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燁微微側身請喬洋進屋, 帶著一貫的溫文笑意:“正好我不懂琴,等調律師調好音,你幫我試試音色準不準。”
喬洋不住的點頭同意,欣喜說道:“行。”
鋼琴被安置在一個空的房間, 幾個專業鋼琴搬運技師帶著白色手套, 仔細又小心的安裝著琴體的水晶擋板和支腳。
一架尚未完成的水晶三角鋼琴, 已經開始閃爍著的優雅絢麗的光彩。
真的是跟原來世界一樣的天籟之音嗎?
喬洋唯恐失望一般, 壓著心中的期待不敢表現出來。
顧燁高高大大的身體斜靠門口,雙手松松的揣進褲子口袋裡,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說道:
“這有它的資料和說明書,你要看看嗎?”
資料裝在一個專用的文件箱裡, 喬洋接過來只看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真的是原來世界裡的雜志上看到的那架天籟之音。
他的運氣真的太好了!
以前只能在雜志上看看,夢裡想想的天籟之音,而現在實物近在咫尺, 甚至馬上觸碰到。
鋼琴是他與生俱來的愛好, 有著近乎執著的追求和喜愛, 尤其是天籟之音這樣的藝術之作。
喬洋拿著資料細細的看, 他壓製心中的興奮, 但卻隱藏不住眼中的細碎驚喜之色。
顧燁看著他,唇角挑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喬洋是真的喜歡這架琴。
他嘮家常一樣隨意:“本來覺得這琴過於浮誇。因為我突然要用琴,一時半會兒買不來合適的,便搬了過來。”
正在安裝鋼琴的琴師不約而同的朝顧燁瞥了一眼,同時心裡都在滴血。
緊急收到搬運天籟之音的通知後, 他們一個個皆是難以置信的驚喜。
這架驚世之琴本是steinway & sons 為了英皇室所打造,20年前在倫敦被拍賣時被一個匿名的人買走,從此它便消失在了世人的視野中。
原來竟在同胞人的手裡。
在景山別墅看到見到傳說中的天籟之音後,更是激動到渾身細胞沸騰了起來。
他們近似虔誠般的拆裝,搬運,再安裝。小心仔細到指尖都在發抖,唯恐弄傷了它一絲一毫。
要知道這架鋼琴是利用現代高科技結合古典鋼琴的特性,做出來鋼琴界跨革命般的傑作。
是可以放在全球博物館展覽,堪稱世界唯一國寶級的鋼琴。
可是這個年輕的總裁,竟然說它外形浮誇?
到底知不知道天籟之音的價值!
琴師們心裡憤然想,嘴上誰也不敢說。
誰敢得罪一個年紀輕輕就長在財富榜上,統領著龐大集團企業的顧氏總裁。
只有喬洋敢說出不滿。
他沒好氣的看了顧燁一眼:“浮誇?這是藝術好不好。不懂也不能貶低它。”
天籟之音可是他的夢想之物。
顧燁看著眼前突然凶凶的男人,笑:“是嗎?我不懂。這麽好的藝術品放在我一個外行人手裡是不是太浪費了。”
“是浪費了。”
喬洋直言不諱:“你說你突然要用,是你要彈?”
“我不會彈。”
顧燁微微垂眸,聲音也突然低了下去:“就有些私人上的事。”
男人高高大大的斜靠在牆面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衫,細密的毛線上有一層淺淺的細絨毛,看上很柔軟。
給他多了些平易近人柔和,還有些黯然之色。
喬洋知道顧燁是一個會隱藏情緒男人,這時突然露出些普通人才會有的柔弱神情。
讓他隱約覺得是什麽不好的事,試探的問道:“是我能知道是事麽?”
喬洋比顧燁略低了半個腦袋,需要微微仰頭才能平視。
顧燁看到一雙漂亮的丹鳳眼裡沒有笑意,沒有鋒芒。清澈明亮的眼眸裡全是擔憂之色。
喬洋對朋友是真的好。
然而,他現在還不能獨佔他這份好。
顧燁苦笑一聲,微微聳肩:“也沒什麽,就是……”
正說著,耿輝走了進來:“喬少,顧總,咖啡泡好了。”
裝琴調律需要時間,兩人移步去了客廳喝茶。坐在沙發上,耿輝給喬洋的咖啡杯前,放了一盒方糖和奶昔。
他歉意的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喬少您的口味。要不我也給您泡一杯花茶,跟顧總一樣的?”
