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入冬, 落華山上連著下了好幾天大雪, 綿延百裡的山脈被裹上一層肅穆的銀裝。正是皓月當空,月色映照在遠處的雪山之上, 顯得格外清冷寂寥。夜風吹動著樹上的積雪簌簌落下,本該是寧靜的清修之地,卻帶上了幾分山雨欲來前的蕭索。
山路上, 兩名弟子正在巡視。忽然, 樹叢中似有暗影攢動,兩名弟子回頭看去,還來不及反應, 便覺頸間一涼。噴湧而出的鮮血濺在雪地上, 兩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倒下。
隨後, 幾個黑影掠過樹叢,悄無聲息朝山門逼近。
忽然, 一聲劍嘯打破寂靜長夜。來人剛剛踏入山門前的石階, 腳下豁然便展開一道法陣,幽幽白光森然至極。
“這——!”
來者顯然並未預料到如此變故, 人群產生些許慌亂騷動,更有甚者轉身便想逃離。可與此同時, 無數繩索如觸手般從地面竄出,將陣中所有人緊緊束縛住。
人群背後,一個慵懶的聲音悠悠響起:“諸位貴客連夜來我落華山, 怎麽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我好派弟子去山下迎接啊。”
“楚昀?!”為首那人立即認出了這個聲音, 脫口而出,“你不是——”
“不是去了南海伏妖?”楚昀從暗處踏出來。如練的月華與陣法中的冷光交輝相應,將他臉上俊朗精致的輪廓映得格外清晰。“要不是這樣,怎能順利使閣下現身?”
楚昀說著,轉頭朝暗處道:“拖上來。”
幾名落華山弟子走上前來,為首那幾名弟子手中,正拖著兩具屍身。正是方才在山路上,被暗殺的那兩人。弟子們將那兩具屍身放在楚昀面前,便退了回去。楚昀手一抬,解了兩具屍身上的易容術法,露出兩張陌生的臉。
楚昀蹲下身,眉眼帶笑:“派人潛入我落華山中,打聽好我師父閉關與我離山的時日,趁機潛入。閣下這算盤打得夠精的。你把我落華山當什麽地方了,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話鋒一轉,冷聲道,“說,你們究竟有何目的?”
為首那人並未回答,他抬起頭來,朝楚昀揚起個森然冷笑。
“師兄小心!”
人群後的簫風臨脫口而出,楚昀想也不想縱身急退幾步。於此同時,爆炸聲響徹天際。煙塵消散後,原先的陣法之內,只剩下些血肉模糊的殘肢軀體。那人竟催動靈力自爆,將自己與一眾黑衣人都活活炸死。
“楚師兄!”眾弟子見此異變,紛紛擁上前來,“楚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楚昀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答道。他方才躲閃及時,因此未受波及。楚昀的目光落在山門前那攤血肉上,眼底流露出些許厭惡之色,隨後,轉頭吩咐,“文景,處理一下。”
“是,楚師兄。”
楚昀點點頭,又道:“行了,其他人都散了吧,該練功練功,該睡覺睡覺,回去吧。”
“是。”眾人齊聲應道,各自禦劍離開。
人群很快散去,楚昀轉頭朝山門裡走。他剛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發覺簫風臨依舊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麽。楚昀眉頭輕蹙,輕喚了一聲:“阿臨?”
簫風臨恍然回神,連忙追趕上來。楚昀笑了笑,伸手攬過他的肩頭,繼續朝前走:“在想什麽?”
簫風臨不自在地掙動一下,沒掙開,只能搖搖頭:“沒有。”
楚昀道:“你覺得,究竟是什麽人一直在打落華山的主意?”
“……不知。”
“我倒是有些猜測。”楚昀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道,“最近不少修真仙門都受到了不明外來勢力攻擊,那夥人,修為路數詭譎無比,似乎並非正道,反倒像是……”
簫風臨垂下眼眸:“是魔修。”
楚昀頓了頓,又聽簫風臨道:“方才那人催動靈力時,我感受到了魔修的氣息。他會催動靈力自爆,應當也是擔心師兄發現他們的魔修之體。”
簫風臨的聲音又低又淺,楚昀自然知道他的想法。簫風臨出身魔域,哪怕他現在已經與魔域劃清界限,對此依舊心有芥蒂。楚昀停下腳步,抬手在後者額前敲了一下:“胡思亂想什麽呢,就算真是魔修,與你有關系麽?你現在是正道弟子,別整天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是。”
楚昀道:“不說這些了。此次幸虧發現得及時,沒有釀成災禍。只是不知那夥人還會不會卷土重來,真是麻煩。”
簫風臨道:“師兄不必擔心,我會努力練功,護好落華山……”也護好你。
他沒將最後一句話說出口,簫風臨抬頭朝楚昀看過去,卻在與對方目光相接前躲了過去。楚昀沒注意到簫風臨的異樣,伸手揉了一把對方的腦袋,柔聲道:“阿臨果真是長大了呀,都懂得守護師門了。”
“師兄……”簫風臨眉頭輕皺,不著痕跡地躲過了楚昀不安分的爪子。
簫風臨這兩年個頭竄得極快,不知不覺間,已經比楚昀高出了半個頭,身形看上去竟比楚昀還要挺拔些。更何況,他已到及冠之年,正是少年轉而成為男子的關鍵時期,對於年紀一事格外敏感,十分不喜楚昀還把他當孩子看待。
偏偏楚昀養孩子養慣了,一點沒有眼前這人已經快要成年的覺悟,言行舉止,還當簫風臨是當年被他抱回來那個孩童。
簫風臨這反應倒是提醒了楚昀,他想了想,道:“你生辰快到了吧?”還沒等簫風臨回答,楚昀又自言自語道:“好像是快了,想要什麽禮物?”
