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夏亦寒在今陵後, 楚愈快速想出對策——如果在今陵加強防守、加大搜查力度, 肯定不現實, 在望江和珞玉的經驗告訴楚愈, 他們搜查得越累,夏亦寒越謹慎,藏得越好, 有時候甚至可以激發她反偵查的潛能,完美躲開警方的視線。
所以楚愈決定聲東擊西, 故意放松今陵市的防范,漏出無數精心設計的空子, 等著夏亦寒來鑽。
和陳岷結束通話後, 楚愈先和肖副局長商量, 把在溪安村以及周圍, 設置關卡對過往車輛進行查驗的乾警調回,先從外部營造“撤退”的假象。
然後, 楚愈通知了超人處和秘密行動小組成員,安排明天的行動工作, 方大托帶頭表示,一定發揮演技, 好好配合, 拿出要去長硯拚死一搏的雄心壯志。
工作安排會議結束,公安局通知了縣人民醫院,讓院長和龔燕華主治醫生做好配合,龔燕華還是安排在特殊病房, 不做變化,並且醫院方面對其身上的雕傷,依舊嚴格保密。
院長得到通知後,在木魚的幫助下,製作了一份關於龔燕華的虛假病歷和病程記錄,為夏亦寒獨家準備。
29日早上,楚愈在特殊病房裡和龔阿姨交鋒,木魚他們去了一趟院長辦公室。整個醫院大樓,特殊病房和院長辦公室一片是監控盲區,他們也不怕夏亦寒從外部入侵醫院監控,得知他們的動向。
在院長辦公室,有一名叫尤雪的護士,體型和楚愈十分像,側面看去,也有七八分相似。尤雪和木魚等一同回到特殊病房外等候,最後楚愈和龔燕華談話完畢,和木魚隔著走廊相望,楚愈比了個“OK”,示意他們可以行動。
之後,超人處“四人組”大搖大擺走出縣醫院,直奔機場,機票是真的買了,包括原本守著龔燕華的吳科,也確實被調離,楚愈不敢造假,力求在細節上做到天衣無縫,她不敢低估夏亦寒的消息渠道,生怕一個環節出了紕漏,被那小滑賊給識破。
木魚他們走後,女警和護士將龔燕華轉移到普通病房,護士確保她在夏亦寒出現之前,不出病房半步,避免露面。
而楚愈至始至終就沒離開過特殊病房,她取代龔燕華的位置,把那張豪華病床佔為己有,護士推著一車化妝用品進來,給她改頭換面,化了個“病入膏肓”妝,自此,楚愈開始表演完美躺屍。
在床上躺了一天多,楚愈更深刻體會到,自己的“悠閑恐懼症”有多嚴重,以前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和床親密接觸一下都困難,她每天還挺樂呵,跟打了反人類興奮劑一樣,現在好了,在床上躺著受人伺候,她由內而外不舒服,堪比滿清十一大酷刑。
癱在床上,楚愈心裡暗暗祈禱,希望夏小朋友快點降臨,把她從大床溫暖的懷抱中拯救出來。
之後,楚愈推測,溪安附近的警力撤掉後,夏亦寒會在縣醫院附近潛伏,她讓警方放出消息,判定龔燕華是自殺,這一方面解釋了為何警方會突然撤走,消除夏亦寒的疑慮,另一方面,也可隱藏被害人身上刻有槐花圖案的事實。
公安局還通知了諶風,諶風得到消息,馬上到醫院請求和母親見面,這時醫院方會阻撓,理由是病患狀態未穩定,借此機會,向潛伏在醫院夏亦寒傳遞一個信息,除了主治醫生和特定護士,其他人還不能探望被害人。
以此,夏亦寒多半會找張醫生下手,而不是假扮龔燕華的親朋好友,這樣,警方防備的范圍也會縮小,具有針對性。
10月30日晚,當女警第一次見到夏亦寒版張醫生時,就立刻警惕起來,她通過耳麥提醒病房內的楚愈,犯罪嫌疑人疑似已出現,注意防范。
楚愈從晚上六點一直熬到七點,躺在床上,感覺指甲殼都在冒汗,她很怕自己的安排出現破綻,被夏亦寒的火眼金睛看穿,她說是等會兒再來,但趁機溜掉。
在夏亦寒第一次離開後,女警馬上通知在保衛科值班的乾警,讓其注意“張醫生”的動向,確保其沒有離開醫院。
乾警們的心一直揪著,這幾天他們負責監控,負責醫院進出口的監察,但一直未發現可疑人員,夏亦寒啥時候進醫院的,他們一無所知,如果“張醫生”真是夏亦寒,那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活躍了很長時間,相當明目張膽,而他們甚至還覺得醫院裡相當安全,安全得楚愈可以起來活動活動,在醫院裡散散心。
不過楚愈的心揪得最緊,若非要比較,其他人的心是揪成了毛巾,而她的是揪成了麻花,她對夏亦寒實力的相當清楚,畢竟她可是親眼目睹過,夏亦寒怎麽在一分鍾之內,放倒一個壯漢。
楚愈對自己的體格和體能心知肚明,她也怕自己手速不夠,會被夏亦寒反攻,一招致命。
捕捉槐花魅影,是個高危任務,而高危中的高危,是最後進行致命一扎的人,簡稱——送命任務。
肖副局長拉著楚愈,苦口婆心,眼淚鼻涕差點齊飛,就差把心掏出,對天發誓,這樣不安全,得派經過特殊訓練的警察上場。
