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課對蘇晚這種人來說可有可無， 比如當年周島便時常不來上課，但蘇晚幾個人偏偏無事不請假， 就算走神都要來上課。

　蘇晚喜歡這樣按部就班的發展，否則早年上學便跳級。

　早已爛熟於心的知識，她隻當複習，有時候還能從老師那邊得到另外一種看問題的思路。

　快要下課時， 她朝窗外看一眼， 想著美院這時候應該已經下課，那邊向來比計科院要提前十分鍾。

　忘記問封揚，是在二食堂見， 還是她去美院那邊找他。

　“今天先上到這， 大家記得回去多練練，光看沒用。”老師說完， 讓大家下課。

　這時外面的鈴聲響起。

　郭元洲第一個起身：“老大，我要和易一出去吃飯， 再見。”

　他溜得比蘇晚還快。

　背起包的蘇晚拿出手機，正要給封揚打電話，Abel從前面過來：“我對A大還不太熟悉， 蘇同學能不能帶我四處逛逛， 順便吃個飯。”

　“我也不熟。”蘇晚回道。

　Abel：“……那我們倆一起到處逛逛，就熟悉了。”

　蘇晚拒絕：“我有約。”

　天天有約，約男朋友？

　Abel心中誹腹，面上還是笑著跟蘇晚一起擠出門。

　教室門並不大，只是普通的門， 兩個瘦一點的女生或許可以一起通過，但蘇晚加上一個Abel顯然有些擠，手臂都貼在一起。

　蘇晚還未來得及黑臉，便聽到有人喊她。

　“蘇晚。”

　封揚下課早，便直接往這邊來，這是他第一次來計科院，他也不清楚蘇晚在哪個教室上課。

　不過進來門口時，有個女生問他是不是來找蘇晚的，在封揚點頭後，她便指著他過來。

　他順著門口的教室號一間間找過來，卻在門口見到蘇晚和一個男生親密從後門出來。

　他視線落在男生身上，認出對方曾經在特羅姆瑟和蘇晚一起比過賽。

　對方之前應該是M國人，現在出現在蘇晚班上，不用猜都知道是特意為了蘇晚來的。

　封揚原先帶著的笑已經落下，唇線抿得緊。

　像對方這種同一個領域，又能和蘇晚做對手的人，或許才更吸引她。

　封揚甚至想起之前S大的林樂，以及帶隊的那個男人，他們都和蘇晚專業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除了能在一周一次的選修課上見到蘇晚，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時間能和她聯系上。

　“我剛想打電話給你。”蘇晚從門內擠出來，看見封揚松了口氣，他都來找她，應該沒在生氣。

　“嗯。”封揚簡略應一聲便轉身。

　蘇晚：“？”似乎結論下得有點早。

　Abel也認出封揚，這種長相的人很難不留下深刻印象。

　“你們是……朋友？”Abel原本想說男女朋友，但他在M國初中便開始約會，仔細打量發現兩個人並不來電，便去掉那兩個字。

　蘇晚停下腳步，轉身拿出手機：“這個群裡面全是交換生和留學生，你進去可以在裡面找到各種攻略。”

　Abel猝不及防見到群名片，掃完後道：“我們加個好友。”

　蘇晚微微一笑，隨即收起笑容，面無表情轉身。

　前面走的封揚，聽見聲音後，停下轉頭，只能看見蘇晚背影，並不知道Abel有沒有加她好友。

　他甚至沒有立場問。

　“二食堂新開一個窗口，今天去那吃？”蘇晚走到封揚旁邊問，她前天發現的，味道不錯，而且廚師不隨便往裡加青豆。

　“嗯。”

　“28號晚上你有空嗎？”蘇晚扭頭看向封揚，想著約他重新去看那部電影。

　“怎麽了？”封揚收斂好自己情緒。

　蘇晚從包裡取出票根，是兩張電影票，特意做成以前電影票的樣式，她特意去那家電影院拿的。

　那家電影院是私人開的，規矩也多，不按時去取票便作廢。

　“我們一起去看電影。”蘇晚看他接過去，觀察他臉上變化。

　封揚垂眼看著電影名字，便再一次想起男女主因為事業發展不同，從大學畢業後，漸行漸遠，最後徹底分手的故事。

　他唇抿得更緊。

　“我不喜歡這部電影。”封揚捏著票根，抬眼道。

　蘇晚：“？”

