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小花挎著兩筐雞崽跟著林挽月走進歐氏夫婦的破院子裡的時候, 老兩口嚇了一跳。
“這……這是……”
歐叟從木墩上站了起來, 歐嫗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擦著手上的水, 一臉震驚的看著林挽月。
“歐老爹,這林小弟可真是知恩圖報,在我那裡買了不少雞崽,我先把雞崽給二老拿過來了, 等一下我們家小山就過來給二老壘雞窩,用不了多長時間呐,二老就天天都有雞蛋吃了,要是吃不完, 可以拿到我那去, 都是這麽多年的老街坊了,就按照十二枚雞蛋一株算!”
“老爹,老娘……二老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你不是前些日子在我們家借宿的後生嘛!”
“對,我是林飛!”
“歐老爹!”
林挽月和歐老家老叟正在說話,張二富扛著一袋大米推開歐家的竹院門,滿臉堆笑的走了進來。
“哎!二富,你這是……”
“哎喲, 歐老爹,我是給您來送糧的,先給老爹老娘送來一鬥,我剛打的新谷子!您二老吃完了再和我言語一聲,我再給您二老打新米!這林小兄弟在我那裡預付了兩石的米錢, 夠老爹您老兩口吃上一年了!”
歐叟愣住了,眼睜睜的看著趙小花把兩筐雞崽放好,笑吟吟的轉身出去。
然後看著張二富扛著那一鬥白米,走進了廚房將大米“嘩啦啦”的倒進了已經空空如也的米缸裡。
直到張二富也離開了院子,歐叟才回過神來,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抓著林挽月的胳膊,激動的說道:“你這後生,你這是作甚呐,我老兩口不過是收容你們一宿,哪能值得起這麽大的恩!”
林挽月憨憨一笑,沒有回答。
歐嫗也走了過來,用粗糙乾裂的手抹著淚花,激動的說道:“你這後生心眼兒真好,今天別走了,留下一起吃飯,家裡也沒有什麽好東西,你莫要嫌棄。”
“對對對,今天莫走了,天色也不早了,就在這住一宿!”
林挽月抬頭看了看天色,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二老了。”
“你這後生,該是我們兩個老東西感激你才對!”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有米了,沒有好菜也不行,林飛解決了他們兩口子一年的口糧,他們家雖然窮也不能吝嗇,想通這裡歐嫗也沒有和歐叟商量,便到趙小花家去借雞蛋去了。
本來歐嫗隻想借兩個,專門炒給林飛吃就行了,結果趙小花笑呵呵的說:“老嫂子,兩個雞蛋哪裡夠!”
然後喊他家的兒子趙小山,給歐嫗用小竹籃裝了十枚雞蛋拎了回來,還割了一條臘肉!
歐嫗連番推辭,這雞蛋她敢借,至少她家現在也有雞崽了,等到雞崽長成,總能還上,可是這臘肉她是萬萬不敢拿的,什麽時候能還上呢?
最後趙小花隻說雞蛋等雞崽長成了,下了蛋再還,肉就不用還了,就當是他答謝林飛。
歐嫗這才接了。
趙小花可不是笨人,他們家是當地最大的養雞戶,每月的望日朔日他都要帶著兒子去連城裡面趕集,給連城中的客棧,商鋪還有一些散戶提供雞蛋,在這個村裡,除了張二富之外,就數他趙小花見多識廣。
趙小花的眼睛很毒,他見這個林飛雖然穿著粗布麻衣,但是胯下那匹高頭大馬絕非凡品,沒有個幾千株啊,甚至說沒有幾金,絕對買不到品相那麽好的馬,再看馬身上掛著的布袋子鼓鼓的,林飛解開背後行囊裡面的錢袋更是鼓的嚇人,數錢的時候一點都不猶豫,不還價還多給!
這行事作風,一看就是不會過日子的公子哥兒,說不定啊!就是哪個世家大族的公子,帶著小情人私奔的呢!
這老歐家雖然算得上是絕戶了,但聽說歐叟以前也是打過仗的,也不知道和這林飛是什麽關系,能攀上這顆大樹總是好的,他張二富都能親力親為的打新谷,還親自送過去,怎麽,他趙小花還舍不得一條臘肉?
趙小花輕哼一聲,囑咐自己兒子小山抓緊準備材料,給歐家壘雞窩去!
一個時辰之後,飯就得了,歐家破天荒的蒸了白米乾飯,還煮了四個土豆,用臘肉炒了一盤野菜,炒了一大盤雞蛋,弄了一盤嫩頭青梗的小蔥和豆醬,歐叟將桌子直接擺在了院子裡,拽了三個木墩,三人圍著桌子剛剛坐定,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哥!大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小凱喘著粗氣,手中拎著哨棒,身後背著破布行囊,身上的粗布衣服被汗水浸濕了半截,推開了歐家的籬笆門,走進了院子。
林挽月坐在木墩上抬眼看了看山賊,挑了挑眉問道:“你怎麽找到這兒的?”
