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目光落在周島身上， 他似乎比最開始見面的時候瘦了不少，幾次撞見吃藥， 她不認為是件偶然的事。

　再想想，周島年紀並不算大，還未滿三十周歲，便急著找下一任。

　蘇晚幾個念頭在心中轉過， 最後隻當什麽也沒看見， 等了一會，才從牆角拐彎處出來，腳步特意加重。

　聽見聲音的周島轉身:“怎麽了？”

　“我想要加訓。”蘇晚來找周島是想要說這件事， 要在短短兩個月超過向安志， 現在的訓練程度還不夠。

　周島挑眉：“行啊。”

　只不過加訓不是在這裡，商量過後， 周島和蘇晚決定在晚上對線。

　這次並不像之前下棋，周島到底是快長蘇晚十年， 經驗豐富，手段老練，經常打的蘇晚措手不及。

　比起向安志， 周島的各種反應要更快更狠， 幾乎不會給出任何一點破綻。

　偏偏蘇晚是只要發現一點破綻便能以點連線，最後足以擊破的打法。

　經常性陷入僵局，蘇晚曾經研究過周島的風格，甚至可以說學得很好，至少之前在特羅姆瑟她表現出來的相像讓眾人都驚訝過。

　只是現在她才知道周島沒有那麽簡單。

　“你還嫩了點。”連線後， 周島在對面笑，“有的學。”

　蘇晚聽力好，能聽見在他說話間，有幾聲藥倒出來的聲音，隨後便聽見周島喝水。

　恐怕喝水是假，送服藥才是真。

　“欸，快十二點了，我要先去休息，老人家熬不起夜，你也早點休息。”周島說話便下線。

　蘇晚：“……”又是吃藥，又是不熬夜，恐怕這病不輕。

　蘇晚找了個時間，旁敲側擊問張仁水，想知道周島身體的事。

　“周島能有什麽事，就是現在身體不行，熬不了夜。”張仁水最近在減肥，他站在玻璃前，轉了轉打量自己的身材，肚子好像小了一點。

　一般程序員過了三十五歲，便開始走下坡路，但周島還沒到這個時候。

　蘇晚垂眸深思，恐怕周島的身體是真的不行。

　“……就走了？”等張仁水打量完自己身體，再一轉頭才發現蘇晚已經離開。

　他摸了摸下巴，決定去和周島說這件事。

　“問我有什麽事？”周島還在咳，張仁水順手幫他倒水，“戒個煙，反應這麽大，還是別戒了。”

　周島斜睨他一眼：“健康.生活，才能長命百歲。”

　周島身體確實不如從前，但也只是和自己年輕時候比，剛進來時，這邊缺人，他們一個人抵十個用。早年沒什麽人能扛事，周島和張仁水每晚每晚熬夜，落下病根，別看張仁水現在油光滿面，挺著大肚子，實際十年前，他瘦得跟麻杆似的，積年累月的不規律作息外加不健康飲食才導致他現在這副模樣。

　一年前周島身體突然差起來，也不是什麽大病，就是積勞成疾，需要調養。

　為了惜命，他決定退居二線，反正現在國內這幫人也起來了不少，就是缺冒尖的幾個人。

　“她好像又撞見我吃藥。”周島想起那天在走道的事。

　這個‘又’字用的靈性。

　“蘇晚之前也見到過？”張仁水問。

　“在特羅姆瑟。”周島眯眼，當時他戒煙戒的煩躁，才會出去買酒喝，至於藥……不過是補充營養的藥片。

　張仁水慢慢反應過來：“蘇晚別是誤會什麽。”

　周島忽然笑了：“那就讓她誤會，這幾個人不敲打一下，天天磨磨蹭蹭的。”

　……

　每天泡在代碼中，高強度的腦力訓練，長時間的思考，讓蘇晚時常在空閑時都處於遊離狀態。

　周三影視劇欣賞課，被蘇晚上成專門補覺課，趴在桌前睡覺時，她還對封揚道：“如果老師過來記得叫我。”

