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西的通訊掛斷了， 萬源鵠卻還依舊開著顧晟的星訊網個人頁面。

　過了片刻，顧晟的個人頁面上掛出官方聲明， 稱此星訊是顧晟的助理失誤發出去的。

　萬源鵠眉頭微皺， 想起顧晟那古怪的性格，總覺得有些擔心起來。

　一舉一動，都要完全按照公司準備的劇本來，任何時候都不能表露自己真實的想法。究竟什麽樣的顧晟， 才是真實的他。

　面具戴久了，或許自己都以為那是那是真正的自己。

　萬源鵠想了想， 發了條通訊給顧晟。

　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謝謝。”

　只是那條星訊，過了許久也沒有被打開。

　萬源鵠看了一眼放在石桌上的籃子，突然想起顧晟雖然凶巴巴，遞給自己籃子的時候，動作卻很是輕柔。

　他摸了摸籃子裡圓滾滾的蛋，說道：“或許，顧晟也是像你這樣， 被厚厚的殼困住了。”

　此前， 萬源鵠並不太關注顧晟的個人狀態， 即使對方表現出種種異象。在他眼裡，顧晟只是客戶而已，他自然不會去打聽客戶的私事。

　現在出了這件事情， 萬源鵠心裡的想法卻有些不一樣了。

　顧晟為了幫自己，在個人星訊網上發了那一條星訊。

　萬源鵠是個比較被動的人，不太願意主動和人達成某些親密的關系， 但他卻受不了旁人對自己好。

　一旦有人對他好，他就總想著要加倍還回去。對秦逾明，賀昭華都是如此，如今，顧晟為了幫自己又發生了這些事情，萬源鵠自然無法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坐在葡萄藤下，有一下沒一下撓著團子自己腿上咪咪的下巴，心裡卻想著顧晟的情況。

　從短短有限的幾次交流看了，顧晟似乎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一個性格火爆易怒，一個性格溫柔可親。

　萬源鵠隨手翻了翻在星網上顧晟參加的真人秀節目，發現對方出現在鏡頭前的，永遠都是溫柔可親的那一面。

　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不管表現出來的是人設或者是什麽，那個溫柔可親的顧晟和萬源鵠見過的暴躁易怒直來直往的晟哥，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這是，雙重人格？

　萬源鵠越想越覺得不對，最後還是選擇了聯系方淮。

　方淮和萬源鵠的關系如今已經不單單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在秦逾明帶來軍方特別供應商的合約之後，已經有一部分香菜折耳根送往了方淮的研究所。

　方淮的研究所，也是軍方定點的精神力領域合作對象。

　方淮接起來的時候，隻以為萬源鵠是在關心藥物研究進度。

　“萬先生，我這邊研究材料還夠用，你不用擔心。“

　萬源鵠點頭，說道：“恩，其實我聯系你，是有一個問題想谘詢。”

　“說吧。”

　“雙重人格，和精神海有沒有什麽關系。”

　方淮微微一愣，說道：“雙重人格？這種病例倒是極度罕見。不過我也曾經見過些病例，的確和精神海的狀態會有些關系，嚴格來說，這算是一種精神海損傷。”

　萬源鵠眉頭微皺，問道：“精神海損傷？”

　“是的，雙重或者多重人格病人的精神海，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方淮停頓片刻，似乎在思考一個合適的說法，“每一次的人格切換，可以說都會在精神海中引發一場風暴。”

　萬源鵠想起顧晟的狀況，愈發擔憂起來。

　“最壞結果，是什麽？”

　“精神海崩潰，病患精神海不穩定，一旦受到強烈刺激，就會導致精神海崩潰。”

　萬源鵠沉默片刻，問道：“那，香菜有沒有用？”

　“我不能確定，但從理論上來說，雙重人格的病患只是精神海不穩定而已，並不是精神海損傷，香菜並不對症。”

　萬源鵠倒是明白了方淮的意思：“你是說，雙重人格患者的情況是相當於在精神海裡有一個定時炸一彈，香菜花椒這些，可以治療爆一炸之後的損傷，卻不能拆除炸一彈？”

　“可以這麽說。”

　掛斷了方淮的電話，萬源鵠陷入沉思之中。

　顧晟的情況，非常危險，雖說香菜或許能夠在危急之時把他救回來。可顧晟現在的情形，明顯不能自由行動，又怎麽能保證在發生危險的時候，萬源鵠的香菜會及時送到他手裡。

　“……”

