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番外·溫泉山莊連環事件·事件篇（十）

　女孩的語氣太過平靜了， 平靜到好像並不明白身為這場奇奇怪怪通靈儀式的實際參與者之一，對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麽。

　喬溫都忍不住有點驚訝地看向了這個姑娘。

　她看起來非常沉著冷靜。

　與另外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此刻臉色卻異常蒼白， 整個人都快被冷汗浸透，明顯就是除了黑長直女孩舞衣和失蹤的成田之外，唯三的通靈儀式參加者中的最後一個， 名叫“川島”的那個男生，簡直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舞衣沒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她對劍持警部微微頷首：

　“警部先生，當時發生的事情， 都在接下來這段影像的記錄中了。”

　伴隨著女孩的話音，電視上呈現出的畫面中， 三個年輕人的手指同時點上了靈應盤的乩板——

　“準備好了嗎？”

　站在人群中間的乾信彥看著被選中的三名社團成員， 在準備關閉照明用的手電筒之前， 做最後一次確認。

　三個人都沒有出聲， 只是沉默地先後點點頭。

　“那麽——”

　乾信彥深吸一口氣， 在關閉手電筒的同時，輕聲宣布：

　“……開始吧。”

　隨著手電筒光源的消失，室內的光線立刻更加昏暗了幾分。

　鏡頭的中心，木桌的四角已經被怪異研究社的人各擺放了一支點燃的蠟燭，幽幽的燭光在昏暗的舊屋中微微搖晃，映著桌邊年輕人們或是緊張或是興奮的面容， 某個瞬間， 畫面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感……

　“我們是誤入此處的旅人， 對此地及居於此地的任何存在都不抱絲毫惡意。”

　主持這場儀式的不出喬溫所料， 正是所有人中，表現最為沉著穩重的淺井舞衣。

　女孩的聲音在空蕩的舊屋中悠悠響起，帶起一陣細小而空幽的回音。

　“如今欲借此地、此物進行一場佔卜，懇請附近的善靈，若願傾聽我們的話語，還請回應……”

　話音未落，只見三人手指點住的那枚同為木質的乩板，突然慢慢在靈應盤底盤上移動了起來。

　這隻靈應盤采用的是怪異研究社的年輕人們非常熟悉的經典靈應盤造型，上面除了字母和數字，在邊角的部分還繪刻有一些並不複雜的裝飾圖案。

　而此時此刻，緩緩移動中的乩板正一點點向左上角繪刻著的太陽紋飾接近。

　在靈應盤相關的神秘學中，太陽意味著“是”或者有利條件，與底盤右上角繪刻著的意味著“不”或者不利條件的峨嵋月與啟明星的紋飾寓意完全相反。

　乩板向太陽方向移動，代表應請而來的靈同意了與邀請TA的三個人進行這場跨越緯度的“交流”。

　畫面之中，所有人在乩板開始移動時，都神情微變，其中有幾個人差點忍不住要發出細小的抽氣聲，反應過來飛快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硬生生將之憋回了喉嚨。

　“不瞞您說，我們雖然是怪異研究社的成員，之前也的確進行過多次類似的探靈活動，甚至在學校的社團辦公室裡，嘗試過在天黑之後邀請筆仙……”

　乾信彥看著畫面中帶著三個年輕人的手指緩緩在底盤上移動著的乩板，神色奇異地對劍持警部解說。

　“但是，這是我們第一次得到類似存在的回應。”

　“…………”劍持警部沒有出聲，但看他的表情，明顯還是對這所謂的“降臨之靈”的真實性非常懷疑，覺得可能是扶著乩板的三人中的某一個或者某幾個人在惡作劇，乩板之所以會移動，都是有人暗中推動著的結果，只不過礙於年輕人們的面子，他沒有立刻將這種懷疑說出來罷了。

　乾信彥也知道像劍持警部這樣的刑警不可能那麽輕易就相信真的有靈體存在，也不過多辯解。

　“您繼續看下去，就會知道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了。”

　他歎息。

　畫面之中，這場奇異的通靈儀式仍在繼續。

　“善靈善靈，請問……”

　“你是已經降臨於此了嗎？”

　乩板轉換方向，繼續緩慢移動。

　當它停止移動時，透過上面鏤空的圓形小孔，眾人看清了下面顯示的單詞——

　“Yes。”

　進行儀式的三人對視一眼。

　成田抿了抿嘴唇，用眼神阻止了想要再次開口的舞衣，自己接過了話題：

　“善靈善靈，請問，我們這次社團活動，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嗎？”

　乩板再次移動——

　“Yes。”

　“……哇！！！”社團成員們這次再也忍不住，紛紛小聲低呼起來。

　剛剛他們不敢出聲，是因為那是儀式剛剛開始時的關鍵時刻，誰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出聲，會不會驚擾到願意“現身”與他們交流的靈。

