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還熱著呢,您嘗嘗?”
余閑將裝了糕點的托盤放在了桌上, 示意林挽月嘗嘗。
林挽月點了點頭, 伸手撚起一塊糕點,放到嘴裡, 滿意的眯起眼:“很好吃。”
聽到林飛星的肯定,余閑看上去很高興,連忙道:“老爺您若是喜歡奴婢每天都給您做。”
聽到余閑的話, 林挽月皺了皺眉, 在心中本能的生出一種排斥,淡淡的回道:“那倒不必,我不是很注重口腹之欲, 若是想吃, 我會告訴你的。”
余閑碰了一個軟釘子也不惱,而是笑盈盈的看著林挽月,眼中透出淡淡風情。
“你還有什麽事嗎?”林挽月平靜的問。
“奴婢告退。”余閑拿著托盤識趣的從林挽月的房中走了出來。
林挽月看著被余閑帶上的門, 沉默無言,她伸手從懷中掏出那方李嫻送給她的玉佩, 放在手心裡注視良久, 又用力的攥了攥才悠悠的歎了一口氣,將玉佩重新放在懷中。
林挽月自從數月前理清楚了自己對李嫻的心思之後, 就陷入了解不開的苦惱中,身份的天差地別,倫理上的陰陽顛倒, 還有那種不敢高攀的自卑感,太多太多的情緒就像一座連綿起伏看不見盡頭的大山重重的壓著她!
而且她對李嫻的那種“妄念”,卻並沒有因為這些“大山”而退卻,也更沒有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反而愈發茁壯的蔓延,在林挽月的心中深深的扎根。
林挽月對李嫻的思念與日俱增,想到李嫻的婚期越來越近,林挽月便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千萬隻螞蟻啃噬一般,這種感覺煩躁又鈍痛,如影隨形。
無法,林挽月只有讓自己忙碌起來,每天除了軍營裡日常的事物之外,就拚命的給自己找事做,看書慢慢的就成了林挽月最重要的習慣。
那本不薄的《戍邊縱論》林挽月已經熟記了裡面的全部內容,並且在李沐的幫助下,將這本書的內容逐漸運用到自己的策略中,甚至是改變了林挽月從前的思考方式……
在離國,書是一種珍貴的資源,因為它傳播起來非常困難,一本好的書籍若想傳播只有手抄一條途徑,而且紙張也很珍貴,從前林挽月的父親雖然是教書先生,家中不過有幾捆竹簡……
不過現在不同了,林挽月已經擁有了千戶的食邑,林子途果然是管理宅院的一把好手,考慮到林飛星的銀錢無多,林子途特意到供養林飛星的那些農戶家裡去預先收了兩成食邑,秋收之後再交七成即可,聽到可以免掉一成的稅收,農戶們樂樂呵呵的就交了稅,林宅也得以繼續富足的維持。
林挽月常年生活在軍營裡,雖然有了錢,日子卻基本和之前沒有太大的差別,唯獨改變便是:林挽月開始慢慢的用各種途徑去買書了。
幾個月的時間,林挽月動用各種途徑買到了不少書籍,李沐聽說了林飛星的這個愛好之後,還送了不少書給林飛星。
此時的林挽月早就成為了軍營中的一位新貴,李沐對她的賞識有目共睹,十七歲拜授先鋒郎將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像林飛星這種大帥甚至會耐心到讀書寫字都傳授的先鋒郎將,恐怕是空前絕後的第一人了。
很多人見林飛星喜歡書,也紛紛投其所好,托了不少關系和途徑,將各種書籍往林宅裡頭送,也多虧了這些人,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林挽月的書房已經初具規模,不僅有許多手抄本,還有不少珍貴的竹簡甚至是孤本。
書讀的多了,慢慢的便入了心,林挽月的氣質也在逐漸的蛻變。
雖然依舊穿著樸素皮膚黝黑,但是那種讀書入心,華光初現的氣質已經逐漸的在林挽月的身上散發出來。
再加上林挽月年輕,剛毅,無論站在何處都挺拔著身姿,配合上這股子書香氣之後讓林挽月的氣質愈發獨特迷人。
這不,有客到……
虎子邁著大步,來到了林挽月的房門外,輕輕的敲了敲林挽月房間的門,恭敬的說道:“老爺,有客到。”
聞言,林挽月挑了挑眉,看了看銅鏡中剛剛梳好頭髮的自己,問道:“是誰?”
“是陽關城的何姑,老爺,小的將何姑安排到客廳?”
“嗯。”
虎子應聲去了,林挽月卻有些奇怪,自從立了宅子除了營裡的弟兄之外,鮮有生客,這何姑是何許人也?
