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源鵠把虎子身上的毛細細梳理一遍， 手法輕柔。

　虎子的眼睛已經閉上，很是享受。

　他隨身帶著種子， 卻沒有種花， 也沒提議秦逾明過來。

　即便兩人已經是戀人關系，甚至建立了精神通道，但他們始終無法像正常戀人那樣相處。秦逾明身處前線，加上身居高位手握重權， 公務依舊繁忙。

　秦逾明精神力強大無比，分出一縷精神同萬源鵠交談不會影響到處理日常事務。但精神體具象化過來就不一樣了。

　秦逾明沒有說過， 萬源鵠卻心知肚明。兩人之間的相處，感情上熱情似火，相處方式卻又融洽得如同一起生活了許多年。

　萬源鵠按摩完畢，又輕輕揉捏著虎子的耳朵。

　虎子的耳朵手感很好，薄薄的帶著些涼意。

　【你，別捏了……】

　在萬源鵠的百般□□下，秦逾明終於發出抗議。

　萬源鵠乖得很， 手上動作停了下來， 卻沒有拿開。

　“我發現你耳朵很敏感。”

　【我耳朵怕癢。】

　秦逾明的回答很直接， 帶著些想回避問題的意思，萬源鵠卻置若罔聞，追問道：“不止是怕癢吧？”

　秦逾明沉默了片刻， 才有回應。

　【你以後會知道的。】

　“……”萬源鵠總覺得這話中有話，為了安全起見，最後還是終止這個危險的話題。

　他感受到秦逾明那邊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 便提起了那件事。

　“你這幾天，是不是一直在想小說的結局？”他問，“小說裡，你被汙蔑為叛國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秦逾明居然否定了。

　【不是，那只是小說而已，我不會在意。】

　萬源鵠有些疑惑，對方情緒上的問題，是真實存在的。他甚至能通過那種陰鬱的情緒，想像出在秦逾明精神海之中，暗潮湧動的景象。

　“可你傳達出來的感覺不是這樣的，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緒……很沉。”

　這種感覺太陌生，明明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卻感同身受。

　虎子的耳朵動了動，像極了秦逾明不自在的樣子。

　【我很高興，你能感受到我的情緒。】

　經過多次直球攻擊，萬源鵠已經能夠自在地接下一些，並且理解其中的邏輯。

　這並非是秦逾明精於感情一事，而是他很直接，尤其在重要的人面前不會試圖遮掩自己的想法。

　萬源鵠問道：“你那天，突然出現在我的夢裡，也是因為感知到了我的情緒？”

　【是的，你那是情緒不對勁，我就過去了。】

　他停頓一下，坦誠了一件事情。

　【其實我的行為算是違規了，即便是建立精神通道的合法伴侶，也不能在沒有得到對方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進入夢境。】

　萬源鵠感覺到對方似乎在很認真的反省，不免有些失笑。

　“沒關系，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在想誰嗎？”

　【我。】

　“……“

　萬源鵠一噎，雖說對方說的是真相，但總感覺有些堵得慌。

　還是繼續說下去。

　誰讓秦逾明就是這麽一個人呢，自己選的。

　“當時，我在自己記憶裡找到了那本小說全部的劇情，很多人都死了，在那個結局，人類聯盟的未來也將被戰火籠罩。”

　說到這裡，萬源鵠停了下來。

　那些玉米已經完全摘了下來，他把所有的玉米植株都砍倒了，點火燒掉，成為下一波種植的肥料。

　有大量機械在，他不用擔心會發生什麽山火事故。

　玉米杆子被灼燒的味道，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是鄉愁，也是回憶。

　“我是個自私的人，即使看到那樣的結局，我心裡的第一個想法，卻是為你鳴不平。為何作者要為你安排那麽一個結局，死亡或許對於你來說並不是最痛苦的，被汙蔑叛國才是。”

　虎子坐了起來，盯著萬源鵠，眼睛一眨不眨。

　萬源鵠愣了愣，問道：“你怎麽了？恩，是虎子？你餓了？”

　【我想見你，種花。】

　幾分鍾後。

　秦逾明一出現，就把萬源鵠摟進懷裡。

　他抱得太緊，硬質的軍裝和胸前的金屬勳章讓萬源鵠臉上肌膚被磨得有些發痛。只是這個時候，這些都不太重要。

　萬源鵠搭上秦逾明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怎麽了？”

　“我的沉重情緒，不是因為小說裡自己的結局，是因為你。自從知道在那本小說裡，你死在監獄裡之後……”

　萬源鵠笑了，他明白秦逾明為何堅持要出現，只因為兩人的心意相通。

　他輕聲說道：“木琳和萬鑫陽已經死了，吳助理也是，我如今有了自己的星系，和小說結局走上了完全不一樣的道路。再說，你應該知道，那只是小說而已。“

　秦逾明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悶悶的。

　“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卻是另一回事。我以前以為理智和情感背離是荒謬的說法，也相信自己的理智能完全把控情緒，現在才發現，這不可能。”