　雖然老師基本不下來，但蘇晚為以防萬一，還是和封揚打招呼，算安心一點。

　等窗簾一拉，燈一關，電影開始放時，蘇晚便開始補覺。

　經常性太累，蘇晚幾乎瞬間便進入深度睡眠中，腦中一片空白，一直到察覺有人在低低喊著她的名字，才慢慢轉醒。

　清醒過來之前，蘇晚腦中還在想，這道聲音低低暖暖的，有些抓耳。

　“蘇晚，快下課了。”封揚喊了幾聲後，見她還未完全醒過來，便伸手輕輕推了推她手臂。

　“……嗯。”蘇晚強行打起精神，從桌面上起身，眼下一片青色。

　“你很久沒有睡好嗎？”封揚不是計科院的學生，也不認識那邊其他人，最多只能在論壇偶爾刷到計科院學生的抱怨，說作業太多，經常得不到休息。

　封揚能看得出來那些發帖人只是水平不夠，導致完成作業花的時間太長，但蘇晚不同，她應該不會為老師布置的作業發愁。

　他想知道蘇晚在幹什麽，想要稍微在她的生活中佔據一點點角落，哪怕只有拇指蓋大小。

　偏偏他什麽也不知道，更像是蘇晚每周三下午固定的飯友。

　“最近有點忙。”蘇晚自然不能說她去幹什麽了，到現在過去，依然還是被蒙著眼睛。

　封揚見她不願多談，心中刺了刺，隨後又若無其事問：“周日下午你有沒有空？”

　“怎麽了？”

　“有一個畫展，好像挺有意思的。”封揚垂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指尖，掩去眼中的期待。

　蘇晚對畫展完全沒興趣，更別提最近隻想睡覺，不過……

　“下午應該有空。”蘇晚道，“幾點過去。”

　這周日周島休息不去，他們幾個也有休假時間，原本蘇晚是想自己在家好好回顧前段時間學到的東西。

　“三點開始。”封揚抬眼看向蘇晚，壓下唇角的弧度：“你要去嗎？”

　“正好當休息。”蘇晚點頭同意。

　那這周他們可以多見一次面，封揚轉回頭，唇邊帶著壓不下的笑意。

　講台上老師剛講了講影評的事，下課鈴聲便響了。

　蘇晚和封揚揮手，隨即往計科院方向走去，她低頭看著路，腦中在想周島的事，昨天兩人連線時，他咳得很凶，不由猜測他得了什麽病。

　幾個常見的病名，在蘇晚腦中轉了轉，最後也只能壓在心中。

　一進教室，郭元洲也已經到了，桌面一小盒切好的水果。

　蘇晚隨意掃過，水果品種明顯不是校內外買到的，不用看一定是易一送過來的。

　“老大，吃不吃？”郭元洲打開盒子熱情道，“易一老家的水果，肯定很甜。”

　蘇晚：“……”

　前面Abel已經有些魔怔，聽見吃的立刻回頭，朝郭元洲的盒子裡瞄上一眼，又有些失望轉頭，轉身前還丟了一句：“易一是T國人？”

　郭元洲半天才明白Abel話裡的意思，這水果是T國特產，但易一明明說是她老家帶來的。

　“現在國內也引進這種水果種。”蘇晚替易一稍微圓謊。

　“哦。”聽見蘇晚這麽說，郭元洲心中那點疑惑便瞬間消失，只剩下這水果真甜的想法。

　上課時間差不多到了，向安志照例進來，淡淡說了句上課，再點評上節課後交上來的作業。

　說是點評，用批判更準確。

　他今天大概心情不太好，一不好就想找蘇晚這幾個人麻煩。

　“聽說已經有不少人報了ACM，你們三個上來，今天先測試測試。”向安志指著蘇晚和郭元洲以及Abel三人道。

　ACM參賽隊伍最多有三個學生，有年齡限制，其次要在五個小時內用Java，C，C++，Kotlin和Python等語言來解決七到十三個問題，最關鍵的一點是三個人只有一台電腦。

　“老師，五個小時，我們這兩節課加起來好像都沒有三個小時。”郭元洲不想上去，“這樣耽誤其他同學上課。”

　“班上不少人報名，正好讓他們見識見識，怎麽算耽誤？”向安志打開電腦，連上投影儀：“考慮到你們水平一般，我只出兩道題。”

　三人只能上去，Abel最近臉圓了一圈，人看著和氣不少，至少郭元洲現在沒那麽討厭他。

　“老大，你來。”郭元洲將電腦控制權讓給蘇晚。

　Abel原先想說自己來，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華國的菜，他人莫名其妙佛系許多，最後站在旁邊默默不語。