當林挽月來到客廳的時候,看到玉露和余閑已經給這位“生客”奉了茶,擺上了今天新作的糕點,並且乖巧的在後面。
看到林挽月邁了進來,二人立刻朝著林挽月盈盈下拜:“老爺……”
“嗯。”林挽月抬眼打量這何姑,發現此人她並沒有見過,腦海中沒有任何印象,看上去要有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揩著厚厚的脂粉,點著一指寬的紅唇,身上的布料雖然不是很華麗,但是穿紅搭綠,異常的喜慶……
最有特色的是,此時不過初春,北境的天氣還有些許寒意呢,此人的手上已經捏了一把絹扇,扇面上好像畫著一對戲水鴛鴦,此時這何姑正坐在客位,搖著手中的絹扇。
林挽月走了進去,還未等她這個主人開口,這何姑已經喜笑顏開的朝著林挽月盈盈一拜,說道:“喲~林老爺,奴家何姑,這廂有禮了。”
林挽月擺手讓何姑坐下,自己也在主位坐了,身後的余閑立刻給林挽月奉了茶,然後再次安靜的退到了林挽月的身後。
“不知何姑……有何指教?”
“哎喲,林老爺~敢問林老爺您今年貴庚幾何啊?”
林挽月第一次看到這麽“反客為主”的人,不過見對方年紀遠長於自己又是女性,便如實回答道:“免貴,今年十七了。”
“喲~幾月生人啊?”
“……四月……二十九。”
“喲喲喲,大富大貴,大富大貴,正合適,正合適!”
聽到林挽月報出自己的生辰八字之後,何姑用手中的絹扇擋住了半邊臉,不過任誰都能看得出她正笑的開懷。
林挽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架勢,玉露小丫頭年紀小也不明白,不過守在一旁的余閑和林子途倒是看得真真兒,這何姑就是職業保媒的……
何姑笑好了,見林飛星一臉詫異又不好深問的樣子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林老爺啊~這個我們陽關城南呢,有一戶農戶劉家,身家清白,祖祖輩輩都是陽關城人氏,家裡有二十畝水田,這劉老爺家裡有一個小女兒,閨名丹丹,年芳十四,劉老爺說了……若是您嫌棄他們家門楣低也不要緊,可以先娶過來做小,他日為林家開枝散葉誕下長男,林老爺您心情好再抬了位分也可,不抬也可……”
聽到這裡,林挽月徹底明白了,這何姑居然是媒婆!
保媒居然保到自己頭上來了!
林挽月“謔”的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必了!”
聽到林挽月如此斬釘截鐵的拒絕,何姑的笑容僵在臉上,有些下不來台……
想她何姑牽線拉媒這麽多年了,還沒遇到過這樣的主兒呢,雖然劉家是有點高攀的意思,可是人家已經說了可以做妾了,一般男子聽到這話,肯定笑呵呵的就應了,妾而已,又是十四歲破瓜年歲,哪有人會斷然拒絕呢?
是,你林飛星此時此刻是這陽關城中的新貴,炙手可熱的人物,大家都知道李沐大帥賞識你,可是你這也太自視甚高了吧?
不過何姑這些話只能在心中嘀咕,她自然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還要拿捏著表情,笑吟吟的說道:“喲,我說林老爺,您今年也有十七了,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您這個年齡合該孩子都會跑的年歲了,那劉家娘子奴家見過,腰身結實,一看就是能生養的,娶過來啊,包您三年抱倆!”
聽到這話,林挽月的臉上“騰”的一熱,表情也變得有些閃躲,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余閑的眼睛。
“不好意思何姑,恐怕要讓您白跑一趟了!”
想了想林挽月又解釋道:“我林飛星身無長物,配不上丹丹姑娘,而且我身負血海深仇,北境一日不定,匈奴一日不亡,飛星無以為家!虎子,不,子途,你親自把何姑送出宅子去。”
“是,老爺!”林子途來到何姑身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對著何姑說道:“何姑,請。”
何姑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可是又不敢得罪林飛星,隻好偷偷拿眼睛剜了林飛星幾眼,然後搖著扇子甩著手帕,跟著林子途從客廳走了出去。
除了余閑的表情至始至終都淡淡含笑之外,玉露和虎子早就已經噤若寒蟬,立府這麽長時間,自家老爺雖然不經常回來,但是對待下人最是和善,規矩也不多,如此盛怒的林飛星,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虎子!”
“哎!”聽到林飛星突然喊人,虎子嚇得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去了。
林挽月見狀神色一緩,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你起來回話。”
“是!”虎子從地上爬起來,但依然貓著腰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也無怪虎子如此,對於他和玉露這種簽訂了賣身契的家奴而言,是不受官府保護的,生殺大權全憑主人,打死他們這種家奴,最多賠幾個銀子便過去了……
“以後,但凡有媒婆登門,就說我不在家,若是非得進來等,你就讓她等在門房裡,不用通報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