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進入營門的隊伍越來越稀少, 李嫻的喉頭緊了緊……
第一次的,李嫻覺得戰爭是如此殘酷。
就在李嫻打算偷偷回到帳篷打發影子去尋找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挽月渾身是血的被一個皮膚黝黑的士兵扶著,腳下虛浮,身子幾乎是半倚在那名士兵身上,
在林挽月身邊是一個同樣渾身是血的壯實大個兒, 背上背著的同是一個渾身是血人。
這四個人緩緩的走進來,身上的血汙比李嫻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都要重!
這四人正是林挽月, 蒙倪大,張三寶和林宇。
原來, 林宇在衝殺之時不小心被匈奴的馬撞倒並且踩斷了腿,要不是林挽月帶著張三寶等人及時趕到, 恐怕此時林宇早就凶多吉少了。
因為拖著一個腿受傷的林宇, 林挽月四人幾乎被匈奴包圍!
林宇見大勢不好,大吼著讓林挽月帶人離開,林挽月並沒有理會林宇的吼叫, 當機立斷讓身材最高大的張三寶背起了林宇,然後三人呈三角形背靠背站在一起,將林宇圍在最中心,只要他們三個人不死, 林宇就不會有事。
三人將彼此的後背交給了對方,且戰且退, 一路拚砍, 居然硬生生的從匈奴人的包圍圈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雖然多少都掛了一些彩, 但到底是四個人都活著回來了。
林挽月的臉上布滿了血汙,饒是這樣李嫻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軍醫!軍醫!”
蒙倪大大聲的喊著,李嫻聽到聲音,看著渾身血汙幾乎站都站不穩的林挽月心中一揪,雙腳更是不受控制的邁開了步子朝著林挽月的方向走了過去……
“林營長受傷了?”
“參見公主……”
“幾位作戰辛苦,就不要拘泥於禮節了,可是受傷了嗎?”
李嫻問的是蒙倪大可是一雙眸子卻在打量林挽月,而此時的林挽月身體幾近虛脫,但凡她有一點力氣也不可能倚在蒙倪大的身上,所以根本沒有一點兒多余的力氣去回答李嫻的問題。
“回公主,我和三寶沒有什麽事,都是小傷,可是林先鋒被馬踩斷了腿,若是不及時處理恐怕會落下病根,我們營長胳膊被砍了一刀,挺深的,一路跑回來流了不少血……”
蒙倪大的話音落,李嫻回頭看了看穿梭在傷員中忙的不可開交的軍醫道:“依本宮看此時軍醫恐怕忙不過來,我出宮的時候帶了兩名醫女,不如你們隨本宮來吧。”
聽到李嫻如是說,蒙倪大和張三寶臉上一喜,於是一個背著林宇,另外一個小心翼翼的攙著林挽月跟著李嫻走去……
李嫻帶著渾身是血的四人來到了自己的營帳前,此時林宇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而林挽月也沒好到哪裡去,要不是她的身份特殊,讓林挽月強撐了一口氣絕對不能失去意識的話,恐怕林挽月現在早就昏睡過去了。
林挽月看著面前“搖晃”的大帳,總算是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於是她強打著精神,運轉自己已經處在渾噩邊緣的大腦支配自己的身體停了下來。
“就在這兒吧,我們四個……男人,到公主的營帳中實在是於理不合,況且都這麽髒,莫要……”
聽到林挽月遊絲般的聲音,李嫻為之氣結,心道: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是一個老古板,自己都這樣了還要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李嫻駐足,發現這林飛星的領導力還真不是一般的高,聽了他的話之後,蒙倪大和張三寶立刻就停住了腳步,準備把各自身上的傷員置放在李嫻營帳外的空地上。
“無妨,帶他們兩個進來吧。”
聽到公主的命令,二人又再次扶起了各自的傷員,而粗獷的張三寶一個不小心好像是碰到了林宇受傷的腿,只聽林宇發出一聲慘叫,叫聲傳出好遠。
“嗷!我的腿,張三寶我曰你先人板板!我的腿啊!啊啊!啊!!!”
李嫻被林宇這一喊嚇了一跳,就連迷離的林挽月都睜大了眼睛。
而張三寶則不好意思的說道:“林先鋒,對不住,對不住哈!”