喬洋咖啡裡加了一塊方糖和奶昔,慢慢攪拌著:“沒關系,顧總不喝咖啡嗎?”
耿輝遲疑的說道:“是,顧總他……睡眠不太好。”
顧燁嘖了一聲,淡淡的抬眼看了一眼耿輝:“怎麽那麽多話。”
耿輝趕緊噤聲,低頭退下。
睡眠不好?
喬洋抿了一口咖啡,觀察了下耿輝和顧燁的神色,再想到剛才顧燁微微露出的一絲難言之色。
他試探的問:“你……是不是準備請人給你彈琴?做精神疏導?”
顧燁微微驚訝:“這都能被你猜到?”
喬洋:“你一個不彈琴的人,搬那麽好一個鋼琴過來,不就是為了讓人給你彈麽?”
“讓你見笑了。”
顧燁有些無奈的說著:
“也沒那麽嚴重。就是白天工作過於緊張,晚上大腦處於興奮狀態很難入睡。”
他攤攤手:“又不想這麽年輕就借助藥物,所以聽了心理醫生的建議,先進行物理調節試試效果。”
喬洋理解他。
想他在喬氏集團管理一個企劃部,就會覺得身心緊張,天天都覺得好累。
更何況一個領導著集團企業的總裁。他再怎麽強大,精力也有限的。
他放下杯子,輕聲問他:“疏導師找到了嗎?”
顧燁搖搖頭:“還沒有,你也知道咱們這個圈子裡人做什麽事都被盯著。”
“請人來家裡,還是晚上,沒有弄清底細的人不敢隨便用。”
他歎了一口氣:“可能不太好找。”
說完,他一手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送到嘴邊,輕吹了兩口氣,慢慢的品飲。
喬洋:“要不,我試試?”
被白瓷杯遮蓋了下的眼眸染上一層笑意,擒在杯子邊沿的唇角微微挑起,又很快壓下。
他放下茶杯,開玩笑一般:“喬家三少爺這樣疏導師,我可請不起。”
“嗐,你客氣什麽。不就說彈幾首舒緩鋼琴曲麽。”喬洋一臉爽快。
而後又帶著佔了便宜一樣的笑,狡黠的說:“正好我對你家天籟之音十分感興趣,要是能天天彈到它,我也很開心。”
顧燁一手還捏著茶杯手柄,看著他:“那真的……太好了。”
聲音低低的,很輕。
卻因為本人幽然深邃的眼睛,和過於專注的神情讓這句話裡帶上了濃濃的情緒在裡面。
英俊男人,專注看著一個人最容易被牽動著情緒。尤其是這雙漂亮多情的桃花眼。
喬洋的心沒由來的跳了一下。
他低頭拿起咖啡杯,擋起微微不自在的神色,說:“……都是朋友,再說你不是也幫過我麽,應該的。”
調律師走了過來問:“顧總,天籟之音的音律已經調好了,您要不要試試音色和琴鍵的觸感?”
