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 封揚帶著蘇晚飛去另外一個城市。

　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

　一下飛機，封揚便碰見了高中同學， 更確切的說是原高一同學。對方見到封揚先是露出驚訝的目光，打了個招呼，隨之轉向蘇晚：“這位是？”

　封揚斂眉：“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並未多言。

　落在後面的封揚原高中同學眼睛落在封揚和蘇晚牽著的手上， 看了一會兒， 隨後拿出手機在一個許久不說話的群內發了一條消息。

　蘇晚和封揚坐進計程車內坐好後，蘇晚轉頭看向他：“你同學？”

　剛才那個人年齡和封揚相仿，但看樣子和他也並不相熟。

　封揚應了一聲：以前高中同學實際上是他最初所在的高中同學， 兩人同班過一個學期， 但後面封揚轉學便再也沒有見過。

　封揚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剛才的人喜歡過他曾經的妹妹。

　封揚輾轉過幾個收養家庭， 這個家庭是最後一個。從初一開始一直呆到高一上學期，之後因為一件事重新回到院裡， 同時因為年紀大了，也就再也沒有家庭提出過收養的意願。

　兩人先是去訂好的酒店住下，休整一番之後封揚帶著蘇晚是他曾經呆過的院內。現在蘇晚見到的孤兒院和曾經封揚呆過的大相徑庭， 封揚去年曾經捐過一筆錢用來改善孤兒院的生活， 還有一筆用於裝修。

　蘇晚抬頭看著孤兒院的招牌，問道：“你在這裡長大？”

　封揚搖了搖頭：“斷斷續續在這裡呆過。”

　他是孤兒院內被收養次數最多的人，

　除去前兩次封揚最小的時候，他還未記事，其他所有被收養的經歷， 到現在封揚依舊歷歷在目。

　他被退回來的次數多了之後，院裡有些人認為他有什麽問題，甚至有傳言說封揚經常做壞事導致收養家庭不和睦。這些理由經常是院內很多收養家庭將人退回來用的，這些家庭不願意養，或者自己有了孩子，便要將收養的孩子送回來，因為手續問題，不能輕易送回來，便得從孩子身上找借口。什麽品性不好，善妒，經常反抗家長，有暴力傾向之類的借口都能用。

　但封揚不是，只不過也沒有太多的人相信他。

　秦阿姨是唯一一個正常待他好的人。

　一走進孤兒院，左邊的遊樂設施內有不少小孩在在裡面玩耍。還有幾個來挑孩子收養的家庭。

　兩人牽著手走進大廳，立刻有人上前來問，以為他們也是來收養小孩的，只是這麽年輕且長相過於耀眼的人，來這種地方，還是讓大廳內的工作人員愣了愣。

　“我們來找人。”封揚朝另一側走廊看去，那裡可以直接走到孤兒院內部，他轉回頭問工作人員，“秦阿姨在嗎？”

　這個工作人員很年輕，封揚也未見過，應該是新進來的。

　她搖了搖頭道：“秦阿姨？我們這邊有好幾個姓秦的工作人員。”

　這所孤兒院並不小，有明確的分工，前半部分是負責維持孤兒院各種信息的工作人員，後面的房子才是後勤人員和孩子們所在的地方。

　在他們談話間很快有人注意到這裡，有位年紀稍長的工作人員認出來封揚，她放下手中的工作，熱情的上前問道：“封揚，你怎麽過來了？之前你打過來的錢，我們用的明細已經發給你了，收到了嗎？”

　封揚點頭：“我來找秦阿姨，她在嗎？”

　年紀稍長的工作人員愣了愣，有些為難地轉了轉眼睛：“你來的不巧，秦阿姨她辭職了，就在年前。”

　封揚握著蘇晚的手緊了緊：“你們有沒有秦阿姨的聯系方式？”

　工作人員視線落在旁邊的蘇晚身上，心中暗暗想對方和封揚的關系，聽見封揚的問話後，回神：“有，我去找找。”

　封揚捐了那麽一大筆錢，整個孤兒院的人都對他客客氣氣的，更不用說找一個前員工的電話號碼。

　過了一會，對方便拿著電話號碼過來：“秦阿姨走得比較急，我們也不太清楚什麽情況。封揚，你見到她，替我們問聲新年好。”

　封揚存下那個電話號碼，低聲問蘇晚要不要去參觀。

　“不了，先出去吧。”蘇晚掃過周圍嶄新的裝修，再看也不是封揚以前待會的環境。

　“好。”封揚牽著蘇晚走出孤兒院。

　兩個工作人員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年輕一點的問：“這就是之前給我們捐錢的封揚？長得果然好。”

　年長的工作人員臉上露出點莫名的笑意：“長得不好也不會有那麽多家庭收養他。”

　要知道一個孩子經常被退回來後，很難會再被其他收養家庭看上，畢竟大家總會想為什麽他在收養家庭呆不久，是不是有什麽問題。但封揚在多次被退回來後，且在已經十二歲，能記事，有自己思維能力的情況下，依然能被人收回去。