　ACM的題目對大學生而言，本身便是頂尖級的比賽，題目不簡單，何況向安志針對他們，題目更是難。

　第一道題便不止用一種語言來解決程序，蘇晚開頭，底下很多學生便沒有明白，等到後面更是看得雲裡霧裡。

　旁邊的郭元洲在看了一會，指了指屏幕，低聲和蘇晚說了什麽，蘇晚便又修改掉一段代碼。

　第一節 小課上，三人便將兩道題解決，底下學生到底還是感歎他們的厲害。

　他們去參加ACM，說不定還能碰個冠軍回來，全球冠軍已經好幾年是E國。

　向安志見沒有達到目的，便當場再一次和蘇晚對上。

　只不過這一次出乎意料的，蘇晚抵抗他相當長的時間，最後鈴聲一響，蘇晚抬頭朝外面看了一眼，向安志借著這個時機再一次贏了她。

　向安志贏後，臉上並未有太高興，他發現蘇晚抵抗能力越來越強，甚至剛才如果不是她走神，他們可能還可以繼續僵持下去。

　真的諸事不順。

　向安志‘啪’地一聲關掉電腦，說一聲下課，便出去。

　“你們都要參加ACM？”Abel問道。

　他去年大一已經參加過，在M國，甚至進入到總決賽，可惜E國的人這幾年太強，一直蟬聯總冠軍，他和他的隊伍隻拿到亞軍。

　說起來這個比賽還是M國和C國一起辦起來的，結果現在年年被E國抱走獎杯。

　“你想加入我們？隊伍已經滿了。”郭元洲上下打量道。

　“不參加，我很快就要回去。”Abel說起這個，心中一痛，這裡這麽多好吃的，而他卻要回去。

　等Abel走了，郭元洲扭頭向蘇晚吐槽：“Abel來這裡交流什麽？”

　他怎麽覺得Abel什麽也沒學到，光長了一圈肉回去。

　“不知道，先走了。”蘇晚要去和封揚一起吃飯。

　看著蘇晚也走了，郭元洲回到自己位子上，慢吞吞收拾東西，過來一會，易一從後門進來。

　“甜不甜？”易一進來見到他手裡已經空掉的盒子，不由問道。

　“甜。”郭元洲舉著盒子還給易一，“小一，你老家在哪？”

　在哪？當然在京城。

　易一腦中條件反射道，但很快她阻止自己說出口：“怎麽突然問這個？”

　“隨口問問。”郭元洲牽著她往食堂走，“今天要去吃紅燒排骨。”

　看著向安志心情不好，他心情就好。

　易一跟著他走，落後一步，剛拿出手機便見到蘇晚發來的消息，說剛才水果的事。

　大意了。

　……

　約好要去看畫展，蘇晚周日上午便把該做的事全部做完，中午躺在床上沒睡著，各種事情在腦中過了一遍。

　最後到兩點鍾的時候才起來，兩點半到他們約定的地點見面。

　封揚今天又是特地換一身新衣服，手鏈露在外面，褲腳下裸露一截修長雪白腳腕，晃得人眼疼。

　兩人光是從停車場走到畫廊這麽一小節路，周圍路人的目光都不斷停留在他身上。

　蘇晚甚至見到有人看迷眼，直接對著電線杆撞上去的。

　“……”

　蘇晚側臉抬眼朝封揚看去，他最近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比上學期耀眼不少，無論是穿著打扮或者氣度上有很大的變化，自然……是向好的變化。

　只不過太過招人。

　兩人走進畫展，裡面已經來了許多人。

　和雲山畫展那種進去都是知名畫家或是商業名流不同，這裡的畫展更偏向大眾，因此人數也眾多。

　封揚站在其中，幾乎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連開畫展的主人都過來和他打招呼。

　在幾句交談中，畫展女主人得知封揚是A大美院學生，不由更熱情幾分。

　“這家畫廊約了很久，今天才能辦起來。”畫展女主人笑道，“那邊幾幅畫是我新作，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封揚偏頭看向蘇晚：“要去看看嗎？”

　蘇晚不懂也不感興趣，但她不想掃他的興，便點頭跟著過去。

　畫展女主人今年也才二十八歲，畢業幾年能在這個地段開畫展，任誰都要說一聲優秀青年。

　因此她在介紹自己畫時，時常透著股自信。

　蘇晚聽了幾句後，便沒有興趣，她看慣了好東西，這裡的畫在她看來，一般。

　正無聊中，周島給她打來電話。

　蘇晚原本想要和封揚說一聲，自己出去接電話，但見那兩人相談甚歡，她前面又突然塞進來一堆人，擋住她過去的路，便乾脆直接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過道上接通電話。

　周島爽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下午幹什麽呢？趕緊上線。”

　“下午不在家，出來看畫展。”蘇晚解釋道。

　“你還看畫展？”周島驚訝，蘇晚完全不像有藝術細胞的人。

　蘇晚：“……畫展我不能看？”

　“也不是，來不來？”周島今天還特意準備一道程序，讓蘇晚改。

　“沒空。”蘇晚直接拒絕道。

　“我時間不多了。”周島模棱兩可道，“你不是要兩個月打敗向安志？”

　他說完還故意咳了兩聲，以示自己‘病情嚴重’。

　咳的逼真，原本周島便因為戒煙，經常咳嗽，這一假咳後面帶起來真咳。

　蘇晚在這邊聽他咳得十分嚴重，不由道：“你照顧好自己。”

　……

　封揚和畫展女主人說了會話後，對方被其他人招呼走，他才松口氣，轉身去看蘇晚，卻發現她站在外面走廊。

　他剛靠近便聽見她對電話那頭的人說要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