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本就狹窄,就算是山莊特別定制的特殊載客車,也不可能兩輛並行,喬溫他們所乘的這輛車停在路上,後面過來的那一輛可不就被堵住了去路?
被堵住倒是次要的,後面的車之所以鳴笛,除了提醒前車自己的到來,再有也是詢問情況的意思——好端端怎麼臨時把車停在路上了?是這車上的人出了狀況,還是車本身出了狀況?
無論哪種情況,總歸是個麻煩。
山莊的載客車總共也就三輛,這是因為這座溫泉山莊從建立之初,走的就是私人定制路線,一般只接待持有招待券的特定客人,平時並不面向公眾開放。
這也是為什麼名取周一選擇在這裡招待喬溫——人少意外狀況發生的概率相對也小,溫泉本身的品質極佳,清幽的環境大大滿足了客人們對於私密性的需求的同時,對於那些喜好熱鬧的客人,還有公共娛樂區可供他們日常社交……
總體來說,對於想要盡情享受溫泉假日的人來說,這是個相當不錯的去處。
不過這座山莊的經營模式也不是完全沒有弊端。
比如現在。
正因為山莊的載客車總共也沒幾輛,對於莫名其妙就停在了半路上的前車,後車上的駕駛員可不是心裡咯噔一下?
他拿起車上的對講機。
“我是中山。請問前面的是上原前輩嗎?怎麼把車停在了這裡?是出了什麼事嗎?”
喬溫他們這邊,車上對講機裡剛一傳來後面車輛駕駛員的聲音,負責開車的那位長著一張圓臉,為人非常和善的中年人就立刻也抓起了對講機。
“中山嗎?我是上原。不要驚慌,我們這裡沒出任何意外,只是半路遇見兩位徒步而行的客人而已。”
——所以他暫停車輛,是為了讓那兩位客人乘上車來。
畢竟既然這麼湊巧遇上了客人,總不可能放著不管,真的讓人徒步登上山頂吧?
“……原來如此。”
對講機那邊明顯也鬆了口氣。
和善的上原大叔聞言笑了笑,沒再繼續與同事聯絡,看名取周一和夏目已經各自找好了座位,便提醒了一聲,再度啟動了客車。
被人這麼一打斷,名取周一也不好特意再隆重地做什麼自我介紹。
!他帽子和眼鏡也沒摘,臉上的營業用笑容倒是沒完全收起,而是就著這個笑容轉頭,先是對坐在前排的草摩羽鳥和他身邊那位陌生的年輕姑娘點了點頭,接著,便十分客氣地與和自己隔了一條過道,獨自一人坐在那裡的草摩紫吳打起招呼:
“日安,紫吳先生。”
“日安,名取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您……真是奇遇啊。”
草摩紫吳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態度同樣十分禮貌客氣。
名取周一聲音溫和:“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紫吳先生你,畢竟距離之前……也沒有過去太久的時間,能看到紫吳先生這麼快就恢復元氣,真是令人欣慰。”
“這都要託名取先生的福。”
草摩紫吳神色鄭重。
“之前的事我都從羽鳥那裡聽說了。慊人……我是說家主大人,那個人行事的確有些專橫,若讓您感到不快,我在這裡向您說聲抱歉——說到底,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讓您有了那樣糟糕的經歷……”
“不,不必道歉,紫吳先生能清醒過來,我的努力就沒有白費……”
兩個糟糕的大人假惺惺地在那里相互寒暄。
喬溫則看所有人的注意都不由自主被名取周一和草摩紫吳那邊吸引了過去,挑挑眉,壓低聲音,和旁邊的夏目說起悄悄話來。
“怎麼沒見貓咪老師?”
他悄聲問。
夏目受他的影響,也下意識小小聲回答:
“在行李箱裡……”
喬溫:…………
他就說剛剛幫忙提夏目的行李箱時,怎麼感覺那箱子那麼重……
夏目看他一臉無語,忍不住笑了。
“老師他其實也沒那麼胖啦……”
——還是忍不住違心幫他家貓咪老師說了句“公道話”。
喬溫笑而不語。
夏目輕咳一聲,為了轉移喬溫的注意力,不得不胡亂扯了個話題:
“對了!剛剛你和名取先生說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指的是?”
是這車上的一家人嗎?
和茲叔叔還有塔子嬸嬸一起生活也有一段時間了,不僅有了和善慈愛的兩位長輩,在新學校裡也交到了幾位不錯的朋友,甚至還有了能夠一起分享自己能看到妖怪這份秘密的親密夥伴,夏!夏目現在已經沒有那麼抵觸與陌生人接觸了。
所以上車的時候,他大大方方觀察了一下車上原本乘坐的遊客們。
除了現在正和名取周一一對一尬聊中的某人,車上另外還坐著七個人。
其中有四個是與夏目同齡的少年少女,三個少年和唯一的一個女孩子一起坐在比較靠後的位置,即使聽聞名取周一的大名時,那個女孩子露出了相當驚訝的表情,不過驚訝之後,也只是下意識多對他投去了幾分矚目而已,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失禮的舉動。
與他們隔了條過道,獨自坐在另一邊的白髮少年則單手托著下巴,好像一直在發呆。
再加上那個金色頭髮的小少年,和另外一個面色嚴肅,額前垂落的碎發擋住了一隻眼睛,雖然給人一種非常不好接近的感覺,但面對坐在他身旁的那個笑容溫柔的長發女性時,整個人又會立刻柔和下來的冷峻青年……
感覺起來,雖然這一行人容貌氣質都很出挑,甚至,讓夏目隱隱有種他們似乎和曾經的自己有某些地方十分相像的感覺,但他們的的確確,看起來就是一群普通的、一起出來旅行的兄弟姐妹的樣子啊?
