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也不是多問的時候， 萬源鵠不再多想，直接踏進了看起來虛無一片的空間。

　果然， 他整個人， 或者說，精神體懸浮在了空中。

　這種感覺，很有些熟悉。

　賀昭華停下來的時候，溫聲問了一句。

　“你發現了？”

　“恩。”萬源鵠點頭， “這裡的感覺，和虛空回廊很像。”

　“你還挺敏銳， 跟你那麽弱雞的精神力水平不太匹配。”

　開口的自然是明舒志。

　對於他的這種態度，萬源鵠倒是不覺得奇怪。明舒志似乎已經從自己的精神體是一隻貓的打擊中走了出來，又恢復了毒舌本性。

　萬源鵠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明舒志說得對，他的精神力居然會這麽敏銳，在踏進來的瞬間，就發現源空間的感覺和虛空回廊一樣。

　他下意識看向了秦逾明。

　秦逾明表情沒有什麽變化， 似乎也沒意識到萬源鵠的意思。

　只是在萬源鵠移開視線的時候， 他微微一點頭。

　賀昭華和明舒志， 都沒有發現兩人私下的交流。

　總覺得，有種偷情，呸， 明明是合法，不對……

　萬源鵠把自己唾棄一番，決定開始說正事。不然再胡思亂想下去， 他真的無顏面對一本正經的秦少將。

　“你們把我叫過來，是不是和地……fq-488星球的事情有關？”

　秦逾明點頭，說道：“這裡是整個星網空間的數據儲存中心。”

　萬源鵠看著四周懸浮著的幽藍光帶，愣了一下：“包括星球交易中心？”

　賀昭華點頭，說道：“是的，我們在得知駱斯年失蹤的消息之後查閱了他最後出現的地方，是這裡。”

　萬源鵠聽到這裡，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起來。

　“fq-488星系的躍遷坐標泄露了，我發現了這段數據的拷貝痕跡。”

　明舒志眉頭微皺，看起來很是不開心。星球交易中心的數據泄露，不是小事情。

　萬源鵠問道：“坐標泄露的話……我關閉躍遷通道也沒用了嗎？”

　秦逾明沉默片刻，說道：“軍方技術，緊急情況下，可強製開啟躍遷通道。”

　軍方技術，不針對民用，在戰爭等特殊情況，可以強行開啟被關閉的躍遷通道，這是可以理解的。

　問題在於……

　駱斯年失蹤了。

　萬源鵠意識到了什麽。

　“這技術，是駱斯年？”

　秦逾明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明舒志打開了他的個人終端，一道光幕投影在半空中。

　“駱斯年在失蹤前，沒有任何異常情況，在星網數據上沒有留下任何的記錄。”

　萬源鵠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好在賀昭華看出了他的疑惑，直接補充了一句。

　“駱斯年獨居，他所有的一切幾乎都是通過星網空間，沒有留下任何記錄反而不正常。只有可能是有人抹去了。”

　秦逾明沉聲說道：“駱斯年的保護等級，是特級，執法部那邊，沒有收到任何警報。”

　萬源鵠聽幾人言簡意賅地說完，大致整理出來了眼下的情況。

　駱斯年失蹤了，在失蹤前違規甚至是違法調用了星球交易中心的數據，並且複製下來。他做這些事情，似乎是自願的，起碼執法部那邊沒有收到任何來自駱斯年的求救。

　這事情，看起來似乎與萬源鵠沒有太大的關系。

　被拷貝的數據，是近幾年交易出去的所有星球，看起來沒什麽特殊的地方。

　如果萬源鵠沒有告訴幾人關於精神體的秘密，他們甚至不會把這件事情聯想到fq-488星系上來。

　萬源鵠沉默片刻，問道：“你們懷疑，駱斯年是被那個人控制了？”

　秦逾明的回答很有執法部特色，“沒有證據。”

　“不排除這樣的懷疑，畢竟駱斯年那人就是個呆子，除了研究沒有其他的愛好，突然跑出來搞事情，我是不信的。”

　明舒志抱著雙臂，眉頭一動，在空曠的源空間就出現了兩把椅子。

　他自己坐下，隨後對萬源鵠抬抬下巴。

　“坐，傻站著幹什麽？”

　萬源鵠有些猶豫，總覺得自己就這麽坐下似乎不太禮貌。

　他還未開口，就聽明舒志又說道：“不用看了，他們要坐自己有辦法，這裡就你沒法精神力具象化。”

　“……“

　萬源鵠乖乖坐下，四人就在這奇特空間裡開始圍爐夜話。

　賀昭華說道：“此處是最安全的，從理論上說來，駱斯年是星網空間項目的主導人，如果他倒向那邊，星網空間上所有的一切，都會在監控之下。”

　萬源鵠想了想，說道：“我剛剛，釣到了一條魚。”

　他的話聽起來有些沒頭沒腦，在這種時刻說出來似乎也有些不合時宜，但沒人打斷。

　“那條魚有些不同尋常，應該是某個人的精神體。”

　賀昭華問道：“你懷疑是駱斯年？“

　明舒志則是更加直接些，“帶上來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出人在哪兒。”

　“我……沒抓到，跑了。”