但楚愈還是堅持己見,扛起最後一棒的大旗,勇敢地躺在床上,手握注射器,準備和小槐花正面剛。
整個參與到“槐花捕捉”行動的人,都為楚愈捏了把汗,生怕到時候活捉不成,反被削——輕則被小槐花劫持為人質,重則被一刀捅死。
小槐花再不想傷人,也是頂級“殺手”,情急之時,很可能防衛過當,楚愈的身板可經不起她的反擊。
不過事實證明,楚愈算對了,她起身的那一刹那,夏亦寒看清了她的臉,手裡的動作立刻止住。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楚愈已經手起針落,扎了下去,而夏亦寒只是暈暈乎乎,叫了聲姐姐,從此不省人事。
逃犯槐花魅影正式落網,行動組人員流下疲勞過度的淚水。
一個小時之內,望江市公安局發來賀電,珞玉市公安局發來賀電,蕪淮市公安局發來賀電,長硯市公安局發來賀電,公安部發來賀電加嘉獎。
收到賀電,肖副局長眼淚鼻涕又差點齊飆,在有如過山車後的余悸中,發出了喜報——槐花魅影已被抓捕,感謝廣大市民的配合。
自從蕪淮市公布槐花魅影的消息,動員全民“找人”以來,各地公安局收到了無數舉報,但沒有一個是有效信息,被舉報的可疑人士,大多有這樣共同點——長相清俊,身材瘦長,無辜市民。
各地公安局局長請示省廳的徐懷俞,提議撤銷全民找嫌犯的號召,因為這已經不是“大家來找人”的行動,而是“全民選美大賽”的遊戲。
如今,槐花魅影落網,再一次給新聞網提供素材,夠熱度燃上幾天。
和行動任務人員不同,網民們沒有奔走相告,歡呼雀躍,而是集體發出慰問,甚至想集資,打聽出小槐花關押地點,送去鮮花和卡片,表達“花粉”的愛意。
不過這個關押地點,不僅“花粉”們不知道,連警方自己都蒙在鼓裡。
得知楚愈得手後,今陵公安局差點把審訊室大掃除,熱烈歡迎槐花魅影“入駐”,並通知看守所,隨時準備收押嫌疑犯。
但楚愈沒有交出夏亦寒的意思,給肖副局大致說明了原因。
肖創覺得不妥,不過他已經深知楚愈的倔脾氣,知道自己勸不過來,便上報了徐懷俞。
徐懷俞當即給楚愈打電話,急了:“楚處,我求求您小人家,能不能悠著點!雖然此案是超人處和警方聯合辦案,總指揮權在你,但也好歹給公安局一個面子,小槐花她就算有研究價值,但到底傷了人,屬於刑事案件,還是先按法律程序來。”
楚愈開著車,後座坐著宋輕陽和夏亦寒,一個醒著,一個睡著,一個盯著另一個看,楚愈事先叮囑宋輕陽:憋著,使勁憋著,你若實在拳頭癢癢,就按著自己打,我沒意見!
木魚坐在副駕駛座上,拿著遙控器,調試智能電子腳銬,面無表情瞟了楚愈一眼:“這才剛開始,我就嘗到了偏心的味道。”
楚愈笑了笑,沒理她,接了徐廳長的電話,她早料到他會干涉,已經準備好台詞,就差現場過一遍。
“我是按照法律程序來的呀,現在犯罪嫌疑人還五花大綁著,翻個身都難。”
說著,楚愈從後視鏡瞅了瞅夏亦寒,只見她睡顏恬靜,看樣子睡姿正合她意。
“楚處,我知道小槐花對於你來說,意義非凡,她身上可能有很高的研究價值,但為了安全起見,為了司法公正,還是請您把犯罪嫌疑人交給公安局,進行正常的審訊司法程序。”
楚愈手掌在方向盤上一拍,按了聲喇叭:“您為什麽覺得,小槐花一定要接受審訊和審判?”
電話那頭一頓,隻傳開沙沙的背景音,過了許久,才答話:“您這是在玩腦筋急轉彎嗎?她傷了人呀,致使兩人受傷,兩人失蹤,一人自殺,還是流竄作案,已經構成嚴重的刑事犯罪!”
“可是,”楚愈儼然被告律師,強硬反擊:“警方有在犯罪現場找到證據嗎?有提取有效指紋、血跡、足跡嗎?有監控錄像記錄犯罪過程嗎?有目擊者證詞嗎?”
“這……”
徐懷俞頓時啞口無言,仔細一想,警方偵查了那麽久,確實沒有取得關鍵證據,每次夏亦寒作案,都會保證犯罪現場“一塵不染”,沒有絲毫可作為證據的痕跡留下,難以定罪。
而且根據被害人提供的凶手信息,夏亦寒完全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是無辜人士。
一直以來,針對槐花魅影的追捕行動,都是建立在楚愈的推測和犯罪心理側寫上,像是一個抽象而宏大的輪廓,而沒有實物基礎。
但在法庭上,法官可不會隻憑一番心理側寫,就認定被告有罪,得拿出真憑實據。
如果法院的立案庭,對訴前審查特別嚴格,沒有證據可能不會立案。
被楚愈這麽一說,徐懷俞差點被繞暈,好不容易才轉出來:“對啊,就是因為現在沒有實質性證據,所以才要抓緊時間審訊,獲得口供!”
楚愈正了正藍牙耳機,衝著鏡子,對自己一笑:“您放心,這事交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