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濛一點也不想回家。
無論是見那個素未謀面的便宜老爹, 還是帶著許雲樺去見林念, 都讓她感到無比頭疼。
回到酒店後,她主動跑去陸萸薇那邊,問了問陸萸薇的看法。
陸萸薇聽完, 坐在床上沉思了好一會兒。
“許老師說的沒錯,我現在出現在你家人面前, 確實是火上澆油,不太合適……只是這是你的家事, 她出現也不太說得過去。”
“我是這樣說的啊, 可她把我話堵死了。”林微濛一臉無奈。
陸萸薇:“你最好還是和林念姐說一下吧。”
林微濛癟了癟嘴:“我說了,我要和念姐報備一下, 她反過來就問我是不是嫌棄她,還說不嫌棄就沒必要告訴念姐了,她是真心想幫我,但念姐不喜歡麻煩別人,說了容易尷尬……”
許雲樺應該也知道, 這事要是讓林念知道了,八成會拒而不見。
林微濛心裡也十分茫然, 沈見說許雲樺離開的那陣子,林念曾偷偷哭過。
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年多裡,她就沒見林念哭過哪怕一次。
林念今年該滿三十六歲了, 這麽些年從沒有與任何人談過戀愛,整個人就像將心房鎖死了似的,不願放誰進入。
也許, 林念心裡真還念著當初?
如今許雲樺回來了,也沒忘了林念,她該不該幫幫她們兩個?
林微濛為了這個問題糾結了一個下午,晚上被安排了夜間戲,許雲樺也不提前回酒店,就在邊上看著幫忙指導,擺明了在討好她。林微濛不知為何狀態不佳,圈內前輩從旁耐心指導,不知多少人羨慕不已,陸萸薇在邊上見了都不好意思插話。
此刻,結束了一整天的尷尬,她終於得以松了一口氣,一心就想問問陸萸薇的看法。
“其實我在想,或許我可以幫她這個忙,她和念姐之前要是真還有感情,沒準還有機會重新走到一起呢?”林微濛說著,咬了咬下唇,道:“我這樣,算是濫好人心態嗎?”
“算……”陸萸薇的回答絲毫不客氣,“林念姐到底想不想見許雲樺,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們之間的事,沈見好歹撞見了個結尾,我們是真的一無所知。如果連看客都算不上,又憑什麽替人家做決定,撮合人家久別重逢?”
濫好人當場羞愧得低下了頭。
林念帶了“她”這麽多年,如果她真像個白眼狼一樣,不商量一聲便將許雲樺帶到林念跟前,林念一定會很傷心憤怒吧?
“那我怎麽辦?”
“你是林念的藝人,有什麽事先和林念說一聲很正常,胳膊肘向外拐才不對呢。”陸萸薇說,“就算她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麽關系,如今都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照沈見說的來看,林念姐對許前輩離開一事心存芥蒂,許前輩真想見林念姐,也該自己想辦法見,而不是讓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有些事,該說就得說,別那麽老實,這怨不到你身上。”
“有道理……”
林微濛努力消化了一下陸萸薇的話,低頭給林念撥了一通電話。
林念在聽到來電鈴響時忍不住手抖了一下。
她忙了一個白天,就在剛才還坐在家裡的電腦前幫忙處理網上那些破事,明明是個隻帶了一個藝人的經紀人,卻忙得像五六個孩子的保姆。
在她眼中,林微濛一向是一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若不是有所求,很少會主動打電話給她。可今天一整天,林微濛竟然給她打了兩個電話。
直覺告訴她,這丫頭大晚上忽然找她,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林念在接電話前做了個深呼吸。
“喂?”
“念姐……”
依舊是熟悉的問好方式。
林念分外熟練地問出了那一句:“什麽事?”
“呃……”林微濛支支吾吾了兩秒,抬眼看到一旁陸萸薇正使眼色鼓勵她,便深吸了一口氣,道:“念姐,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
林念:“說。”
林微濛:“是這樣的,今天我們打電話時不是提到請假回家嗎……陸萸薇說,她應該是不方便陪我回去的。”
林念閉目養神道:“我陪你回去就可以了,陸萸薇確實不方便,萬一你爸不喜歡她,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嗯,是這樣沒錯,不過我要回家的事,被許老師聽到了……”
林念不禁皺眉:“誰?”
林微濛咽了咽口水:“就是,許雲樺老師……”
“……”林念緩緩睜開眼,端起面前保溫杯喝了一口水,道:“所以呢?”
“那個,她說……她和我爸有點交情,也許多年沒見了,最近組裡她戲排得散,可以和我一起去,當當說客……”林微濛小心翼翼道,“她的意思是,有外人在旁勸著,事態也許不會那麽不可控。我就是來問問念姐你的意向如何。”
林微濛這話說完,電話那頭便沒了聲音。
她有些惶恐地轉頭對陸萸薇使眼色,比口型——沒聲音了!怎麽辦啊?
陸萸薇搖了搖頭,比口型——等等看。
林微濛忐忑的等了兩秒,終於等到了林念的回應。
“不過是件家事,用不著外人獻殷勤吧?她與林總能有什麽交情?不過是一點家庭背景罷了,你把她領回家去,是勸你爸呢,還是威脅你爸呢?”
