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 萬源鵠出現在了星網空間的中央圖書館前。

　他準備申請一個研究室，好好分析一下香菜的基因序列。

　只是， 還沒走到登記處， 一個通訊就接了進來。

　打來通訊的人，是陳安。

　萬源鵠本來想習慣性的按掉，後來想起那天陳安在信息最後留下的語焉不詳的話，倒是選擇了接通。

　“啊， 慫，不是， 萬源鵠，你在哪？”

　陳安似乎沒想到萬源鵠會這麽快接起來，居然還有些結巴。

　萬源鵠也不在意，問道：“你好，有什麽事嗎？”

　“我跟你說，孫亦清那傻x遭報應了！他在虛空回廊裡精神力枯竭被踢了出來，進醫院了， 現在還在昏迷中。“

　萬源鵠垂下眼睛， 說道：“我， 我不敢相信你，畢竟……算了，我還是不跟你說了， 再見。”

　陳安一聽，就急了，趕緊說道：“我沒騙你！當年那些事， 真的都是他乾的，我這還有證據，不信我給你看。”

　“……”

　萬源鵠偷偷抬頭看了一眼陳安，露出一副猶豫的樣子。

　“就這麽說定了，你的哪裡。”陳安也不再征求他的意見，直接問道。

　“啊……我，我在中央圖書館……”

　掛斷電話後，萬源鵠輕聲笑了笑。

　剛才的表現，他自然是在演戲。

　因為他知道該怎麽表現，才會最大限度降低陳安的警戒心。

　他倒是要看看，陳安和孫亦清到底在搞什麽名堂。更關鍵的事情在於，陳安身上還有一個秘密是他很在意的。

　上次，和錢福威一起的那個名叫顧一的年輕人，他始終覺得名字有些熟悉。後來倒是想起來了，如果說秦逾明是龍傲天主角視為一生勁敵的人，顧一則是他最想殺死的人。

　萬源鵠棄文的時候，恰好是在龍傲天主角已經得到了萬家的全部家產，在籌劃著殺死顧一之時。

　考慮到這一層面，顧一、錢福威、陳安、孫亦清，這幾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有待商榷了。

　孫亦清和陳安是一夥的，孫亦清是龍傲天主角的人，陳安自然也脫不了乾系。從陳安針對錢家的舉動看來，龍傲天主角已經開始對付顧一了。

　這明顯就是終點文裡常見的，趁仇人尚未崛起之前，把對方摁死在幼苗之時的套路。

　萬源鵠覺得自己不論是出於哪個方面的考慮，都不能讓龍傲天主角的陰謀得逞。

　至於突破口，當然就在陳安這個又蠢又毒的人身上。

　萬源鵠和陳安約在了中央圖書館內一處小花園，風景優美，安靜，適合聊天。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萬源鵠看了對面的陳安一眼，輕聲問了一句。

　陳安見到對方這副慫樣，就下意識想翻白眼。不過想到自己的目的，倒是硬生生地壓抑了下來。

　“我傳份聊天記錄給你，是當時我們群裡的。”

　陳安傳過來的聊天記錄，的確表明了當初萬源鵠被孤立被排擠被霸凌，這一切的幕後指使，都是孫亦清。

　原因很簡單。

　“萬源鵠”入學的時候，文化成績比孫亦清好，人也長得好看，搶了孫亦清的風頭。

　萬源鵠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表情，說道：“他，他怎麽這樣子，我一直把他當朋友的。”

　“是啊！孫亦清那人，心機深得很，一直把鍋甩我頭上。”

　陳安見萬源鵠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愈發覺得自己只有把事情說得越嚴重，這個慫包才會越相信自己。

　不需要孫亦清，他陳安也能搞定一切。這樣的話，x先生一定有辦法把自己弄進中央軍校。

　“啊，他，還做了什麽？”

　“你覺得他為什麽一直想拉你加入他的隊伍，是因為他收了你繼母的錢，想弄死你！”

　得到這個答案，萬源鵠到不覺得多驚訝。雖說暫時還不清楚木琳一心想弄死自己的原因，估計還是和二十年前的事情有關。

　萬源鵠一捂嘴，露出飽受驚嚇的表情：“他，他怎麽這樣！不過，虛空回廊裡就算是精神力枯竭，也不會危及性命啊，我不明白。”

　陳安見萬源鵠似乎開始相信自己，愈發得意起來，直接開口說道：“因為他手裡有精神毒素。”

　反正，孫亦清現在也昏迷不醒，鍋往他身上甩就是了。再說了，這麽個沒見識的土包子，應該也不知道精神毒素是什麽東西。

　果然，對方一臉疑惑的發問了：“精神毒素？”

