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色的單人沙發上,斜斜的靠坐著一位年輕的男人。
他穿著寬松的白色毛衫,黑色牛仔褲和長過腳踝的皮靴,修長的雙腿隨意的交叉疊放著。
頭髮略長蓋過耳垂,帶著黑色的墨鏡遮擋了半邊臉,只露出挺直的鼻梁,緊抿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頜。
一位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端著茶走了過來,輕輕放在男人旁邊的小桌上:“喬先生,請喝茶。”
男人坐正了些身體,輕聲道:“謝謝。”
生人勿近的姿態裡突然多了些柔和,小姑娘臉微微一紅:“不,不客氣。那個……徐導很快就到,喬先生要是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男人微微頷首:“好的。”
小姑娘出來後,正好碰上回來的徐圖:“徐導,喬先生已經在等你了。”
徐圖:“知道了。”
小姑娘帶著小小的興奮和雀躍,又問道:“喬先生也是明星嗎?怎麽沒見過,人好酷啊。”
徐圖搖搖頭,笑道:“是我大學時候的同學,叫喬洋。雖然不是明星,但他大學時寫的曲子就得過金曲獎。這次請他來,是給咱新劇《爭鋒》寫片頭曲的。”
“喬洋?劇裡面不是有個炮灰三少爺,不是也叫喬洋?”
小姑娘神神叨叨笑著:“這種情況是不是就叫穿書預警,請熟讀劇情。”
徐圖沒好氣的看她一眼:“別晦氣人了,你看劇本了嗎?知道人下場有多難看嗎?”
說著就推門而入,看到沙發上的男人,一嗤:“喬洋,這麽久不見,裝逼的架勢一點沒改。”
喬洋沒說話,食指勾起墨鏡架到額頭碎發上,露出了一雙狹長銳亮的丹鳳眼和……兩片重重的黑眼圈。
徐圖噗的一聲,笑道:“你這是一晚上沒睡覺,熬夜看《爭鋒》了?”
眼眸被墨鏡重新遮擋,他聲音沒有絲毫波瀾,淡淡說道:“沒什麽好看的。一夜沒睡是在給你搞曲子,好久沒碰了,手生。”
“不好看?不喜歡裡面的配角喬洋吧。”
徐圖哈哈笑道:“名字跟你一樣,性格可以截然不同,而且一個卯足了勁的害他兩個哥哥,你對你親哥多好啊……”
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徐圖輕咳了一聲,試探的問道:“你現在真的就天天守著那家酒吧,放棄寫歌了?”
墨鏡擋起來的眼睛,看不出情緒,只是好看的嘴角輕輕挑起,卻不像是在笑,聲音依舊平淡:
“放棄倒也沒有。這不還接了你的單麽。”
“你知道我想勸你什麽。”
徐圖無何奈何搖頭,歎氣:“算啦不說啦。走,好久不見,咱倆去喝一杯。”
兩人是大學好友,只是在喬洋大二退學後就很少見面。能聚在一起時,總有說不完的話。
聊著聊著,徐圖開始給他講劇:“喬洋的角色在劇裡,雖然很早就跳樓自殺了,但拍的時候需要好好下功夫。”
“用大量的渲染鋪墊,把喬洋愚蠢奸詐一面,烘托出主角顧燁的強大睿智和光明磊落,從而讓主角光環更加閃亮。”
喬洋漫不經心的把檸檬汁,蘇打水倒入半杯威士忌中,隨意調和幾下推給徐圖:
“停!別總拿我的名字用在這人身上,劇組能把他名字改了麽?”
徐圖喝多了,手中酒杯都拿不穩,大著舌頭歎息:“我知道,你看不上他,就是因為他害他哥。
你就是忘不掉你哥,都這麽多年了,還守著那家破酒吧,你天天的這麽過,活著有意思嗎……。”
老友見面總能回想起當年一些事情,增添絲許傷感。向來能把控自己的喬洋也多喝了幾杯。
回家時叫了代駕,報上地址後搖搖晃晃的坐上副駕駛。
車內放著一首時下的流行歌曲。各種伴奏樂器和聲組成的節奏歡快的音樂裡,他大腦裡只有主旋律的一串串音符在跳躍。
沉浸其中,昏昏欲睡。
突然視線一黑,車窗外一輛卡車正對著他急速開來。他驚的睜大了眼睛,卻來不及叫喊。
緊急刺耳的刹車聲後,身體猛地一個晃動,接著就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打破了整座城市的安寧。
“洋洋……別難過,我只是去了那個世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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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宴會場,一排排圓桌上鋪著整潔的白桌布,上面擺著芬芳的鮮花和精美的酒杯器皿。
地上是紅地毯,穹頂是一排排水晶吊燈,折射宴會上的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發著耀眼的七彩光芒,入眼的風景處處輝煌奢華。
角落一張圓桌上,一穿著西裝禮服,漂染著金黃頭髮的男人舉著酒杯,對一個男人嬉笑著:
“上次咱喬少跟顧燁叫板那次,真心讓哥們兒佩服,來我梁偉敬喬少!”