聞言,小凱得意一笑:“大哥,你這是不是考驗我,我不是說過了,我之前做了一段時間的馬……師,我一路順著馬蹄印跟過來的。”
聽了山賊的話,林挽月看了看他,倒是有些意外了。
“林小子,這是誰啊?”
“啊……”
不等林挽月答話,小凱立刻機靈的上前給歐叟打了一個千兒,回道:“老爹,我叫卞凱,您叫我一聲小凱子就成,我之前和林飛大哥有點誤會,想跟著大哥,您請您老給我美言幾句。”
“歐老娘,能麻煩您再添一雙碗筷嗎?”林挽月轉頭說道。
“哎,我這就去拿!”
“先坐下吃飯吧,吃的飯再說。”
林挽月沒想到這小凱居然還有這個本事,跑了這麽遠還找到了自己,不管怎麽說這小凱都是山賊出身,如今讓他摸到了歐家,自己要是不帶他走恐生禍患,萬一這卞凱劣性不改,自己豈不是害了二老?
“林小子啊,你娘子呐,怎麽沒來?”
聽到歐叟的問題,林挽月恍惚了一下,她想起幾天前她們還在一起逃難,坐著由千裡拉的車子,一路扮作一對夫妻。
如今她已經回到宮中,而自己也將回到軍營,回歸各自的生活。
“大哥,那天……其實我遠遠的也看到大嫂了,就在小毛掀開車簾的時候,我遠遠的瞅了一眼,大嫂是真漂亮啊!我活了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那麽美的人,大哥你真是好福氣!”
小凱一邊說,一邊拿過一根小蔥,蘸了一些醬,咬在嘴裡“嘎吱嘎吱”的嚼了,扒了一口白米飯。
“她……在家呢,我這趟出門做點買賣,沒帶她出來。”
歐叟點了點頭:“哦……那可是一個好姑娘!”
林挽月勾了勾嘴角,低下頭,看著面前的桌子沒有答話,卻緩緩的放下了手中剝了一半的土豆,將手伸到懷裡,摸到那塊正好好躺在自己懷中的玉佩,伸出手指,輕輕摩挲。
明明相隔未遠,卻已成相思……
林挽月笑著沉默,卞凱插科打諢,歐嫗一臉滿足,歐叟滿眼慈愛。
一頓飯,就這樣愉快的結束了,吃過了飯,歐嫗收拾了碗筷,林挽月坐在院子裡的樹下和歐叟拉家常。
林挽月指使著卞凱劈柴挑水,卞凱把包袱解下來往西屋裡一扔,就愉快的乾起活來。
“林小子,我看著小凱子乾活挺麻利的,人也機靈,一路追你過來也算是心誠,你要是方便的話,不如就把他帶在身邊吧,也算是有個幫襯。”
“哎,您放心。”林挽月點頭應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林挽月帶著卞凱別過了歐家夫婦。
林挽月先叫卞凱在村中等著自己,她到連城給卞凱買匹馬,沒想到卞凱一聽這話死活不乾,生怕自己被丟下,非要跟著。
林挽月冷冷的瞥了卞凱一眼:“我言而有信,說帶你走就一定會帶你走,你要是想跟著你便跟著。”
說完林挽月打馬走了,到了連城挑了一匹馬,然後拉著馬往回跑,回來的時候,看到卞凱拎著哨棒背著包袱正在村口等著自己,林挽月點了點頭:她不喜歡不相信自己的人。
“大哥你回來啦!”卞凱看到林挽月立刻迎了上來。
“上馬!”
林挽月把韁繩丟給了卞凱,卞凱帶著興奮的神色繞了馬一圈,然後拍了拍馬的脖子,一翻身上了馬。
二人打馬前行數十裡,林挽月才勒住了韁繩,對卞凱說:“你要跟著我可以,但是有些話我必須要提前和你說清楚,到時候你要還想跟著我,我就帶著你。”
“你看吧,我就說大哥你的身份不一般!你說吧,我肯定跟著你!”
“我叫林飛星,是鎮西大元帥李沐將軍麾下飛羽營的營長,我是軍戶,這次是要回軍營的,我想你也知道李沐將軍的部隊,我們常年和匈奴人對抗,傷亡數是整個離國所有部隊中最高的。”
“咕咚”一聲,卞凱看著林挽月咽了一口口水。
林挽月盯著卞凱繼續說道:“你能棄惡從善,這很好,如果你不願意跟著我,我絕不勉強你,這匹馬我可以送給你,我還可以給你一些盤纏,但若是被我發現你回去糾纏歐家二老,我決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