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機場外等候的娛記之多，實在遠超莊衍的想象。

　最近娛樂圈裡沒什麽大新聞，難得出了這麽一個爆炸性話題，大家當然都很激動。

　莊衍人氣一向很高，關於他的話題自然吸睛，他被包養這種醜聞足以在各大娛樂版面掛上一個星期，而與之相應的是——如果處理不好，這件事就會成為他事業的轉折點，從最高峰到最低谷的轉折點。

　經紀人派了人來接他們，幾個高大壯碩的保鏢護著莊衍費力擠出人群，再擠上公司來接他的車。經紀人事先告訴他什麽也別說，上了車後莊衍看著車窗外的人群，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歎道：“我這麽出名的嗎。”

　助理方才險些被記者的話筒戳到鼻子，正心有余悸，忍不住問：“您一點都不慌的嗎？”

　莊衍笑了：“還好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到了這時候反而內心平靜，大約是一回生二回熟，畢竟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了。

　大學時他與聞修遠來往，舍友總有些察覺。聞修遠偶爾會讓人開車接他去遛貓，又為他簽了幾部後來頗有人氣的電視劇，同學間漸漸便開始傳言他被暴發戶大老板包養了，話說得非常難聽，傳到最後謠言中莊衍甚至已明碼標價，一夜多少，包月多少，說得一清二楚。有些同學因此刻意疏遠了他，其中不乏他的大學好友，莊衍大受打擊，消沉了一陣，最後才知道是章林私下嚼的舌根。

　他和章林吵了一架，章林罵他變態，說他從小被父母拋棄，怪不得會是這種變態扭曲的性格，莊衍氣得和章林打架。他自小身手靈敏，只有些淤傷，章林卻有些嚴重了。章林家裡有些權勢，事情鬧到最後，章林的父母要求學校處分莊衍，還要通知莊衍的親人，索賠一筆不菲的醫藥費。

　莊衍與父母早沒了聯系，自然也不會告知父母來學校處理這件事。反是聞修遠發現他受了傷，想法子套完話才知道學校裡發生的那些事情。

　聞修遠讓小助理去見章林的父母，態度十分明確，賠償醫藥費是理所應當，只不過賠償完後，章林要向莊衍道歉，並在學校內主動為莊衍辟謠，證明自己之前所說的東西都是假的。

　章林的父母起初還很硬氣，說自己的孩子肯定是沒有錯的，大約是欺負莊衍的父母不在身旁，小助理年紀輕，他們隻以為這人是莊衍的哥哥。幾番糾纏，聞修遠煩了，第二天便讓律師去找了章林父母，醫藥費暫且不說，他們要起訴章林誹謗。

　章林這才與莊衍道歉認錯，主動和同學們澄清謠言，之後也一直為此事向莊衍道歉，說自己內心愧疚。學校的處分因為不知名的原因也遲遲沒有下來，可那種被人惡語中傷的感覺莊衍卻是記住了。當時那些傳謠的人是他的同學，甚至還有幾名昔日的好友，而今他的親近之人都在身旁，沒有人會對他落盡下石，嚼舌根的都是他根本不認識的人，他又何必那麽在意。

　經紀人給莊衍打來電話，讓他將此事與聞修遠說一聲。

　事情鬧得這麽大，莊衍想聞修遠應當早已知道了，他給聞修遠打了電話，電話剛剛接通，他還來不及說話，聞修遠卻已搶先開了口：“我知道了。”

　莊衍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想了想，也只能老老實實說：“對不起。”

　聞修遠：“……”

　可怕的沉默。

　莊衍想這件事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為什麽每次他與聞修遠說話，最終都會變成這模樣，或許他和聞修遠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所以從不會有共同的興趣愛好，自然也就找不到能夠好好溝通的辦法。

　“你先回家。”聞修遠說，“這件事我來處理。”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發生的是一件多麽簡單的事情。莊衍總覺得他是在刻意偽裝，好讓自己不要太過擔心……可是聞修遠是那麽體貼的人嗎？

　莊衍想了想，低聲說：“好。”

　22.

　外邊的媒體鬧翻了天，莊衍卻縮在家裡，一步也沒有走出去過。

　可是現今網絡發達，哪怕他不出門也知道事態發展到了什麽地步——媒體曝光這件事情之後，他的微博頓時迎來了一大波辱罵。好在莊衍出道多年，早見過網絡暴力的架勢，他隻當什麽都不曾看見。

　當天下午忽而便有他所謂的大學同學跳出來，說他當年在大學時就已被人包養，對方似乎是個業內的大老板，有權有勢的，所以莊衍這一路才能走得如此順暢。

　這位“大學同學”的發言讓話題再度發酵，可莊衍畢竟在圈子裡呆了這麽多年，還是有不少真愛粉的。他們四處解釋，說真相尚未明了，或許只不過是謠傳，而他們堅信莊衍不是這樣的人。

　莊衍想，這次他或許要讓他們失望了。

　聞修遠讓莊衍的經紀人發聲明澄清這件事，說要起訴最初散播這個消息的娛樂工作室誹謗，可這只是尋常手段，莊衍自己心裡清楚這件事會給他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

　原有幾家在談的廣告合約告吹，現今又是他電影宣傳的當口，莊衍已逐漸開始覺得消沉。聞修遠原在外地開會，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也沒空趕回來，這本來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他不回來不代表他不在處理此事，可對此時的莊衍而言，他卻覺得十分難受。

　他在家裡孤零零一個人抱著大西瓜，看著滿屏幕惡毒尖刻的侮辱咒罵，眨眨眼，隻覺眼中酸澀一片。

　23.