　“剛才那個是他女朋友？看著不像普通人。”

　年長的工作人員拍了拍年輕的人，意味深長道：“長得好，可以做很多事。”

　走出孤兒院後，蘇晚轉頭對封揚道：“以後，還來這嗎？”

　她不太喜歡裡面的人，眼神世故且精明，並沒有一點善意。

　封揚搖頭：“那筆錢是還他們的。”

　自始至終，他帶蘇晚來，只是要來看秦阿姨。

　封揚撥通剛才存下來的電話號碼，響了很久，對面才有人接通。

　是個年輕男人接的電話，對方在聽到他的介紹後，便道：“你稍微等等。”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等待後，終於有人回應，只不過依然還是剛才的年輕男人：“我媽認識你，她現在說話不太方便。”

　“你們在醫院？”封揚之前聽見背景音，再結合他說的話，便問道。

　年輕男人頓了一會才道：“……對。”

　“我們能不能過去看看？”封揚問道。

　年輕男人在電話那頭，很快便告訴封揚醫院的地址。

　封揚將醫院地址記下後，轉頭看向蘇晚：“我們要去醫院看秦阿姨，她可能……生病了。”

　“嗯。”蘇晚抬手理了理他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低聲道，“去看看就知道，不一定是大病。”

　“她……辭職了。”封揚握緊蘇晚的手，秦阿姨是院內唯一一個還存有對孩子愛心的工作人員，其他人或許以前有，只是日積月累，眼裡只剩下世故。

　以前秦阿姨說過要在這裡陪著孩子，一直到自己乾不動了為止。

　去醫院的路上，封揚格外沉默，他偶爾會聯系阿姨，會告訴她自己得了什麽獎，畫賣了高價，但沒有經常聯系。

　對方除了要在遠離工作外，還有正常的家庭生活。

　完全不知道秦阿姨生病的事。

　兩人來到醫院，找到電話那頭年輕男人報的病房號，裡面躺著好幾個人，封揚一眼便見到最邊上那張病床上的秦阿姨。

　她原本長得和善，一張圓臉，現在已經瘦了一圈，原本五十歲的人現在看起來有六十歲。

　蘇晚順著封揚的目光看去，她看到的是邊上坐著的男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坐在床頭很細心為病人敷手，但神情不好。

　顯然病床上躺著人不會太樂觀。

　封揚和蘇晚一進來，吸引了整個病房的人，畢竟兩人長得比明星還要好。

　病床上坐著的男人很快也抬頭看著他們，他認出來封揚，起身打招呼：“我媽給我看過你的照片。”

　封揚想起之前自己發過去的獲獎照片。

　“秦阿姨……怎麽了？”封揚聲音放輕，病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我們出去談。”男人示意他們一起出去。

　三個人走到一旁的走廊，男人站在玻璃前：“聽說你要過來，我媽剛剛還撐著想要見你，不過她太累了。”

　“一個月前我和阿姨說過話。”封揚下意識道，那時候對面的秦阿姨語氣中並未有異樣。

　“那時候我媽已經辭職了，在醫院檢查出腫瘤，是晚期。”秦阿姨的兒子苦笑，“醫生說如果能請到到技術好的醫生做手術，或許還有機會，但是……”

　技術好的醫生哪裡是那麽好找的。

　“去過京城看嗎？”蘇晚問道。

　秦阿姨兒子搖了搖頭：“我一直沒約到那位專家的號。”

　“或許我可以幫你約到號。”蘇晚突然道。

　對方驚訝地看著蘇晚，隨後又轉向封揚：“你們……”

　封揚牽著蘇晚的手，明白她的意思，朝秦阿姨的兒子點了點頭：“可以幫你約到號。”

　“謝謝！”男人愣了愣，隨後激動道。

　因為秦阿姨休息了，封揚只在病房門口看了一眼，便沒有再打擾，他帶著蘇晚回到酒店，打算第二天再來。

　“謝謝你。”封揚認真道。

　“沒什麽，那個專家和我爸是朋友。”蘇晚純粹不想看到封揚難過。

　封揚抱著蘇晚，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輕聲道：“在最後一次被領養家庭退回來後，是秦阿姨幫我重新辦理了入學手續。”

　高中不屬於義務教育，院裡那時候對他這種被多次退回來的人很是頭疼，不想管，且封揚沒兩年就滿了十八成年，孤兒院那些人想拖著，等他成年後便讓他獨立出去。

　是秦阿姨重新聯系到學校，把他學籍辦到另外一個學校內，同時又替他申請的基金，這才有機會學油畫，最後考上A大。

　否則別說學油畫，連高中他都上不完。

　“為什麽會被退回來？”蘇晚眯了眯眼，總覺得裡面有問題，封揚討厭別人碰他，尤其是女生，這一點她一直都還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