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林挽月看著李沐,才恍然發現這兩年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在這百次的實戰中成長, 直到面臨了這次大問題,才發現她所知道的東西, 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如果此時給她一個匈奴, 她可以想到一百種方法把匈奴置於死地,給她一隊匈奴, 她也能用最快的手段將克敵,可是如今面對這樣事關幾十萬大軍的問題,林挽月發現自己的大腦中一片空白。
林挽月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緊了緊, 想起李嫻對她說的話:“飛星, 為將者, 率眾克敵;為帥者, 運籌千裡。”
林挽月的心中無比慚愧, 李嫻一直說自己有帥才, 林挽月這次回來也是信心滿滿,可是當面對實際的問題時,她才清楚自己距離真正的帥才究竟差了多少……
李沐拍了拍林挽月的肩膀, 語重心長的說:“你剛回來去休息休息吧,我們明日再議。”
“是!”
林挽月緩緩的從位置上起身,面帶羞赧,恭恭敬敬的朝著李沐行了一禮,將凳子放回原處,才從大帳中退了出來。
“喲, 飛星回來啦!”李沐的副官正好從帳前路過,看到了林挽月朝她打了個招呼。
林挽月尷尬的笑笑,對於著副官行過軍禮就轉身離開了原地,朝著飛羽營走去了。
“營長好!”
“營長您回來啦!”
林挽月走進飛羽營,被士兵的喊聲嚇了一跳,抬眼一看,只見:飛羽營中的士兵紛紛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無不帶著熱切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見到這一幕林挽月有些詫異,問道:“怎麽了?是有什麽喜事嗎?”
士兵們見到自己的營長懵懂的樣子,均露出了燦爛的笑意,還未等有人回答,林挽月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哥!你回來啦!”
林挽月轉頭一看,林宇正拄著拐杖遠遠的朝自己快速的走過來。
看到熟悉的面孔,林挽月壓抑的心情暫時得到了舒緩,她朝著林宇一笑,迎了上去。
林宇把手中的拐杖一松,給了林挽月一個熊抱。
“哥,你可算是回來了。”
對於林宇的反應,林挽月嚇了一跳,習慣性的想要推開,又想到林宇一條腿恐怕不吃重,只能堪堪忍了下來。
“哥,聽到公主出事了嚇了我一跳,後來又傳來聖旨褒獎你,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林挽月聽著林宇的聲音,心中一暖反手拍了拍林宇的背,然後慢慢的松開了他,撿起林宇的拐杖遞給了林宇:“腿恢復的怎麽樣?有余紈姑娘照顧你,恢復的不錯吧。”
林挽月本是無心的一問,卻把林宇問了一個大紅臉。
林挽月抬頭對著林宇眨了眨眼:“怎麽了?”
林宇面上一窘:“我用這些年攢下的銀錢和食邑在陽關城內買了一處小院,我已經找人送信給我爹了,準備這個冬天過去,明年趁著水草肥美匈奴人放牧的時候,就和阿紈成親……”
“你小子,好事啊!”
林挽月笑著用胳膊肘碰了碰林宇,由衷的為自己的這位勝似弟弟的戰友開心。
林宇也笑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色,他上下打量林挽月說道:“哥,我覺得你好像長高了一些……”
“是麽?”
“嗯,你要相信我的觀察力,肉片的薄厚我都能發現,更別提你一個大活人了。”
說著林宇朝著林挽月的頭頂比劃了兩下,繼續說道:“差不多要長了一寸呢,哥你快十七了吧?”
“嗯……怎麽了?”
“哥,十七歲若是在軍營外面,孩子都快能跑了!你這光長個頭不長心眼兒可不行啊!”
說著林宇看了看周圍,然後湊到林挽月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哥,你這次入京沒找個好郎中看看你那裡啊!還能不能治啊?要是沒有外傷,你自己弄一弄看看還能不能用,實在不行,不還有軍妓營嘛,你去試試……”
“去你的!”
林挽月被林宇說的頭皮發麻,連忙向後退了一步,臉色不善的看著林宇。
見自己的大哥惱了,林宇立刻識趣的閉嘴,朝著林挽月討好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你現在都有千戶的食邑了,什麽時候給我娶個嫂子!”
不知怎麽,林挽月的腦海裡恍然閃過了李嫻那傾城般的一顰一笑。
又立刻想到在宮宴上,李釗讓各路藩王幫著李嫻物色世家青年才俊的一幕,心中湧起一股煩躁。
林挽月抿著嘴,用鼻子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營長!”
“營長您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林挽月抬頭一看,蒙倪大和張三寶並排朝著自己這邊走來了。
“三胖子你真不會說話,叫千戶大人!”