　她有很大的不解和迷惑，這發展和郭元洲說的似乎不一樣。

　“那……不去了？”蘇晚猶豫一會道。

　甚至想直接問他為什麽生氣，她平時和羅子明郭元洲這種性格的人在一起，腦子都是直的，想什麽說什麽。

　封揚捏著電影票，改口：“不用浪費電影票，那天我去。”

　“兩張電影票而已，我送給別人。”蘇晚想讓他別勉強，不如送給易一和郭元洲去看。

　她還要送別人？

　封揚心中一哽，抿唇將電影票還給蘇晚，低聲道：“那天我有空。”

　所以別送給其他人。

　蘇晚並不能聽見封揚的心聲，她拿著兩張電影票放回包中，隨後抬頭問：“你想看什麽電影？”

　封揚垂在身側的指尖蜷了蜷：“開心一點的。”

　聽見他說這個，蘇晚驟然想起那天整個教室窸窸窣窣的哭聲，原來封揚只是不喜歡看這種悲劇電影，和她沒關系？

　也是，封揚都過來等她一起吃飯。

　蘇晚心中徹底松懈下來，便道：“看喜劇嗎？最近好像有一部喜劇上映。”還是她在查詢全城影院時看見的。

　“好。”

　……

　蘇晚將電影票送給郭元洲時，起了一點點小爭執，主要是羅子明發牢騷。

　“為什麽不能送我？！”羅子明震驚問道，“難道就因為我是單身，所以連看電影的資格都沒有？！”

　他敏感而脆弱的心臟又受到傷害。

　蘇晚：“……”

　對上封揚，她沒辦法置之不理。

　至於羅子明，隨他去吧。

　見蘇晚不理他，羅子明又去找郭元洲：“你忍心留我一個人在這？”

　“昂……忍心。”郭元洲還在看手上複古電影票，他準備拿手機拍照分享給易一。

　“還是不是兄弟？”羅子明幽幽問道。

　“可是，我們是兄弟的時候，你不也經常出去，留我和老大在這？”郭元洲奇怪問道。

　羅子明：“……”

　他抱著頭重新躺在沙發上，反思自己到底哪裡沒做好，才至於每一任女友都離他而去。

　28號其實也沒那麽長時間，只不過間隔兩周，期間蘇晚和封揚也只見了三次面，兩次是周三下午，還有一次是周四封揚說自己電腦運行有點問題，他們在疊藍見了一面。

　“沒什麽問題。”蘇晚檢查一遍軟件，並未發現其中有什麽問題。

　“有時候反應比較慢，可能是錯覺。”封揚垂眼看著面前的咖啡，昨天晚上和蘇晚說了這件事後，他特意下載不少東西，但電腦依然運行很好。

　“我幫你再過一遍。”蘇晚繼續檢查他的電腦。

　“好。”等到蘇晚注意力在電腦屏幕，他才抬眼看向對面，視線落在她臉上。

　封揚喉結滾了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明明最初討厭她，希望她能從自己眼前消失，最後卻變成，為見她一邊面而故意編造謊言。

　他恥於這樣的自己，卻完全控制不住。

　“我重新優化了，應該沒有問題。”蘇晚梳理一遍後道。

　“謝謝。”封揚收回自己的電腦，掩去眼中的情緒，淺笑道。

　“周日，我來接你。”蘇晚提醒道，他們約好28號去看電影。

　封揚說知道，隨後面上露出猶豫之色，長睫顫著垂下，複又看向蘇晚，似乎想說什麽但卻不好開口。

　“怎麽了？”蘇晚眼睛正常，自然看得出他有什麽想要說的。

　“我最近在考駕照，一直學不好，想問你開車的事。”封揚起了一層薄紅，似乎有些難為情，“教練總說我開不好。”

　實際是，教練說他上手很快。

　蘇晚愣了愣還以為什麽事：“駕照不難考，上車別緊張。”

　封揚‘嗯’了一聲，似乎沒有得到半點緩解。

　蘇晚繼續生硬安慰道：“經常碰車，慢慢就會習慣。”

　“我上周買了一輛車，一直停在車店內。”封揚抬眼看向蘇晚，兩人目光對視後，他又瞬間移走，“不敢開。”

　他得的幾個獎的獎金都不菲，還有之前賣出去的那副《陽光》，可以說封揚現在存款不少，未來畢業後可以支撐他開起畫廊。

　買車是他大一便在計劃上的事。

　這種事熟能生巧，蘇晚也是從新手走過來，自然知道，因此她便道：“我朋友有個私人場地，你可以去那邊試車。”