最後林挽月和林宇被置放在公主大帳內的羊毛地毯上。
張三寶和蒙倪大去打水了,兩位醫女正在做事先的準備工作。
林挽月平躺在地上,氣息很微弱,但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一旁的林宇躺在地上捧著腿在不住的發出哼哼聲。
李嫻朝著林挽月看去,只見林挽月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臉上也盡是血汙,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眉頭鼓起了一個包,臉上盡是痛苦的神色。
在林挽月的左臂上正如蒙倪大所說,被切開了一個深深的口子,李嫻仔細打量著口子,發現傷口居然已經微微有些發白了……
李傾城久病,李嫻也算是飽讀醫書,林挽月這種情況李嫻曾在醫書中見到過,明顯是失血過多,如果不及時處理,恐怕這隻胳膊就廢了……
李嫻皺了皺眉眉頭,立刻吩咐兩名醫女中醫術較好的一人道:“阿隱,你給林營長看看,余紈,你去處理一下林先鋒的腿。”
“喏。”
“喏。”
兩位醫女得令立刻各就各位,阿隱蹲在林挽月的身邊,驚奇的問道:“這是……”
李嫻隨著聲音看去,這才發現,林挽月的右手居然還握著一把兵器,這把兵器並不是離**隊所有,而是匈奴人的彎刀,李嫻仔細看去才發現:哪裡是握著兵器?這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塊布,居然將握著彎刀的手用這塊布緊緊的纏住,防止兵器脫手……
見到這一幕,李嫻想起絹報上的內容,想起適才林挽月在城牆上拉弓射箭時顫抖的雙手,不知怎地,心中一酸。
“水來了,水來了!”
蒙倪大和張三寶並排走進了李嫻的大帳,各自提了兩大桶滿滿的水。
阿隱正準備解開林挽月右手上的布,以免處理傷口時林挽月因痛誤傷自己人,蒙倪大立刻跑了過去蹲在林挽月身邊道:“姑娘我來吧,這髒活,我來就好!您可要給我營長好好治啊!”
說著接過阿隱手中的剪刀“哢嚓哢嚓”三下五除二的將林挽月纏在手中的布條剪開,然後提著布條和彎刀出了帳篷。
然而,被鮮血浸透飽和的布條在被蒙倪大拎出去的時候滴落的鮮血在李嫻的羊皮地毯上拉出了兩條斷斷續續的“紅線”。
阿隱準備解開林挽月的衣襟,卻被林挽月一把攥住了手。
“啊!”阿隱大聲呼痛,林挽月的手就像一把老虎鉗一樣,仿佛要把她的手捏碎了!
看到醫女被自己這一捏差點哭出來,林挽月心頭也劃過了一絲歉意,她松開了阿隱的手,然後喘了兩口氣才緩緩的對阿隱說:“姑娘,男女有別,不然你就把我的袖子剪了去吧。”
阿隱聞言,回頭看了看李嫻,見李嫻點頭,便拿過了剪刀“哢嚓哢嚓”由肩減掉了林挽月的袖子。
“呼……”
林挽月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翻了一個白眼欲昏,卻被她生生的忍住了。
她絕對,絕對不能毫無意識的暴露在任何人的面前,絕對不能。
李嫻低頭看著林挽月露在外面的胳膊,發現這林飛星也不是天生就生的如此黝黑,只見這林飛星的臉和手是一個顏色,而小臂則比手的膚色要白出一些呈小麥色,而林挽月的大臂居然是很白皙的顏色,這讓李嫻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幾眼……
若不是林挽月的大臂上是非常明顯的肌肉輪廓,還有好幾處傷疤的話,單看這個顏色李嫻都要認為這是一個女人的手臂了,天下間哪有幾個男人皮膚的顏色是如此白皙的?
想到這裡,李嫻覺得有些好笑,林挽月怎麽可能是女人呢?
天下間怎會有女人,能做到他這般果敢剛毅,毫不矯揉造作呢?
阿隱用濕淨布幫林挽月將露在外面的胳膊擦了擦,然後遞給蒙倪大,蒙倪大雙手接過帕子在水盆裡濯洗,霎時間一盆清水就染上了鮮紅的顏色。
阿隱抬起林挽月的胳膊,入手是梆硬而又滾燙的觸感。
她仔細的看了看林挽月的傷處,轉過頭來為難的對李嫻說:“公主,林營長的這處切口深可見骨,而且失血過多……”
李嫻看了看阿隱,讀懂了她眼中為難的神色,心下一緊,莫不是保不住這隻胳膊了麽?
“別啊!姑娘,你話別說一半啊,這是什麽意思啊?我們營長可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能不能治啊,會不會落下病根啊!”
聽到蒙倪大的喊聲,林挽月皺了皺眉眉頭,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後低聲的說:“倪大,你別嚷,阿隱姑娘我這胳膊的傷能治,麻煩你拿針線和火盆來,倪大,你去借把烙鐵來……”
“是,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