“小的參見千戶大人!”張三寶立刻扭著壯碩的身軀給林挽月打了一個千兒。
四人圍在一起,哈哈大笑。
林挽月緩緩的收斂笑容:“還是保持常態吧,這是軍營稱呼還是按照軍銜來,對了三寶,倪大,我離開的這段時間,營裡訓練的情況怎麽樣?”
“回營長,一切都是按照營長的吩咐去做的,效果也很顯著,通過這段時間的訓練,已經有一半的人到了一隊,我們飛羽營的戰鬥力提升了一個台階!”
蒙倪大挺著胸脯向林挽月匯報著營裡的工作,心內卻欽佩不已:這個少年營長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訓練方法非常實用,而且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了千戶的食邑,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嗯,你們做的不錯。”林挽月點了點頭複又問道:“兩隊誰吃了誰的肉?”
聽到林挽月的問題,張三寶的面上一紅。
答案不言而喻,林挽月也就不再為難張三寶了。
“壞了!”林挽月一拍腦門,把卞凱的事給忘了,忘了請示大帥……
“哥,出什麽事了?” 林宇問。
當下,林挽月將關於卞凱的來龍去脈和場中其他的三人說了。
參軍時間最長的張三寶立刻說道:“營長,這事你也不用請示大帥,依我看沒戲。”
“怎麽講?”
“這卞凱也不是軍戶出身,雖然改戶不是不可以,但是這卞凱就算是個破落戶,但是有手有腳的漢子,世間三百六十行,他非要選擇落草,這樣的人大帥怎麽可能同意他進軍營呢!”
“我看這卞凱本性不壞,而且還有很多不錯的品質,先不說老虎寨散了之後他一個人處理了小毛和黑老虎的後事,就說他在連城等了我十多天也算是心誠,而且他的偵查能力很強,在上路之前,我也和他言明利害,他還是跟著我來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總抓著一個人的過去實在沒有必要,我還是去找大帥問問。”
林宇一把拽住了林挽月的胳膊勸阻道:“哥,大帥不知道怎麽,這幾天心情不好,你別去觸這個霉頭,為了一個山賊何必呢,實在不行給他點盤纏,讓他做個小本生意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蒙倪大看了看林挽月,見她臉上的表情堅決,想了想說道:“其實營長你要是想招這個卞凱進軍營不用非得過大帥那關。”
“倪大,你有什麽辦法?”
蒙倪大看了看林宇,繼續說道:“這就要看林郎將願不願意幫忙了。”
林挽月瞥了林宇一眼,自然的說道:“你說吧。”
林宇亦齊聲附和道:“怎麽幫?”
“先鋒郎將是可以直接聘用帳前書記一職的,若是碰上手下軍戶沒幾個識字的情況,先鋒郎將可以憑借自己的郎將印鑒給非軍戶但是有才學的百姓下達告書,此人便可以憑借這告書進入軍營,成為郎將營中的書記……”
林宇眼睛一亮:“好,我這就去拿印鑒寫了告書給這卞凱。”
……
林挽月在飛羽營中視察了一圈,所到之處無不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可是大家越是歡迎她,林挽月的心中羞愧之情便越重,此時此刻的林挽月深深的意識到自己的實力根本承擔不起這樣的名聲。
後悔已然無用,林挽月只是在心裡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努力的目標,她相信在不久的將來,自己一定能名副其實!
卞凱被安排在了林宇的營中,但是實際聽從林挽月的調配,等到時機成熟直接調過來就行了。
入夜。
林挽月卻怎麽也睡不著,她坐在營帳中看著案前昏黃的燭光,眉頭緊鎖。
得知了糧草被劫的事情,林挽月連晚飯都沒有吃,此時她已經在案前枯坐了兩個多時辰,卻對糧草失竊一事毫無頭緒。
林挽月最先想到的就是匈奴人,可是糧草是在湖州失竊的,在離國的土地上,匈奴人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不可能直接越過他們軍營的防線將糧草運送到匈奴的地界。
可是又是誰呢?是李沐將軍的仇敵?伺機除掉將軍?林挽月對朝中之事知之甚少,難道真的如公主所說的:幾位藩王為了扳倒太子,先刺殺公主,刺殺不成又想除掉手握重兵的李沐,可是北境邊防若破,整個離國的社稷都要動搖,難道為了爭奪皇位,連江山社稷的安危都可以犧牲嗎?林挽月想不通……
她將手伸入懷中,掏出了那塊刻有“嫻”字的玉佩。
林挽月看著手中的玉佩,喃喃說道:“若是公主在這兒,一定能想到辦法。”
突然,林挽月的腦海中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