　封揚抿唇：“我一個人嗎？”

　蘇晚見不得他露出這種落寞的神情，總讓她想起那次在店裡見到的封揚。

　“以後周末我可以去陪你一起練車。”

　“……好。”封揚捧著咖啡杯，衝她露出笑，桃花眼微微彎著，像是呈著一汪水。

　兩人分開後，封揚帶著電腦回到寢室。

　雖然電腦的借口只能見上一面，但今天以後，他們每周都會多一次見面的機會。

　“你剛從圖書館回來？”許照坐在桌前，轉頭看著封揚問。

　“不是。”封揚將自己電腦重新拿出來，指尖輕輕碰在鍵盤，上面似乎還帶著溫度。

　許照詫異，按去年封揚的習慣，帶著電腦出去，一般都是去圖書館才對。

　“蘇晚幫我電腦優化一遍，防止卡頓。”封揚說話間隱隱帶著點愉悅。

　許照整個上半身都轉過來：“羨慕你認識計院大佬，能不能讓蘇晚幫我也優化一下？”

　“那次郭元洲幫你優化過。”封揚看向他電腦，“你電腦壞了？”

　“那倒沒有。”許照看多了電影，總想要體驗一下電腦唰唰的下載速度。

　封揚認真道：“那不用優化，蘇晚她很忙，應該也沒空。”

　轉回去看著電腦的許照：總覺得哪裡不對。

　……

　28號那天，蘇晚開車到男寢大門外，隨後發消息給封揚。

　封揚很快回復說自己下來，蘇晚便坐在車內等。

　等的時候見到一個女生抱著一捧玫瑰朝男寢走去，蘇晚隨意瞟過一眼，並未多想。

　但很快事情發展，由不得她不注意。

　封揚剛走到大門口，便見到一個身影衝過來，順帶著撲鼻的玫瑰香。

　“學長，我喜歡你！”女生抱著玫瑰，臉紅但目光熱烈道。

　封揚目光落在那捧玫瑰花上，再對上女生眼睛，他不再像以前那麽僵硬厭惡，只是禮貌退後：“抱歉。”

　女生臉白了白，又將玫瑰遞到他面前道：“沒關系，學長請您收下，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我不需要。”封揚看著不遠處落下車窗的人，唇角微翹，桃花眼中瀲灩流光，“我有喜歡的人，所以……麻煩收回。”

　女生聽見他有喜歡的人，頓時呆在原地，她是看過論壇帖子的，雖然都在說不要來告白，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每一天上課，院裡的老師同學都在討論學長的畫，說他是美院近些年最優秀的學生。

　她太喜歡學長了，而且帖子裡都說學長還是單身。

　女生轉身去看學長走向一輛黑色的車，在開門的間隙，她認出來駕駛座上的那個人，正是和學長當了朋友的蘇晚。

　什麽朋友？

　女生想起剛才學長的眼神，分明是他喜歡的人。

　封揚坐上車，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好像沾到一點味道。”

　他尾音拖長，聲音不高，輕輕抱怨，有些像略帶對熟悉的人撒嬌的意味在其中。

　總之，蘇晚潛意識很受用。

　她從車內翻出一瓶香水：“可以遮一遮。”

　封揚接過香水，彎眼朝她笑了笑，隨後朝自己噴了幾次。

　“我已經和朋友說好，下周末我們可以過去。”蘇晚開車出去後，說道。

　借場地的朋友是易一，她喜歡車，自己買下一塊地，做了個賽道，平時不怎麽開放。

　“嗯。”封揚想要將香水放回原來的位置，卻怎麽也合不上。

　“按一下最底部的按鈕。”蘇晚余光見到後道。

　封揚試了幾次，依舊不會。

　蘇晚便伸手去幫他蓋上，她目光還直視著前方路面，並未朝下方看，而封揚的手也未及時收回。

　蘇晚沒有按到按鈕，徑直摸到封揚的手指，她一愣，朝下面看去。

　隻來得及看見他抽回手。

　此刻，封揚已經不再問要怎麽蓋上蓋子。

　她便若無其事將盒子蓋上，隨後手重新回到方向盤，狀似一心一意開著車。

　車內兩人心思各異，蘇晚表面認真開車，腦海中卻不斷回憶起剛才碰到的觸覺，指節溫熱。

　封揚則側頭去看窗外，碎發下的耳垂早紅透，他那隻被蘇晚碰過的手藏在另外一隻手的掌心，燙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