　他停頓一下，“認識你之後，才發現。”

　秦逾明來得急，走得也急。

　仿佛過來，只是為了一個擁抱。

　十分鍾後，萬源鵠帶著虎子，和滿滿的收獲回家。

　***

　萬源鵠回到家裡的時候，還在想著和秦逾明之間的對話。他抬手，摸了摸依舊砰砰跳得有些亂七八糟的心。

　還是趕緊把葉問天給解決了，有這種危險人物搞事情，秦逾明大概會疲於在前線的戰爭。

　萬源鵠定了定心神，看向了魚池。

　駱斯年。

　在那本小說裡，駱斯年也死了。

　並且他還是作為主角的一個金手指升級部件出現的，簡單來說，就是駱斯年死了，葉問天得到了這位天才科學家的研究成果，實力更進一步。

　現在，駱斯年的失蹤，究竟是劇情慣性，還是和葉問天有關。

　好在，這條錦鯉還活奔亂跳的，那就證明駱斯年還很安全。

　錦鯉來到家裡有一段時間，只是它的性格似乎十分內向，內向到幾乎是自閉的程度。

　反正自從它進入魚池，萬源鵠就沒能好好和它溝通一下。

　每天清晨，是固定的喂食時間。

　只要聽到萬源鵠的腳步聲，那條自閉魚就能沉底，之後再也不露面。

　說實話，見不到自閉魚也是萬源鵠自己的問題，怪他太貼心。

　錦鯉搬進來的第一天早上，萬源鵠是在一陣喧鬧聲被吵醒的。

　他出門一看，就見咪咪蹲在水池旁，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

　聲音是虎子發出來的，它試圖把咪咪趕走，卻不得其法。

　畢竟咪咪的身形太靈活，虎子想在不傷害它的情況抓住它是不可能的。

　最後的解決辦法，是萬源鵠從外面移植了睡蓮進來，把魚池水面給遮得嚴嚴實實。

　咪咪看不到魚了，就不會每天都蹲在魚池旁逗魚完。

　自然，萬源鵠從那天起，也再沒見過這自閉魚。

　要不是早晨能聽到自閉魚急忙躲進池底掀起來的水花聲，他甚至以為魚跑了。

　不過，這種情況不能再這麽下去。

　眀舒志賀昭華那邊反饋，駱斯年就是失蹤了，沒有任何線索。

　眀舒志甚至還動用特級保密權限，查詢了駱斯年精神印記在星網空間的各類使用記錄，依舊一無所獲。

　要麽是他從失蹤起再沒有登錄過星網，要麽是他的精神印記改變了。

　萬源鵠在自製魚食，準備把那條自閉魚給引誘出來。

　他想和自閉魚建立精神連接，但和小動物精神體建立精神連接的前提條件，是對方的充分信任。

　以這條魚的表現看來，明顯不行。

　萬源鵠的策略也很簡單，就是食物引誘。

　對於小動物來說，本能的驅使是最重要的，即便是人類精神體具象化，依舊會有屬於動物的習性。

　此前幾天，萬源鵠忙得很，加上自閉魚出於治療期，他為了強迫對方吃香菜，只能單一供給。

　現在估摸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采取美食撫慰法。

　這一手引誘魚的配方，是萬源鵠跟著他爺爺釣魚的時候學的。

　打窩餌料。

　玉米打成渣，混入自己釀的米酒。

　萬源鵠打開酒缸的時候，院子裡其他小動物都圍了過來。

　這缸酒是他前不久釀的一批，今天第一次開壇。

　酒香四溢，沒有經過蒸餾的米酒，更有一種特屬於糧食的清香。

　萬源鵠拿了乾淨的筷子，挑了一點放進嘴裡。

　熱烈又綿長的酒香味道在唇齒間炸裂開來，如同爆裂的炸一藥直衝腦門。

　萬源鵠微微眯起眼睛，感受到精神海被滌蕩一清的感覺。

　舒服。

　酒的效果類似於茶，都是能給精神體帶了特殊的感覺。

　如果說茶是舒緩，酒就是強烈的愉悅感。

　確認酒的效果之後，萬源鵠很是大方地給了圍在自己身邊的小動物，一人一小口酒。

　幾分鍾之後，院子裡躺倒了一片……

　說是躺倒也不恰當，這些小動物更類似於，貓吸了貓薄荷之後的狀態。

　萬源鵠低頭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腿上反覆磨蹭的咪咪，無奈地摸了摸那柔順的白毛。

　連向來高冷，對自己也經常愛答不理的咪咪，都在米酒的威力之下露出這種軟綿綿的撒嬌狀態來。

　效果真是太好了！

　萬源鵠微笑地看著魚池的方向，很是滿意米酒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