顧燁看向喬洋。
喬洋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他趕緊起來:“走,我去試試。”
水晶鋼琴通體晶瑩,完美透亮,再加上燈光映射,讓整架鋼琴閃爍如幻影般光芒。
喬洋在摁下第一鍵時就聽出來的回音的余韻,回蕩在房間卻久久不散。
余音繞梁也不過如此。
難怪能成為經典之作,受人追捧。
彈奏時,透明的琴體可以看到一根根密密排列的琴弦,隨著指尖敲擊鍵盤而規律的敲打著音板,發出不同調度的音聲,並組成一斷優美的旋律。
給彈奏的人,帶來聽覺和視覺上的雙重享受。
喬洋太興奮了,他忘記了只是在試音。十指不受控制般的跳躍黑白琴鍵之間,房間裡回蕩著舒暢優美旋律。
屋子裡的人看著他。
看著這一位清俊的男人專注的神情,端著的坐姿,在幻影般光芒中大放異彩。
他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發聲,只有心中暗暗驚歎。
眼前的風景,如同一副畫,美好的讓人想把時間靜止。
顧燁眼中流露著癡迷。
就是他想要追求的男人,真實溫暖,光彩奪目。
擁有了他,眼前這一副畫就可以永遠為他所有。
哪怕是花費心思,放低姿態,甚至示弱博得同情,也想要一點一點的走進他的心裡。
他是最好的。
也要給他最好的。
到那個時候為止,都不能急。
時間是最好的見證。
琴師們剛才還在心疼國寶被顧燁說成浮誇之色。這會兒聽到喬洋的彈奏,總算有了些欣慰。
再好的東西,也需要有人能充分發揮它的用處,方能顯出它的價值。
他們直接跳過了顧燁,跟喬洋詳細的講解天籟之音的保養方法和注意事項。
仿佛這鋼琴的主人就是喬洋的一般。
所有人都離開後,顧燁安安靜靜靠在琴房的書架上的翻看著從家裡帶來的一些樂譜。
室內氣氛舒緩恬靜,讓人放松愜意。
喬洋愛不釋手的打量著,輕撫著這架夢寐已久的水晶鋼琴。但他也沒有忘記顧燁需要什麽。
他提議:“我先給你彈一首能放松心情的曲子,你聽聽怎麽樣。”
顧燁點頭:“好。”
喬洋選了一首《森林之春》。
溫暖明亮房間,歡快的樂曲從修長的指尖流淌而出,是最讓人能感受到幸福和滿足的氛圍。
顧燁靜靜聽著,陶醉的看著。
看他歡喜又專注的神情。看他修長漂亮的十指,優雅快速的飛舞在黑白鍵上。
他隱秘的想:這雙手如是撫在身上,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今天還是點開了莫雨的直播回放,跳到喬洋露面那一段並剪輯下來。
視屏中喬洋應該是剛起床,還穿著柔軟的睡衣。漂亮的丹鳳眼中帶著惺忪朦朧,神態慵懶又好奇的出現在直播間裡。
睡到快中午才起床,應該是晚上在熬夜玩著自己想玩的事情。這樣散慢隨性的男人,確實適合養在家中,過著隨心所欲的日子
顧燁陶醉在歡快的樂曲中,心思飄揚。
他甚至已經想象這麽一個愛玩的男人生活在身邊的話,晚上用些方法哄他,讓他疲憊到只能睡覺。
早上把他從被溫暖窩裡扒出來,故意催他起床吃早餐。再聽他撒嬌的賴床,說讓我再睡一會兒。
顧燁搖了搖頭,笑了一聲。
想象可以,但並不會輕易實現。男人看似柔和,但也會時不時的露出生人勿近的冷冽之色。
如同身上偶爾的散發絲絲jasmine的冷香一般,讓人冷靜煥然,身心陶醉,也讓人心生敬畏,不敢輕易出手。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他的臆想。
他皺著眉頭看著徐瑋玲發來的小視頻。
視頻裡,黑色的邁巴赫的駕駛門打開,走出來的卻是莫雨。
徐夫人:【莫雨開著喬洋的車去夜魅,聽說倆人有舊交,目前還住在一起。】
顧燁面無表情:【我知道。】
徐夫人:【你知道?!那你還把天籟之音搬過去送人,你知道那架琴的價值和意義嗎?】
顧燁:【沒送。不敢送,怕他不接受。也怕他從此遠離我。】
徐夫人:【你……用得著這麽卑微?微笑.jpg】
顧燁看了看專心彈琴的男人,走出了房間。
他依舊面無表情,一個字一個字的回著信息:
【因為追不到,我會失去更多。】
【你也是。】
徐瑋玲坐在花房,一盆火紅的杜鵑花在她身旁的濃烈張揚的開放。
她拿著手機沉思。短短的三個字卻能讓她感受到強烈的威脅。
小時候的阿燁很聽話,她的要求阿燁都能超乎她意外的完成。是她引以為榮的驕傲,也是她寄於了全部希望的存在和依靠。
可是,漸漸的孩子就脫離的她的掌控,終於強大到能獨當一面的時候,她開始驚慌甚至畏懼。
管家走了過來,問:“夫人,餐廳已經安排好了,現在要打電話約喬家三少爺麽見面麽?”