　陳安隨口解釋：“在虛空回廊裡被用了精神毒素的人，就會表現出精神海崩潰的症狀死去，並且還很難查出原因。”

　這次孫亦清昏迷之後，醫院並沒有查出原因的，隻當是精神海崩潰處理。

　萬源鵠眨了眨眼睛，臉色蒼白，一副飽受驚嚇的樣子。

　“那，你和他是怎麽了，那段視頻？”

　來了！

　陳安暗自得意，覺得還好自己準備了完美的說辭。

　“你也知道他嫉妒心很強，為了這次中央軍校的名額，他居然想在回廊裡害我！”

　陳安覺得同樣是被孫亦清害過的人，萬源鵠自然會降低疑心。

　“你這麽，這麽厲害，他怎麽害得到你？而且，你現在不是沒事嗎？”

　“我精神力等級比他高，當然察覺到了他準備對我下毒，然後在打鬥中，那毒素撒了出來，我躲開了，他自食其果。“

　萬源鵠沉默下來，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

　陳安急了，隻得把最後的殺手鐧拋了出來。

　“我這裡有孫亦清的錄音，他想害你的錄音。”

　***

　萬源鵠看著陳安離開，又仔仔細細把他發過來的視頻看了一遍。

　剛剛和陳安的對話，他已經全部錄了下來。

　以前那個“萬源鵠”在陳安印象中實在是太過懦弱，而上次萬源鵠的反抗有囂張跋扈的錢福威在一旁。

　他大概怎麽也沒有想過，萬源鵠獨自一人的時候，也敢陰他一把。

　萬源鵠也是憑著這個刻板印象，拿到了關鍵證據。

　孫亦清和陳安在新手回廊裡爭執打鬥的視頻，這一段錄音，在醫院裡昏迷的孫亦清，足矣讓這群人列入精神毒素案的被調查名單。

　此前在方淮那裡聽到精神毒素幾個字後，萬源鵠就查過了相關的資料。

　雖說這個案件隸屬軍部，屬於保密案件，但對於神通廣大的八卦群眾來說，總是能從各種小道消息裡整理出一條靠譜的猜測來。

　總之，當年這案子牽涉很廣，案情嚴重，誰手裡有精神毒素，絕對是會判重刑的。

　至於萬源鵠的下一步打算，當然是……

　報警。

　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守法公民，拿到犯罪分子的相關線索之後，最忌諱的就是以為自己能行。在一個制度完備的文明社會裡，當然要求助國家機構。

　人選已經想好了，就是當年負責精神毒素案的秦少將。

　秦逾明是個極其嚴謹正直的人，心中只有大義，把這些線索交給他，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萬源鵠低頭看向個人終端，隨後陷入了沉默。

　“……”

　他沒有秦逾明的私人聯絡號碼。

　好吧，只能找其他人了。

　萬源鵠選擇了呼叫方淮，他和秦逾明是朋友，問一下就行。

　方淮的個人通訊卻轉接到了他的助理那裡，助理說方淮有要事在身，暫時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系。

　萬源鵠眉頭微皺，掛斷了電話。

　他並沒有時間等方博士事情忙完，現在能指證那群人的關鍵證據孫亦清還在醫院裡躺著。如果時間拖長了，孫亦清醒了過來，或者是被人滅口了，那一切就白忙活了。

　不行，必須趕緊聯系上秦逾明。

　萬源鵠倒是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賀昭華。

　雖說他們之間的領域看起來沒有什麽交集，但這種聯盟頂層的大人物之間，應該是會有聯系的。

　即使沒有，以賀昭華的人脈，應該也是找得到的。

　好在，賀昭華那邊的通訊很快接通了。

　賀昭華的影像跳出來的時候，他很明顯地微微一愣。

　“是你？”

　萬源鵠笑了笑，說道：“賀先生，你好，還記得我嗎？”

　賀昭華微笑，點了點頭：“萬源鵠，對嗎？我當然記得，你是來赴約的嗎？”

　“賀先生，我可不可以用那個邀約，換一樣東西。”

　賀昭華眼神一動，倒也是看不出息怒，語氣依舊溫和有禮：“請說，我會盡力為你辦到。“

　萬源鵠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請問您有沒有秦逾明秦少將的聯系方式，我有要緊的事要找他。”

　“……”

　賀昭華沉默了片刻，說道：“秦少將的私人號碼，在沒有得到他本人允許的情況下，我不方便透露。”

　萬源鵠有些失望，正想著要怎麽說服賀昭華的時候，卻又聽對方說了一句。

　“不過，我現在知道你在哪裡可以找到他。”

　萬源鵠眼睛一亮，說道：“好的，真是太感謝了。”

　賀昭華很輕地笑了一聲，隨後說道：“小事情，這不值得你用午餐邀約來換。”

