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場面沸騰;所有離國士兵或揮舞著手中的兵器, 或三五成群的撞在一起,這是北境今年秋收的第一仗, 大獲全勝!
活捉了七名匈奴人,其余全部殲滅, 無一人逃跑。
北境已經很多年沒有打過這樣的大勝仗了!
城牆上的一眾人來到了城下,林挽月看著滿地的屍體沉默良久,吩咐道:“將匈奴的屍體和死亡的戰馬全部燒掉,陣亡的將士按照慣例辦,傷亡總數呈報給我。”
“是!將軍。”
“另外……將這些百姓妥善安葬, 派人去沿途調查, 看看究竟是哪裡的百姓,有沒有親眷尚在, 家屬的撫恤……每人一金, 從我的食邑裡出……”
“將軍,那這幾個匈奴人怎麽處置?”
沒等林挽月開口,張三寶卻先跳出來:“當然是在城內支個台子, 當眾活剮了!”
蒙倪大連忙攔住張三寶:“三胖子別胡鬧, 現在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這幾個人先給我關起來, 記住,任何人不許和他們說一句話,打罵都不可以,要單獨關, 不許讓他們之間有一點溝通,而且每天隻準他們喝水,不許給吃的,記住了?”
“是!”親兵領命去了。
項經義夫婦聽到林飛星對這些罹難百姓的安置,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心中愈發的對謙遜厚道的林飛星稱讚了起來。
眾人反身回城,在將進城門之時,李嫻突然叫住了林飛星:“林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挽月駐足,其他人見狀和林飛星打了個招呼繼續向城內走;林挽月反身來到李嫻身邊,二人對望。
直到人群徹底走遠,林挽月才緩緩開口,問道:“不知公主有何指教?”
李嫻仰著頭,眼神複雜的看著林飛星,沉吟良久不答反問道:“你就不知道疼?”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將林挽月問住,林挽月眨了眨眼回道:“公主在說什麽?”
看著這樣的林飛星,李嫻為之氣結,適才她從城牆上下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地上有由血滴稀疏連成的線,仔細一看發現血滴正是從林飛星的右手拇指上滴下來的。
李嫻仔細一看發現林飛星的手上並沒有戴扳指,那三石弓是何等的力道?肉體凡胎的怎麽能經受的住?
這人,硬生生的靠著血肉之軀拉開了三石弓,割破了手指,鮮血滴了一路還渾然不覺。
“給我看看你的右手!”
“哦!”
林挽月後知後覺的伸出的右手,低頭一看,一道極深的口子橫亙在拇指上,此時還在汩汩的出著血;只不過適才是林挽月第一次指揮如此大規模的戰鬥,高度集中之下,居然沒有感覺到痛來!
此刻,林挽月看著自己手上的口子,痛感一下子便湧了出來。
“哎。”李嫻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拿出一方絹帕,握著林飛星受傷的右手,意欲包扎。
“萬萬使不得,飛星自己來便是!”
“莫要逞強了,傷在手指上,你自己如何包扎。”
說話間,李嫻已經輕輕的擦拭掉了傷口周邊的鮮血,開始包扎。
李嫻將林飛星的手握在手中,入手的是無比粗糙的觸感,縱觀李嫻十八年的記憶,還從來沒有摸過這樣粗糙的手。
林飛星手指下面的幾個肉丘,早就變成了幾塊高高隆起微微有些發黃的硬繭,五個手指上,以及虎口處也盡是粗糙的繭。
射箭勾弦的拇指上繭最厚,像一隻小蠶般臥在那裡,清晰可見。
如今這小蠶形狀的硬繭,被生生的從中間切開,也多虧了這層突起的繭起到了“扳指”的作用,不然這手指恐怕要傷的更深!
林挽月兩頰滾燙,偷偷打量正低著頭專心為自己包扎的李嫻。
李嫻的雙手猶如絲般柔軟,林挽月覺得她手指拂過的地方,就像緞帶劃過一般,細膩,舒適。
林挽月緊張到繃直了身體,就連呼吸都變的小心翼翼。
林挽月感覺,此時此刻李嫻托著的仿佛不是自己那布滿老繭的手,而是她瘋狂跳動的炙熱的心臟。
每一下肌膚上的觸碰,都仿佛是拂在了林挽月的心上。
癢癢的,無比騷動,她想要逃,又渴望再多些。
“好了,回到府上讓丫鬟再幫你處理一下,上些金瘡藥好的會快一些。”
李嫻抬起頭,對上了林飛星的眼。
林挽月怎麽也沒想到李嫻會突然抬頭,自己的思緒和情感全都寫在眼中還來不及掩飾,便被人家瞧了去。
“多謝公主!”
林挽月用極快的速度抽回了手,轉身,飛也似地離開了,什麽禮節都顧不上了。
李嫻卻站在原地看著林飛星逃走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適才林飛星的眼神,李嫻見過;每當她和李忠獨處的時候,李忠經常會用那樣的眼神注視她。
相對於李忠的大膽和炙熱,林飛星的眼神裡夾渣了幾分其他的東西,李嫻尚且沒有品味清楚,那最後一抹慌亂的神情她卻是看的清楚。
怎麽,堂堂北境最年輕的將軍,也會有怕的嗎?