他邊說著,還邊給他桌上其他人傳遞眼色。
喬洋面如止水,淡淡的“嗯”了一聲,托起高腳杯跟梁偉輕輕一碰。
但,心如狂潮。
他知道他死了,卡車相撞帶來的巨大的撞擊力,讓他沒有任何疼痛就失去了意識。
一片死寂之中,哥哥彌留之際說過的話,清晰的傳入大腦之中:“……我去了那個世界,等你……”
而後,他出現在了這裡---
一個盛大的宴會場上。
難道這就是哥哥所說的那個世界?
這裡的人皆是衣著鮮亮的政商界名流,舉止優雅大家名媛。
他們款款而立,言笑晏晏,手中的高腳杯裡裝的價值上萬的紅酒拉圖。
大腦裡不屬於他的記憶蜂擁而至,讓他很快明白了寄主的身份---小說《爭鋒》裡,跟他同名同姓的喬洋。
被人利用陷害親哥,用盡手段爭奪家業的配角。
以自身的愚蠢,來給男主增添光環的反派炮灰。
而他面臨的結局是--一敗塗地後跳樓自殺。
喬洋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狂跳的心臟:不能死,至少在沒弄清楚穿進這裡跟哥哥有沒有關系之前。
桌上幾位衣著鮮亮的小青年,get到梁偉的眼色,一個個開口恭維:
“對對,喬少那句:顧燁我跟你水火不容,以後少讓我看到你。太特麽解氣。”
“顧燁被當選為商聯會會長又怎樣,咱們圈子裡,喬家三少才是老大。他再風光,見了咱們喬少也得躲著走。”
“一會兒顧燁來了,我們喬少肯定給好看,讓他當眾出醜。”
“今天可是你倆叫板後,第一次相逢,正巧讓咱圈裡見識見識,什麽叫水火不容。”
你們恐怕不是要我快些死。
喬洋抬眼掃了一圈煽動他做蠢事的哥們兒,輕嗤:“是麽?”
喬洋還不知道現在小說中的時間線,還不知道原主做過多少蠢事。
但清楚的明白,眼前這幫所謂的哥們兒,沒少把原主往火坑裡推。
高腳杯中暗紅的液體不再晃動,映照出男人清俊秀然的面容。果然,不但說話的聲音,就連長相也一模一樣。
或許真是有什麽機緣讓他穿進了這裡。
梁偉嘖嘖一聲,違心恭維:“瞧瞧,瞧瞧咱喬少的氣質,這大哥風范兒,在場的這些人裡面,誰能跟咱喬少比。”
喬洋慢悠悠的放下酒杯,瞧了他一眼,譏笑道:“你眼神可真夠好的。”
宴會場上,他們這桌設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坐的都是20來歲的小青年。
同樣穿著高級定製禮服,系著板板正正的領帶。其他桌上的人是風度翩翩,氣宇不凡的上流精英。
他們桌上這些是放浪形骸,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
霄壤之別,一目了然。
“喬少,顧燁來啦!”
梁偉推了他一把。
喬洋順著他們的視線望了過去。
放眼過去,聚集著上流精英的宴會場上男人們風范高雅,女人們端莊耀眼。
即使如此,喬洋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超群絕倫的存在---這個世界的男主顧燁。
男人穿著西服三件套,突顯著筆直挺立的身材,修長的雙腿步伐平穩的走在紅地毯上,俊逸溫文的淡笑驚豔著場上的每一個人,聚焦著所有人的目光。
場上的男男女女,立刻端著紅酒杯,朝著他擁圍了過去。
他雍容不迫,斯文優雅的應酬著一位位前來的祝賀的人士。
梁偉露出了一絲不甘和嫉意,隨即一把掌拍在喬洋肩膀上:“喬少,上!哥們兒看你的了。”
喬洋厭惡的抖掉肩膀上帶著金色勞力士的手:“今兒沒那心情。”
梁偉無視他那句話,高喊了一聲:“呦,顧總來啦,過來!我們喬少有話跟你說。”
男人腳步沒有停下,似乎聽到無關緊要的噪音一般,面若止水。
只是瞥過來的眼神中,閃出一絲不易察覺不耐和鄙夷。
喬洋壓低聲警告梁偉:“給我閉嘴。”
梁偉自顧興奮,一條腿踩在椅子上,高聲挑釁:“怎麽?顧會長新上任,不過打個招呼?難道是怕了我們喬少不成?!”
他聲音很大,會場上一半以上的人都能聽到。所有的目光掃了過來,不起眼的角落,瞬間成了最熱的聚焦點。
而剛才還嘻笑耍鬧的紈絝們此刻都噤了聲,縮著脖子坐成一團,眼睛在顧燁和喬洋身上來回掃,暗搓搓的等著看一場好戲。
顧燁不失風度跟周圍歉意一笑,轉身走了過來。
高大的身形在喬洋上方投下一片陰影,如同被無形的壓力禁錮,坐在椅子上的喬洋一時間有些無措。
男人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的喬洋,毫無情緒淡淡一聲:“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