　如此想來，那條錦鯉的情況似乎不太一樣，此前無論是最先出現的虎子還是最後出現的串串，都是在一種弱勢的情況下被發現的。

　“我懷疑那條魚在魚塘裡待了挺長時間了，它的大小並不是一條小魚，而且很有活力。”

　萬源鵠停頓一下，“它具象化到地球上，應該有一段時間了。”

　幾人討論了一下，覺得事情的突破點應該還是在背後那人身上，說到這裡的時候，萬源鵠倒是提出一個人來。

　“串串，啊，不，就是那隻小羊羔，我懷疑是嚴正則大法官的精神體，當時是它帶我找到的那隻白豬。”

　他沒有說完，幾人就明白過來。

　賀昭華接著說道：“你的意思是嚴正則可能接觸過那個人？所有才會潛意識帶你找到了那隻白豬。”

　萬源鵠點頭，說道：“很有可能。”

　明舒志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和他談談。”

　離開星網空間的時候，萬源鵠又說了下顧晟的事情，關於那部體驗式電影的計劃。

　現在發生太多事情，萬源鵠覺得自己的安排還是應該征求一下其他人的意見，畢竟給顧晟取材這件事情，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和精力。

　尤其是秦逾明這邊，雖說戰事此時進入修整階段，但雷鳴那邊還是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反撲，軍糧的問題尤其是重中之重。

　沒想到，秦逾明居然點了點頭，說道：“你按原計劃來。”

　既然如此，萬源鵠也沒了後顧之憂，準備下線之後按照原來的計劃開始取材工作。

　正準備下線，他腦中突然傳來秦逾明的意識。

　【等一下。】

　萬源鵠下意識，就停了下來。

　此時，源空間裡只剩下了他和秦逾明。

　“……“

　“……“

　萬源鵠等著對方說話，不想站在眼前的人卻一言不發，只是盯著自己看。

　氣氛又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紛亂心思，又開始咕嚕咕嚕地往外冒泡泡。

　“秦少將，您，有事？”

　萬源鵠一把拍散心底莫名其妙的粉色泡泡，選擇先發製人。

　沒想到，他這句話說出來，秦逾明居然眉頭微微一動，有幾分茫然。

　所以，剛才對方不說話是在發呆？

　萬源鵠忍不住輕輕笑了笑，笑完又覺得緊繃的情緒一下就放松開來。

　他想到了虎子。

　地球上，萬源鵠總是有很多活要乾，他在忙的時候，虎子就是這個樣子，端正地坐著，認真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只是，有時候虎子其實是在發呆，被萬源鵠叫醒的時候，反應和眼前人一模一樣。

　秦逾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向一旁移開，輕咳一聲。

　“坐。”

　兩人坐在秦逾明具象化出的椅子上，萬源鵠等著對方開口。

　“我請你留下來，是想確認一些事情。”

　萬源鵠點頭，說道：“恩，好。”

　秦逾明卻沒有再開口，而是盯著眼前的虛空，神情很是認真。

　隨即，令人驚訝的一幕在眼前展開來。

　以他們兩人坐著的地方為圓心，空間變得不一樣了。

　綠意從腳下開始蔓延開來，隨即向上延伸出藍色的天空，白雲，和陽光。

　如此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這是地球，又和萬源鵠見到的地球不一樣。

　這是完全處於原始狀態下的地球，滿目所及，只有鬱鬱蔥蔥的森林。

　萬源鵠眨了眨眼睛，問道：“這是？”

　秦逾明說道：“這是我年幼時，經常夢到的場景。”

　萬源鵠一愣，“你還小的時候，精神體就可以具象化到地球上了？那怎麽……“

　他突然想起，此前賀昭華跟自己說的話。賀昭華也曾經見過地球的夜空和銀河。

　他們的精神體，並不是第一次落入地球。那又怎麽會直到現在，才發現精神力另一個領域的秘密？

　秦逾明沒有回答，只是視線再度看向遠方。

　在他看向的地方，一隻步伐優雅的貓科動物出現。

　只在瞬間，貓科動物似乎看到了他們，隨即身體一展，撲了過來。

　萬源鵠一驚，忘記這一切都是秦逾明精神力具象化出來的虛影。他向後一仰，想躲開撲來的貓科動物，卻仰面從椅子上翻了下去。

　“！”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愚蠢的萬源鵠，心裡只在瞬間想著，反正是精神體，摔下去應該也不痛。

　“……”

　真的不痛，只是，似乎是有人接住了他。

　萬源鵠隻覺得，自己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抱歉，嚇到你了。”

　萬源鵠一回頭，就見到了近在咫尺的黑金軍裝，正對著他眼睛的，是一枚雕刻著軍部徽章的銀色扣子。

　“……”

　萬源鵠面紅耳赤，慌忙起身，後退幾步。

　“剛剛，那是？”

　此時一切已經恢復正常，那隻大型貓科生物消失不見。

　秦逾明等了片刻才開口。

　“我出現在這個地方，總共是八次，每次的經歷都差不多，被捕食者獵殺。”他眉頭微微一皺，“我沒有任何抵抗能力，這感覺很不好。”

　萬源鵠砰砰直跳的心，聽到這裡的時候，倒是冷靜下來。

　他想起自己撿到虎子的時候，那麽小小的，軟綿綿的一團，的確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所以，他們並不是在自己來之後才出現在地球上，而是之前的每一次具象化出現，都因為太過弱小，被地球上的本土生物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