“我……”簫風臨欲言又止。
楚昀打斷他:“別說你不用。我知道,你從來不過生辰,但今年特殊嘛。”楚昀笑了笑,“弱冠之年,怎麽都得慶祝一下。畢竟,從今年開始,就可以尋道侶了呀。有沒有喜歡的師姐師妹,說說,師兄幫你搞定她。”
簫風臨耳尖一熱,心虛地轉過頭去:“師兄別胡說了……”
楚昀以為他就是臉皮薄,挑眉道:“那這生辰,過是不過?”
“……過。”
“這才乖。”楚昀伸出手,略顯輕浮地勾了勾簫風臨的下巴,“哎,別愁眉苦臉了,難為這張臉生得這麽好看。你總這樣,就算真有人心悅於你,還不被你嚇跑了?”
簫風臨突然問:“真的麽?”
“當然了,你啊就是太悶,你……”楚昀話沒說完,忽然愣了愣,轉頭道,“你真有喜歡的人?”
簫風臨垂下頭,沒有回答。月色下,楚昀看不清他的神情,便伸手在他耳朵上捏了一把:“耳朵真燙,被我猜中了?”
簫風臨把頭埋得更低了。
見他這樣,楚昀更是肯定了他的推測。他嘴邊的笑意僵了僵,心底湧出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種辛苦養大的白菜卻被不知從哪兒的豬拱了的酸意。片刻後,楚昀輕笑道:“行啦,這是人之常情,有什麽可害羞的。那她對你如何?有意思麽?”
“我不知道……”
“那就是你還沒表露心跡了,”楚昀八卦道,“打算什麽時候說?”
簫風臨眼神躲閃一下,沒說話。
楚昀嘖了一聲,痛心疾首道:“你這可不行,追女孩哪兒有你這樣的。就你這樣,再過個三四百年,你也追不到心上人啊。得主動,明白嗎?”
沒等簫風臨回應,楚昀又自顧自道:“知道你不懂,榆木腦袋,白長這麽好看一張臉。你喜歡別人,又不告訴人家,難道還等著對方來找你不成?”
簫風臨眼眸微動一下,問:“那……我該如何?”
“這事說難也不難,但說簡單也不簡單。你記住,千萬不能一上來就窮追猛打,操之過急只會略顯輕浮。你得慢慢摸清她的喜好,投其所好,讓她自然而然願意與你在一起。到那時,再準備些浪漫驚喜,保準讓她對你死心塌地。知道該怎麽做嗎?”
簫風臨誠實地搖了搖頭。
他們從山門處往後山方向走,經過落華山中央的演武場後,恰好來到一片夾竹桃林。夾竹桃畏寒,本不適宜在落華山生長。這批夾竹桃還是連翹從南方移植而來,楚昀澆灌了許多靈力,才讓其存活了下來。如今正是冬日,一眼望去,樹上滿是沉甸甸的積雪,壓得枝頭彎曲下來。
楚昀思索一下,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簫風臨。
他轉過頭來的瞬間,簫風臨突然感覺到一股暖風自他們身旁卷起。那暖風像是一雙溫暖柔軟的手,輕輕拂過二人的身體,旋轉纏繞著樹乾枝條,快速掠向遠方。枝條上的積雪飛快融化,抖落的雪花還來不及落到地上,便被融化成點點水滴,匯於土壤。
隨後,枝條抽出新芽。嫩葉之中,一個個淡粉的花苞簌簌抖動,相繼綻放。
幽幽冷香撲鼻而來,由近及遠,夾竹桃樹在這肅穆清冷的冬日月色下,競相盛放,花開遍野。
一陣風過,花瓣紛紛揚揚落下。
漫天花雨中,簫風臨朝身旁那人看去,恰好對上了後者的目光。
與簫風臨鋒利到略帶攻擊性的眉眼不同,楚昀長著一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只是平素他眼神總是慵懶隨性,加上精致英挺的五官,反倒叫那雙眼睛顯得不那麽突出。可如今,那雙眼專注地看向他,眉眼帶著微微笑意,彎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溫潤如水,款款深情。
有些人,只需一個眼神,便足以令人彌足深陷,此後千千萬萬年,再也不得解脫。
忽然,二人頭頂的一根枝條終於不堪重負,哢嚓一聲折了。簌簌雪花落在二人頭頂,冰冷的觸感讓簫風臨一怔,才恍然發現他們依舊站在那片銀裝素裹的雪地中。
——方才那些,只不過是楚昀的幻術罷了。
簫風臨愣了愣,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麽,可心底平白湧出些失落來。
楚昀自己也只是個照本宣科的門外漢,半點經驗也無,方才他對簫風臨胡謅一通,還臨時起意玩這些花樣,本意都只是逗他開心。可如今見簫風臨這樣,倒是莫名生出些誤人子弟的愧疚感。
楚昀連忙道:“算了算了,你別學我這個。追心上人嘛,心誠就好,你一點也不適合耍花招。”他想了想,又道,“既然你生辰要到了,不如就挑那日,把人約出來。至於到時候該怎麽辦,反正還有大半個月,師兄幫你一起想,行麽?”