　莊衍看得出聞修遠幾乎已動用了一切手段。

　可就算他現在遏製住了話題發展，這件事確實發生過，那就還會有再次被發掘出來的那一天，這本就不是靠堵能扛過去的事情。甚至……莊衍想，這件事發展到最後，對聞修遠的事業都會有所影響。

　恰好章林打來電話，莊衍隨手接起，章林小心翼翼地問了他近況，最後告訴他——那家曝光此事的媒體早有準備，說他被包養只不過是第一下，後續只怕要將聞修遠也扯出來。

　公司總裁出現醜聞，對公司勢必造成影響，章林又歎一口氣，說自己早得到消息，也已告訴聞修遠要盡早處理了，可沒想到最終還是鬧出了這麽多事來。

　莊衍有些茫然：“聞總早就知道了？”

　章林說：“是啊，年會時我就告訴他了。”

　結束與章林的通話後，莊衍有些猶豫，最終卻還是忍不住給聞修遠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聞修遠便主動與他道歉：“對不起，最近太忙了，明天我一定趕回去。”

　莊衍問他：“你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聞修遠稍有猶豫，還是坦誠回答：“是。”

　他沒有過多解釋，莊衍想了一想，又問：“這件事……會對你造成影響嗎？”

　聞修遠一頓，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莊衍說：“情人好找，可醜聞一旦出現，就很難抹去汙點了。”

　聞修遠乾脆問：“你是不是和章林說過話？”

　莊衍不理他，只是自顧自往下說去：“換個包養對象，然後把我封殺吧。”

　聞修遠一把掛斷了電話。

　24.

　小助理鮮少看見聞修遠這麽生氣的時候，他小心翼翼，一點也不敢去主動詢問。

　片刻，聞修遠開口說：“章林給莊衍打了電話。”

　小助理訝然：“又是他。”

　聞修遠竭力使語調平靜：“莊衍想和我分手。”

　小助理：“……”

　聞修遠：“他是想氣死我。”

　聞修遠一生氣便有些焦躁，他控制不住自己飛速轉著筆，一手捂著自己的額頭，像是在思索接下來應該要如何走下去。

　小助理小心翼翼看著聞修遠的臉色，有些害怕，鼓起勇氣說：“對了聞總，剛剛收到消息……這件事的爆料人好像就是章林。”

　聞修遠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並不覺得意外。

　小助理又說：“而且他們下一步可能就要曝光您了……”

　莊衍已被媒體曝光，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那些人忘記了，甚至於說繼續讓莊衍接戲也會給公司帶來一些不利的負面影響。而聞修遠還不曾被媒體曝光，當下最穩妥的辦法應當就是莊衍所說的那個法子——

　先封殺莊衍，再準備好娛記的封口費，保住聞修遠，這個八卦到此為止，不許再往下扒下去。

　聞修遠沒有說話，小助理隻好再次詢問：“您到底要怎麽辦？”

　聞修遠仍是轉著那把筆一言不發。

　小助理問：“聞總……”

　“今晚先趕回去。”聞修遠終於下定決心，他一把將筆攥在手心，已恢復了神色平淡，“明天開個記者會吧。”

　25.

　聞修遠趕回家時已是凌晨，莊衍卻還沒睡，他抱著靠枕窩在沙發裡，大西瓜蜷著身子趴在一旁，難得如此溫順安靜。

　他聽到開門聲音，睜大了眼望著聞修遠，顯得甚為驚訝。

　“你怎麽回來了……”莊衍說，“你不是說明天才能趕回來嗎？”

　聞修遠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說：“兩點二十七分，是明天了。”

　莊衍：“……”

　“這麽晚了還不休息。”聞修遠又說，“你可是靠臉吃飯的。”

　莊衍又窩回了沙發裡去：“沒事的，我打算以後去餐廳裡刷碗。”

　聞修遠涼涼說：“我同意了嗎？”

　莊衍：“……”

　莊衍抱著靠枕背過身去，他還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到了這種時候，他除了沉默，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聞修遠將行李箱丟到一旁，冷冷開口：“睡覺，明天中午記者會。”

　莊衍一時茫然：“……什麽？”

　聞修遠卻已轉頭走上了樓，莊衍呆坐了片刻，丟掉抱枕跑上樓，攥著聞修遠的手腕，問：“你開記者會幹什麽？”

　聞修遠回眸望著他，目光有些幽暗不明，他掏出手機，劃亮屏幕，幾下切到新聞頁面，而後將手機擺在了莊衍面前。

　『影星莊衍身陷包養門，金主或是xx總裁聞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