明明知道本宮已經許了旁人,竟也會起非分之想嗎?
思來想去,李嫻卻恍然發現自己對林飛星竟是出奇的包容!
適才,林飛星那樣的眼神,其實已經算得上是冒犯了;可是,當她看著林飛星逃走的背影,卻發現自己的心裡並沒有厭惡的感覺。
明明,這人是有隱疾的呢?難道也會起非分的念頭嗎?
李嫻的心情有些複雜。
翌日
林挽月剛剛睡醒,就有下人通報說:有人送來一個錦盒。
林挽月洗漱完畢,命虎子將錦盒呈上。
“誰送來的?”
“來人沒說,但是留了話,說:‘老爺您一看便知’。”
“哦!”林挽月點了點頭。
打開錦盒,映入眼簾的是兩樣物件。
一個精致的瓷瓶,以及一環扳指。
看到這兩樣東西,林挽月的心頭一跳,她將錦盒放在小桌上,先拿出了裡面的扳指。
將扳指拿在手中仔細翻看,見扳指上沒有血線,知是鹿角做的。
因為右手被纏了繃帶,便將扳指往左手拇指上一套,扳指有點大了。
林挽月將扳指捏在手裡,心頭又是一陣蕩漾。
因為常年拉弓的緣故,右手拇指上面長了一層厚繭,所以她的右手拇指要比左手稍微粗一些,這個鹿角扳指應該是正好合適的。
林挽月恍然想起昨日李嫻似乎是用手指夾了一下自己的拇指,心中又是一陣翻湧:公主真是好精細的心思……
林挽月愛不釋手的將扳指把在手中,最後乾脆將扳指暫時戴在了左手拇指上不舍得摘下來。
複又伸手拿過了那個精致的瓷瓶,打開紅色的瓶塞,將瓶口放在鼻息處一嗅,濃濃的草藥味之中帶著淡淡的幽香。
“余閑。”
“是,老爺~”
“麻煩你幫我重新上一下藥吧。”
“是,老爺。”
冰涼的藥膏浸入拇指上的傷口,有些刺痛,更多的是冰涼和舒適,林挽月滿足的眯了眯眼,心中暗自感慨:還是京城的藥好用。
而這瓶藥膏余閑卻是認識的,它名喚“冰肌玉骨膏”,雖然不是最名貴的外傷藥膏,但是因其中有一味草藥非常難得,所以每年的產量很少,而且這藥膏雖然有愈合傷口的作用,但最主要的功效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能消除疤痕……
余閑看了看林飛星這雙粗糙不堪的手,心中不住的疑惑:殿下給林飛星這瓶藥膏,是不是有點浪費了……
當天下午,林挽月忙完了軍務從軍營中回來,便一頭扎進了秀閣探望小白水去了。
自從有了這個女兒,林挽月發現小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子,變化快的驚人。
林挽月將小白水抱在懷裡舉高高,整個房間裡立刻充滿了歡聲笑語。
桂媽行色匆匆的打前院往秀閣走,路上正巧碰到余閑。
“桂媽~您腳步這般急切,往哪兒去啊?”
“哎喲,閑丫頭,出事了,我要去稟報老爺!”
“出什麽事兒了?老爺這會子正在秀閣裡面逗小姐呢,難得忙裡偷閑的,不然您先和我說說?”
“哎……也對,你給我出出主意。”
“這不是說話的地兒~,桂媽您跟我來。”
說話間,余閑將桂媽引到了一處僻靜之所,問道:“您說說吧,出什麽大事了!”
“哎,昨兒送菜的就沒來,我想著許是因為打仗了,府中的菜蔬魚肉也尚足兩日的量,就沒在意;可是今兒,送菜的還沒來!眼看著存菜堅持不了多久了,沒辦法我便去帳房現支了株幣到菜市場去買菜;可是到了之後那些菜農肉販,一聽說是往林府送,立刻翻臉不賣!我問緣由,他們說話還陰陽怪氣的,我從東頭走到西頭,什麽都沒買到不說還碰了一鼻子的灰!閑丫頭你說說,你說說這是不是出事了?”
“一群白眼狼!桂媽還不知道呢吧?老爺昨兒那一仗,殺了一些被匈奴人抓走的百姓,沒想到不過一晚上的功夫就傳開了!”
“哎喲喲,還有這事兒呢,我昨兒在府中住下了,沒聽說;這可怎麽辦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廚房的菜不夠了,就算勉強做了今晚的飯,明天早上府中這麽多口子人,吃什麽啊!”
“桂媽您先別慌,要我說,這事兒你直接稟報老爺有些不妥,你應該先報告給管家,才是正理,而且由管家想辦法或者報告老爺,您也少擔一些不是?”
“哎!還是你說的對,我這就去找管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