒坦了不少,這些話何嘗不是她對自己說的呢?
她愛上了“林飛星”,以為成全了他的幸福,自己也是幸福的,可是……
從未對林飛星表明心思,也是幽琴這一生的遺憾。
又過了幾日,幽琴關閉了醫廬,決定前往藥王谷修行醫術,出發當日,縣城中的百姓自發送了幽琴一亭路。
幽琴看著這些淳樸的百姓,愈發堅定了提高自己醫術的決心,她跳上馬車,一拉韁繩,看著前方的日頭,心中感謝洛伊:她的出現為幽琴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行了一月,這日幽琴沒有算好時間,天已經暗下來,她還置身郊外,只能在馬車中過夜。
夜裡,幽琴聽到嬰兒陣陣哭聲,她提著劍尋著聲音來到一處破廟,在一個籃子中發現了襁褓中的女嬰。
沒有信物,只有幾枚株幣,想來是被人遺棄了。
女嬰得到了溫暖的庇護,竟然不哭了,幽琴想到自己的身世,決定收養女嬰。
幽琴本姓邵,又因這裡叫飄萍村,故此,女嬰便有了名字:邵飄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