為什麼名取先生和喬溫卻好像對這家人有點諱莫如深……
他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
“這些是'草摩家'的核心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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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草摩家祖上、“神”與十二生肖的約定,以及被生肖附身的草摩家人,被非同為十二生肖的異性擁抱的話,就會變成動物的事情大致對夏目解釋了一遍,喬溫看著少年跟隨自己的講述,而變幻不定的神情,抬手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
“雖然這次過來的草摩家十二生肖都是男性,對夏目你來說,應該不存在撞破他們秘密的可能,但我的建議是,如果不想被捲進麻煩,還是盡量不要和他們產生太多交集為好。”
“你也聽名取先生說過他之前的經歷了吧?”
“草摩家那位'家主大人',實在不是什麼值得交往的對象。”
至於其他人……
儘管草摩家十二支並不是壞人,相反,他們各自都有著令人悲嘆扼腕的過往!往經歷,但喬溫還是那個觀點,只要草摩慊人還是草摩家家主,只要草摩紫吳還沒放棄“算計”本田透,讓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成為解開草摩家詛咒的“鑰匙”,喬溫就不想夏目和這一家子扯上任何關係。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
畢竟現在的喬溫,已經可以吊打草摩家祖上的那位無名山神了。
敢來招惹他,喬溫就敢教對方做人。
此前喬溫到了山腳下的乘車點,正用郵件和夏目聯絡,就遇上了同樣過來這座溫泉山莊旅行的草摩一家人。
對喬溫提出邀請的是與他們同行的草摩佳菜。
短短數月不見,這個曾經在午夜時分,在喬溫這個陌生人面前,哭得近乎崩潰的姑娘,精神狀態與那時相比,已經大不相同。
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臉上的神情溫和而堅定,從她向自己走來時,剛剛放開的原本與草摩羽鳥相互交握的手,喬溫已經了然她身上發生如此巨大變化的原因。
站在喬溫面前,草摩佳菜帶著有些複雜的笑容,輕聲說道。
“在上次那件事之後,我恢復了原本的記憶,每天,每天……過得都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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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痛苦不止來自於我曾經懦弱的逃避,和因此而帶給羽鳥的二次傷害,還有……只有我一個人忘記了曾經發生的一切,將所有的絕望和苦悶都留給羽鳥一個人承受,將他拋在身後,狡猾地獨自一人重新奔向幸福的、我的這個卑劣的選擇……”
“我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也絕不願意再因為自己難以承受這份痛苦,而讓羽鳥再親手消除一次我偶然恢復的記憶。”
“我想了很久很久,也和河內先生談了很多很多次。”
“他……河內先生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原本……我以為我是真心喜歡著他的。”
可是,伴隨著恢復的記憶一起呼嘯而來的,還有心中愈加洶湧的、對過去戀人的那份無法澆熄的熾烈愛意……
“如果不是實在愛慘了羽鳥,我又哪裡會對當初那樣的結果,如此難以承受呢?”
草摩佳菜苦笑起來。
“我向河內先生說明了自己的心情,也得到了他的諒解,儘管知道會給周圍!圍的人添上很多麻煩,我們還是和平地分了手,取消了即將舉行的婚禮。”
而草摩佳菜永遠也無法忘記,當她時隔多年,提起勇氣,再次出現在那個人面前,用顫抖的聲音告訴他:“羽鳥,我都想起來了……”的那個時候,對方臉上那混雜了震驚、喜悅、痛苦、疼惜……種種種種,她曾設想過無數次的表情中,唯獨,沒有對她的憎惡……
“我已經不在乎慊人是怎麼想的了。”
草摩佳菜微笑著說。
和羽鳥這些年來所承受的痛苦相比,這點來自家主的壓力又算得了什麼?
“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軟弱無力,什麼都無法承受的小姑娘了。”
渾身都散發著自信成熟魅力的女性輕笑著,這麼對喬溫宣告。
“這一次,換我來保護羽鳥!”
“……就算她自己不這麼認為,但在我看來,佳菜小姐是位非常了不起的女性。”
雖然對她的前未婚夫河內先生有點抱歉,但她的這份勇於正視過往、勇於承擔過往的勇氣,卻讓喬溫非常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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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輕易評判他人在感情中的對錯。
但是,起碼對於現在的喬溫而言——
“我現在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當初接受了來自她的那份委託。”
他嘆息著說。
……
載客車慢慢在溫泉山莊門前停了下來。
和小伙伴嘀嘀咕咕說了一整路的悄悄話,還有些意猶未盡的喬溫提著箱子下了車,正準備回首去接應小伙伴,就听見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從後面也跟著停下來的那輛車里傳了出來——
“柯南君,下車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摔倒哦!”
咔嚓咔嚓咔嚓。
喬溫像是脖子生鏽的機器人一樣僵硬地扭頭看去。
就見一個熟悉的戴著黑框眼鏡的小男孩,邊乖巧地拖長聲調應著“是~~”,邊從後邊那輛車裡走了下來……
喬溫:…………
這假我不度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