徐瑋玲又看了散發著冷漠和固執的三個字:【你也是】
她放下手機,繼續拿起剪刀修剪著杜鵑花枝,神色淡淡的,說:“不用了,取消了吧。”
顧燁關掉手機再次要返回琴房時,門鈴響了。
是莫雨。
顧燁看著門口的小男生,不算太高的身材還穿著圍裙,渾身上下帶著廚房的煙火味,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摸樣。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淡淡的說道:“喬洋還在彈琴。”
“我,我知道……”
顧燁身上濃濃的敵意和呼之欲發的攻擊欲,讓莫雨忍不住的後退了幾步:“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就是……”
他著急的說道:“喬洋的爸爸,和他大哥二哥都來了。剛才在小區外打了視頻外線,要來找他。”
“我剛給他們開了通行許可,估計很快就上來。”
顧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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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家雖然是儒商世家,但能相傳百年以上到喬天城這一代,依舊能屹立在這個這個世界頂端的家族,絕不是靠的儒雅和藹的處世之道。
他們有嚴謹的頭腦,敏銳的洞察力,和雷厲風行的行動力。
棲鳳台事件後,喬天城他們開始調查李松然和王成嶺,短短的幾天時間他們查出了大量的信息。
李松然是曾經被喬氏收購的的一家公司老板的孩子,而派出去偷偷接觸王成嶺的人,得到了讓他們心驚的消息。
王成嶺跟喬氏董事會成員有接觸,而且還不止一位。
他們勾結在一起,除了想利用喬洋的爭勝心來挑起喬家兄弟間的不和之外,還一直暗中在激將喬洋用更高的價格拍下棲鳳台。
而棲鳳台背後是一個陷害喬氏巨大的陰謀,是李松然和公司高層及董事會成員參與,甚至還有棲鳳台土地管理方的相關人員。
他們暗暗冒冷汗,原來看似平順繁榮的喬氏,早就處於內憂外患的局面之中。
如今根據老三提供的線索,他們已經基本上鎖定了喬氏內部幾名高層和董事會成員。
但為了能不留隱患的將這些人一招擊斃,他們不動聲色暗中收集著證據,等待著反擊的最好時機。
同時也對老三的看法徹底的改變。孩子雖然以前不懂事,總做些讓他們頭疼生氣的事。
但是在知道背後有人要陷害喬氏後,卻能為了家族利益為重,忍受著家裡人的誤解,暗中行動,一點一點的解除掉會給喬氏帶來危機的棲鳳台。
想想那天對老三的誤會,三個人同時愧疚。
喬天城想勸喬洋回家住。還想說他要是喜歡收集車,就再給他擴建一個停車場,反正有的是土地。
喬振是他們中最自責的。他想給老三打電話把話說開,卻每次拿起手機就撥不出去。
他畢竟威脅過要拿走老三喬氏股權。作為家中長兄,這種行為幾乎相當於幼弟徹底的趕出喬家,趕出喬氏。
老三並沒有跟他吵,但心裡會怎麽想他這個大哥。
喬振臉紅的幾天都坐立不安,茶飯不思。
喬天城提議晚上把老三叫回家,一家人好好聚聚把話開了。結果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等了一個多小時還不見回信。
老父親慌了。
小兒子一個人孤單在外生活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的事?尤其是現在還有人企圖陷害喬氏的關鍵時刻。
三個人想都沒想,放下手頭的工作,心急火燎的齊齊驅車趕到了世紀公館。
在世紀會館的來客室打通老三家的內線時,卻是一個陌生男孩接通了電話。
男孩的聲音清亮,感覺年齡不大,語氣裡還卻帶著些忐忑:“喬,喬洋現在有事,我,我給您,你們開門。”
他們同時疑惑:“誰在老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