林念的語氣比最初接電話時冰冷了許多。
林微濛聽出來了,林念對許雲樺的怨念還真挺深。
她連忙順著林念的話說下去:“我也是這麽回答的,但是許老師說……她說,她還記著你當初對她的照顧,我的前途與你息息相關,所以想幫幫我……”
說著,見林念那邊又沒了聲音,連忙道:“念姐覺得沒必要,我就去回絕了。”
說罷,林微濛剛想掛電話,便被林念叫了下來。
“等等。”
“啊?”
林念皺眉問:“是許雲樺讓你來問我意見的?”
林微濛連忙搖了搖頭:“她……她說沒必要告訴你,說知道你不喜歡麻煩別人……我就是覺得,不管怎麽樣,都該和你說一聲。”
林念:“……”
***
林微濛登上回家的航班,是公然出櫃後的第四天。
在說清一切後,她與陸萸薇在眾人目光下便不做任何掩飾了,劇組裡時不時有異樣的目光向她們投來,與之相隨的,也有許多簡單的祝福。
劇組裡的統籌姑娘自稱是個檸檬魚,在劇組裡乾活久了,知道平日裡不能隨便打擾演員,所以想求簽名也不敢。
兩人公布戀情後,統籌姑娘大著膽子說出了心裡的祝福,非但紅著臉要到了簽名,還當場看到了陸萸薇親林微濛的臉,激動得當晚差點沒睡著覺。
在聽到林微濛要請假兩天回家安撫家人後,她十分勤快地將接下來一周的場次重新拍了一遍,特地為林微濛空出來了兩天時間。
林微濛從來沒有回過“家”,此時陸萸薇不在身旁,她坐在飛機上,內心無比忐忑。
而這一趟飛機,陪她的不只是周渝一個。
許雲樺最終還是跟來了。
而且不是偷偷跟來的,是光明正大跟來的。
那天晚上,林微濛剛想掛電話,便被林念叫住了。
當時,林念就問了她一個問題,而且在得到答案後便沉默地掛斷了電話。她以為林念肯定生氣了,第二天一到片場,妝都沒上,便找到許雲樺道了個歉。
“不好意思,許老師……昨天的事,我覺得還是該告訴念姐,所以晚上就和她說了,她的意思和我差不多,這是我們林家的家事,確實不便勞煩您跑一趟。”
“這樣啊……”
那時,許雲樺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卻很快便被藏了起來。她到底是個外人,不便插手旁人家事。
許雲樺眼中那一瞬即逝的失落被林微濛看在了眼裡,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了沈見說的,林念在許雲樺離開後曾偷偷哭泣。想起了與林念說自己不願與陸萸薇解綁的那一日,電話那頭傳來的一聲哽咽。想起來前天晚上,林念久久的沉默。
這兩個人,好像真的還在乎彼此。
到底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陸萸薇說,旁人的感情不要輕易插手。人家若是成了,最多得一句感謝,若是不成,所有的錯都得背到自己身上。
林微濛好歹寫文許多年,悲歡離合都寫過,這些道理自然懂得。
既然林念自己不願意見許雲樺,那她再想從中撮合,也不便擅自行動。
可林微濛如何都想不到,就在她與劇組請好假,讓周渝幫忙訂機票的那日,林念忽然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電話裡隻說了兩句話。
“林微濛,許雲樺如果還願意幫你做說客,就麻煩她跑一趟吧。”
“她可了不得,你爸再怎麽生氣,也不可能當著她的面撕了你。”
語氣一如既往的差,但好歹是松了口。
林微濛當即將林念的話中譯中了一下,讓周渝幫忙轉告了許雲樺。
周渝回來時,一臉驚魂未定:“萌姐,回去的機票訂好了。”
“那麽快?”
“許老師真是好心急,片刻都不耽誤地拉著我訂了機票……”周渝說著,忍不住低聲喃喃了一句:“為什麽許老師聽說要見林總,會那麽激動呢?”
激動得跟見愛人似的……
“……”林微濛哪敢說什麽。
她現在越發好奇,當初林念與許雲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看都有幾分追妻火葬場的味道?
林微濛百思不得其解,一抬頭便看見周渝站在一旁,表情驚詫,似在胡思亂想。
事實上,周渝還真在胡思亂想。
許雲樺從進組那天開始對林微濛便一直很好,如今林微濛回去處理家事,許雲樺竟也主動要求想跟著一起。
說起來,林總單身很多年了……
這……這這這……
那一瞬,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直接忽略了表情管理。
林微濛:“你在想什麽啊?”
“啊?”周渝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擺起雙手:“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想……”
林微濛一臉不信:“周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知道的吧?”
“什麽意思啊?”周渝愣愣反問。
“最近你連敷衍我的方式都變低級了,緊張的‘沒有沒有’,章曉萱胡思亂想時要是被陸萸薇抓住,都這麽說。”
“……”周渝癟了癟嘴,伸手去拿林微濛座位邊上的保溫杯,“我去給你倒杯水。”
林微濛淡淡說道:“杯子滿的,水是熱的。”
周渝將保溫杯又放回了原地。
“說吧,你剛才胡思亂想什麽呢?”
“我……”周渝扭頭見四下無人,連忙湊到林微濛耳邊,小聲嗶嗶了一句:“萌姐,不怪我多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許老師對你這麽好,又這麽積極想去你家,她……她不會是想當你媽吧?”
作者有話要說: 周渝:該死,我這雙眼看透太多,誰動機不純,都逃不過我的目光。
林微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