　說完，他發了一個坐標過來。

　“你到這裡，可以找到秦逾明，回見。“

　萬源鵠有些怔愣地掛斷了電話，不太理解賀昭華那句“回見”的意思。

　十分鍾後，萬源鵠按著坐標找到一家星網上的私密飯店，正猶豫該怎麽進去的時候，門口的迎賓機器人直接把他帶進了包廂。

　推開包廂的萬源鵠，陷入了沉默。

　包廂裡，的確是秦逾明。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見過的人。

　賀昭華。

　萬源鵠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眼前這是什麽情況。

　賀昭華站起身來，說道：“你來了，過來坐。”

　說完，他又對秦逾明說道：“這就是我剛才說過的朋友。”

　秦逾明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也站起身來，示意萬源鵠落座。

　等他坐下，秦逾明才說了一句：“我們認識。”

　萬源鵠莫名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卻說不出原因，明明就是個湊巧的事。

　他靦腆地笑了笑，說道：“沒想到事情這麽巧。“

　賀昭華是個八面玲瓏的性格，他自然說道：“你通訊進來的時候，我恰好和秦少將約了在這邊見面。”

　說完，他又停頓了一下，笑道：“如果不是秦少將在這，我對你的午餐邀約你大概是早已經忘了吧？“

　萬源鵠：“……”

　說實話，賀昭華對他的態度有些過於親和了些，這很奇怪。更奇怪的時候，他居然不覺得這種親和不恰當。

　“你找我有事？”

　秦逾明開口說道，語氣平板無波到有些不近人情。

　如果和他不熟悉的人，大概會以為這是逐客令。

　萬源鵠恰好就是在不這個不熟悉的范圍內，加上秦少將身上那種征戰沙場多年才會有的凌厲氣勢，總會讓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有些發怵。

　他覺得還是快點說完正事，然後去忙自己的。

　“是的，秦少將，能不能和你單獨談談。”萬源鵠又看了賀昭華一眼，說道，“抱歉，請您不要介意，這涉及到秦少將經手的案件。”

　賀昭華微笑，做了個手勢：“我不介意，請便。”

　秦逾明只是點了點頭，隨後打開了屏蔽牆。

　萬源鵠還沒開口，秦逾明就直接問道：“和精神毒素有關？”

　“恩，是這樣的，我大概知道我身上精神毒素的來源了。”

　萬源鵠知道這位秦上將是出了名的實乾派，最厭惡的事情就是開會打嘴炮。

　據小道消息，有一次軍部開會打嘴炮，探討追捕某個名聲赫赫的星盜團之事，會開了數天還沒探討出一個方案，各大軍團之間互相踢皮球，都想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

　而這位秦少將在會議開始的第一天就離席了，等他回來時，會沒有開完，他已經把事情解決。

　和這樣的人物打交道，最好的方式就是少說廢話，直接上證據。

　萬源鵠把從陳安那裡弄到的視頻和錄音一一放了出來。

　秦逾明聽完，眉頭微皺，問了一句：“你的繼母和你關系不好？”

　萬源鵠說道：“準確來說，她是我的小姨。二十年前，我的母親帶我出門，被星盜劫持，母親遇難，我則是流落到了偏遠星系被養大。過了幾年，她就嫁給了我的父親。”

　秦逾明說道：“我會去查一下當年的星盜劫殺案，這事沒有這麽簡單。”

　“好。”

　外面還有賀昭華在等著，兩人說完正事，便打開了屏蔽牆。

　萬源鵠起身，說道：“賀先生，我和秦少將已經談完了，非常感謝，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正準備離開，卻聽秦逾明說道：“等等。”

　萬源鵠一愣，停了下來。

　秦逾明看了賀昭華一眼，兩人似乎交流了什麽。

　隨後，賀昭華開口說道：“不瞞你說，我其實也和精神毒素案有關系，案件情況不便多聊，但我可以和你交流一下精神海方面的信息。”

　萬源鵠一聽，便打消了離開的想法。

　賀昭華的精神力等級和秦逾明一樣，屬於人類聯盟最巔峰的那一小撮人，如果能得大佬指點，說不定不用吃香菜了！

　一頓飯吃得還算是愉快融洽，可惜的是，萬源鵠並沒有從賀昭華的經歷中獲得什麽有用的經驗。

　他倒是知道些兩位大佬的故事，比如賀昭華兩度昏迷，比如秦逾明也曾經意外昏迷。

　萬源鵠離開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應該為兩位大佬做些什麽。

　畢竟，他欠了兩人的人情。

　掙扎權衡許久，萬源鵠下定了決心。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開口說道：“我是個農民，兩位幫我良多，也沒有什麽東西能表達我的謝意，就送你們我自己種的一點土特產吧。”

　說完，他便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了兩把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