簫風臨抬眼看向楚昀,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輕輕抿了一下嘴唇,緩慢又認真地點點頭:“好。”
楚昀道:“好了,就送你到這兒,我還要去師父那裡回稟今夜之事,你先回去吧。”
簫風臨道:“時辰還早,我去練劍。”
“還練呢,就這麽想超過我?”
落華山每年均有派內弟子比試,簫風臨從三年前開始,便成功擠下了江梓墨位列第二。不過對於居於榜首數年的楚昀,他依舊望塵莫及。
簫風臨想也不想地搖頭,卻又忽然遲疑一下,隨後緩慢地點了點頭。
楚昀哭笑不得:“搖頭又點頭,你什麽意思?”
簫風臨道:“比試名譽我不在乎,也無意與師兄爭搶。但,我想變得更強,想……保護師兄。”
他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輕,卻沒有躲過楚昀的耳朵。
“護我?”楚昀眉頭稍揚,停頓片刻,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誰要你保護啊,能打敗我再說吧。”
簫風臨道:“我會的。”
他回答得極為鄭重,神態語調也並無絲毫調笑之意。楚昀心底平白漏跳一拍,掩飾什麽似的轉身,擺手道:“行了,我先走了。”
他說完,便踏著松軟的雪地快步離開。
簫風臨緩緩抬起頭來,目光在落到漸漸走遠的那人背影上,頓時流露出一種近乎炙熱的深情。那雙出落得越發俊秀凌冽的眼睛裡,極度眷戀與渴求的佔有欲不加隱藏的傾瀉而出。
“竟然還問我心上人是誰。”簫風臨伸手撫摸著腰間的配劍,輕聲呢喃一句,突然又淺淺地彎了彎嘴角,“生辰麽?倒是也不錯……”
隨後,他收了目光,正欲轉頭朝與楚昀相反的方向走去。可他剛一轉身,卻是一怔。不遠處的桃樹之後,一個清麗玲瓏的身影靜靜佇立在原地。
簫風臨道:“師姐?你是什麽時候……”
另一邊,楚昀不再耽擱,很快來到了顧浮生所居的問心殿中。問心殿外雪松環繞,格外清淨,竟連一個隨侍弟子也不見。從大半年前起,顧浮生便在問心殿內閉關不出,更是將所有隨侍弟子遣散,往日除了楚昀之外,誰也不見。
楚昀走上前去,輕輕叩響了殿門:“師父,是我。”
他說完,在殿前靜等了片刻,卻始終無人回應。楚昀眉頭輕蹙,心中隱約浮現起些許不安。他掌心運氣朝那緊閉的門扉狠狠一拍,原本被靈力封鎖的殿門應聲而開,楚昀閃身踏入其中,順手修複了殿門的靈力封鎖。
問心殿的大門重新合上,好似從未被打開過一般,沒有泄露出半分異樣。可步入其中的楚昀,卻被一股強勁力道迎面衝撞,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師父!”