　萬源鵠心煩意亂，喝了口茶。

　一口茶入喉，萬源鵠心中一動，想起一件事情來。

　那天晚上，和秦逾明告別的那個晚上，他突然想到地球上的茶園肯定是還有茶樹的。第二天，他就去采了些春茶回來。

　粗粗炒製之後，萬源鵠試了試，發現茶葉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效果，便放棄了在小店裡上架茶葉的想法。

　不過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也不能說茶葉對於精神力完全沒有影響。

　起碼，喝茶的時候，萬源鵠覺得心緒特別的平靜，坐在院子裡，似乎能聽到風的吹過發梢，能聽到陽光溫柔灑落在院中稻谷之上。

　這種平靜的感覺，在紛繁的塵世之中，十分少有。

　或許，茶葉的效應，就是撫平精神海中的波動。

　對於常人來說，只是讓心情平靜，排空雜念而已。對於顧晟這種精神海不穩定的人來說，或許就是一劑良藥。

　想到這裡，萬源鵠決定下線之後，就去多采些茶葉回來試驗一下。

　店裡有陸陸續續來了些顧客，雖說人不多，看起來也是走上正軌了。有智能導購系統在，萬源鵠也不需要隨時守在點了。

　就在他準備下線的時候，一個通訊接了進來。

　萬源鵠一看名字，立刻就接了起來。

　出現在光幕裡的，是吳助理。

　“吳叔叔，你好。”

　萬源鵠打了個招呼。

　吳助理的狀況看起來很不好，短短幾天內，似乎就憔悴了不少。他臉色發青，眼眶下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連向來梳得整齊的頭髮都有些凌亂。

　“萬先生，不，小鵠。我整理萬董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留給你的信。“吳助理歎了口氣，“也是我的失誤，萬總過世之後，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沒來得及發現這封，我很抱歉。”

　恐怕不是忘記告訴，是故意隱瞞吧。

　萬源鵠心裡冷笑一聲，臉上卻沒有表露出絲毫。

　“沒關系，我理解的，吳叔您最近也很辛苦的。”

　吳助理點點頭，隨後把信件通過個人通訊發了過來。

　掛斷電話之後，萬源鵠打開信看了看。

　這是一封視頻信件，打開之後，出現了萬父躺在床上的影像。

　“小鵠，爸爸很遺憾，不能陪你長大，也不能照顧你今後的生活。木琳和鑫陽，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這幾句話，萬父停了許久，似乎無力繼續。

　他咳嗽了幾句，勉強打起些精神，又繼續了下去。

　“如果，萬一在我走後，你生活過得不太好，可以打開銀河銀行的ty-666號保險箱，裡面有我留下的東西。”

　說完，萬父就閉上眼睛，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附在信件最後的，是一張銀河銀行的保管協議，，上面留下了萬父的精神印記，這證明確實有此事。

　在取件鑰匙一欄，備注的是：精神印記或基因鑰匙。

　精神印記……

　精神毒素發作以後，萬源鵠的精神印記已經發生了改變，根本就不可能打得開保險箱。

　可是保險箱裡的東西，絕對是至關重要的。能夠徹底解決萬鑫陽這個隱患，並且弄清楚一切的緣由。

　不管是為了萬源鵠的母親，還是原來的萬源鵠，或者是自己，他都必須拿到這些東西。

　只是，基因鑰匙的話，他又必須離開太陽系。

　在現在這一種情況，離開太陽系，實在是風險太大。

　萬源鵠苦惱了許久，也沒想出個妥當的辦法來。

　他本來想找秦逾明，卻想起對方在執行任務，也不好意思打擾。

　那天晚上的對話卻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來。

　“小心萬鑫陽。”

　“好，如果不行，我還可以找賀先生幫忙。”

　對了，銀河銀行，當然是找賀昭華最為直接。

　萬源鵠不再猶豫，撥通了賀昭華的通訊號碼。

　事情很快解決，賀昭華表示，他會在一天之後，到fq-488星系的躍遷通道。

　他的星艦上，搭載了銀河銀行的遠程控制系統，只需要在賀昭華的星艦上驗證了基因鑰匙，萬源鵠就可以打開保險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