　但是，當靈真正“現身”之後，一些小小的驚呼聲、討論聲是不會輕易將對方驚走，或者惹對方不快的——只要，不要碰觸降靈儀式中的幾條禁忌……

　接下來三個人又輪流問了幾個問題，都是類似“我下學期的成績好嗎”、“今年能拿到豐厚的壓歲錢嗎”、“明年畢業以後入職會順利嗎”之類簡單的對未來的預測，被邀請過來的那個“善靈”也都非常耐心地通過靈應盤給出了或是或否的答案。

　整個過程非常和諧，和諧到漸漸不再像儀式最開始時那麽情緒緊繃的年輕人們，在發現這次對他們做出回應的靈體的確不像是個惡靈之後，膽子慢慢大起來的同時，也不再滿足於像之前那樣無關痛癢的提問。

　他們的問題開始五花八門起來。

　“善靈善靈，”川島眯起眼睛，努力試圖在昏暗的燭光中看清對面的同伴手中舉著的紙條上寫著的問題，“請問，你是居住在這座旅館中的靈嗎？”

　這個問題其實不算出格。

　靈應盤與筆仙、碟仙的玩法和禁忌其實都不太一樣，比如在進行筆仙或者碟仙“遊戲”的時候，有個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能問筆仙或碟仙是怎麽死的。

　一旦問了這個問題，不管之前的筆仙或碟仙表現得有多和善，TA都會立刻翻臉，暴怒BUFF加身，輕者提出這個問題的參與者會被筆仙或碟仙上身，受到種種傷害折磨，甚至極有可能死亡，重者，所有參與遊戲的人都會死在被激怒的筆仙或碟仙手上。

　而靈應盤的三大禁忌中，卻沒有這一點，只不過大多數時候，參與者還是會極力避免問到類似的問題。

　但除此之外，靈應盤並不禁止問及與降臨之靈本身有關的問題。

　隻淺嘗輒止地問對方一些無關緊要的情報，正常而言，應該不會觸怒被召喚而來的靈。

　果然，在川島問出這個問題之後，靈應盤很自然且順暢地滑到了“Yes”的位置。

　怪異研究社的年輕人們見狀，立刻來了精神。

　成田緊接著問：

　“善靈善靈，你知道坪野礦泉被廢棄的真相嗎？”

　回答又是一個“Yes”。

　這下所有人都興奮起來了！

　要知道，關於坪野礦泉被廢棄的真相，也流傳著許多不同的版本，有說是因為老板經營不善旅館才被荒廢，有說是競爭對手派人在富山縣和周邊一些地區散播有關坪野礦泉的詭異傳聞，讓客人們都不敢上門，生意日漸冷淡，老板終於支撐不下去才做出關門大吉的決定的，也有說是因為某些盤踞在這裡的惡靈作祟，客人們和老板都不堪其擾，旅館因此而被關閉……

　多年以來，靈異愛好者圈子裡，對此都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

　這些年輕人對坪野礦泉究竟是因為什麽荒廢的並不感興趣。

　他們真正感興趣的，是如果他們能通過靈應盤的降靈儀式成為第一個通過靈體之口得知當年旅館廢棄真相的人，那麽，他們怪異研究社在靈異愛好者圈子中的名聲，可就真的要打響了！

　大家不著痕跡地交換著期待而雀躍的眼神。

　只有屏幕外的喬溫，眉頭越皺越緊。

　他對靈應盤其實也沒什麽了解，平時對於靈異神怪的話題也不是非常熱衷，學生時代也沒跟同學朋友一起嘗試過碟仙或者筆仙的遊戲。

　但是，喬溫曾經幫一個愛好此道的高中同學做過一個純手工的靈應盤。

　當時為了盡量還原這東西的經典造型，喬溫查過不少有關靈應盤的資料，雖然忘記是在哪裡看到的了，但他清楚地記得有關靈應盤的禁忌事項裡，有一條是“如果乩板總是反覆停留在數字8，那就意味著一個惡靈正在試圖操控你”。

　盡管畫面中，在三個年輕人手指下的乩板從未真正在數字8上面停留，但喬溫注意到，有好幾次它是刻意經過了數字8，並且短暫地停頓了一瞬，才又繞去指示“真正的答案”的。

　這讓喬溫頓時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該不會這些大學生以為的善靈，到頭來根本不是什麽善靈，而是偽裝得很好的惡靈吧……

　別的不提，如果這真的是個從頭到尾的真正的善靈，聽說那個叫成田的男生失蹤的消息的時候，這些人根本不可能立刻就聯想到靈應盤儀式這件事上吧？

　果然，就在喬溫這麽懷疑著的時候，電視機正播放著的記錄畫面裡，面對成田“那你能將真相告訴我們嗎？”的問題，從“現身”開始一直表現得有求必應，似乎十分好說話的“善靈”，竟毫不猶豫地將三人手中的乩板引向了“No”的方向。

　不僅如此。

　明明沒有人繼續提問，乩板卻在短暫地在“No”上停留了一下後，開始自動移向了下方的字母——

　“K……”

　“O……”

　“N……”

　“K……”

　“A……”

　“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