楚昀快速走入內殿,顧浮生正端坐榻上,他的神情極為平靜,像是睡著了一般,全然沒有察覺到楚昀的到來。但他的周身,濃重黑氣從他體內傾瀉而出,已將他身上原本溫潤的光華全然覆蓋。
楚昀先是一怔,道:“師父,得罪了。”
他翻身上榻,在顧浮生身後坐下,掌心凝起一道精純靈力,從背心注入顧浮生體內。靈力進入顧浮生體內,很快將黑氣壓了下去。楚昀未曾松懈,他調動起渾身內息,運起一掌狠狠拍向顧浮生背心。
顧浮生悶哼一聲,猛地吐出一口濃稠的黑血來。
楚昀伸出手,在對方跌倒前將人小心翼翼扶到懷裡。顧浮生額前已起了一層薄汗,眉心緊蹙,眉宇間滿是痛苦難耐之色。
過了許久,這痛苦之色方才褪去,顧浮生緩緩睜開眼睛。
“是昀兒啊……”
楚昀用衣袖擦了擦顧浮生額前的汗珠,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歎息道:“我的師父啊,你可嚇死我了。”
楚昀扶著顧浮生坐起身,自己站到一邊。顧浮生抬手,一塊通體烏黑的獸骨憑空落在他的掌心:“我又沒控制得住?”
楚昀道:“師父,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您為何不肯說出來……”
“說出來?”顧浮生輕聲笑笑,“難道說出來就是辦法了麽?就連我都控制不住它,現在還能求助於誰呢?”
楚昀默然不答。當初,烏邪獸骨被青顏法師封印之後,便被顧浮生帶回了落華山。可誰也不曾想到,這獸骨並未被完全封印,反倒借著顧浮生的身體,重新嘗試突破封印。待到顧浮生發現之時,已經晚了一步。他只能選擇以自身修為強行鎮壓獸骨,可烏邪獸骨每時每分都在吞噬他的靈力,蠶食他的身體,這半年來,顧浮生的身體每況愈下,已漸漸無法控制烏邪。
顧浮生道:“對了,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楚昀道:“不出師父所料,今夜果真有人夜襲落華山,弟子帶領師弟們將其抓獲,可是……他們寧可自毀,也不願被我們所擒,如今,已經死無對證了。”
“我知道了。”顧浮生點點頭,眼中並無驚訝之色,“告訴眾長老與弟子們,莫要輕敵大意,他們還會再來。”
楚昀問:“師父似乎知曉那群人的身份?”
顧浮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昀兒,你可知這烏邪獸骨的來歷?”
楚昀道:“弟子不知。”
顧浮生道:“烏邪是上古邪獸,這塊獸骨乃生取它的脊骨,其上帶有烏邪獸的詛咒與無盡怨煞之氣。烏邪獸可操控人心,這塊獸骨能使得到他的人具有無上邪力,也會慢慢將其變得嗜血瘋魔,六親不認。有些事情,我也是近日探尋這塊烏邪獸骨才知曉的。”
“師父是說……”
“烏邪獸骨的出世,並非偶然。”顧浮生道,“當初你意外尋到烏邪獸骨,將其帶回落華山。你可有想過,封印烏邪獸骨的爐鼎,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那樣一個尋常的小鎮中。”
楚昀恍然:“有人故意將烏邪獸骨投入民間?”
“是。”顧浮生道,“我近日與烏邪獸骨聯系越加密切,我以法術回溯它的來歷,卻發現……這塊烏邪獸骨,來自九霄魔域。”
“又是九霄魔域……”楚昀道,“也就是說,今日潛入落華山的,是魔域中人?”
“不錯。”顧浮生道,“九霄魔域之主厲千機是個極有野心之人,他下令將烏邪獸骨投入民間,恐怕是想借此挑起禍事,傾覆正道。九霄魔域如今還未完全嶄露頭角,倘若他們試圖反攻正道,第一步,應當就是來落華山奪回烏邪獸骨。昀兒,若真是如此,你有幾分勝算?”
楚昀垂眸不語。九霄魔域的真正實力無人知曉,就算是他,也不敢說自己有全勝的把握。
“你也不必太擔心,若九霄魔域當真勢在必得,也不會只是派幾個人來不痛不癢的夜襲落華山。又或者說,他們如今還沒有這個自信,可以攻下落華山。不過,未來則未必……”顧浮生蒼白的嘴唇勾起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意有所指道,“要是我沒記錯,這厲千機,好像還是我那不爭氣的小徒兒的……舅舅吧。”
楚昀心底一驚,立即明白了顧浮生話中的深意。他雙膝落地,跪倒在顧浮生面前:“師父,這件事與阿臨無關,他不會背叛我們的。”
“事到如今,你還在護著他。”顧浮生垂眸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之人,眼神中似乎帶著某種說不清是痛心還是悲憫的複雜情緒。他緩緩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楚昀的頭髮,可最終卻在觸碰到他之前收了回來。
顧浮生歎息般開口:“想知道,為師還在烏邪獸骨中看見了什麽嗎?”
“什麽?”
“我看見了,蒼生的未來。”他的聲音忽然像是蒼老了數倍,臉上盡是疲憊之色。須臾,顧浮生闔上雙眸,緩緩吐出最後一句話:“屍山血海,天下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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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qaq這章卡得超級痛苦現在才寫完,話不多說,躺平任蹂.躪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