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一個問題剛回答完畢，旁邊的女主播就會爭分奪秒再提問題，表面上是將現場的氣氛炒熱到無尿點，實際上是不給陳炎機會說：到此為止。

　陳炎臉上的笑容滴水不漏，靜靜地看著她那兩片塗了西柚色口紅，犀利得像兩片薄刀子的嘴唇張張合合。

　女主播笑吟吟地問：“一姐，我跟網友特別好奇一個問題！因為大家都習慣你在直播上面C天R地的人設，現在跟你接觸了之後，覺得你其實特別軟萌，想請問，這是……因為男神在不遠處看著你的緣故嗎？所以妨礙了你放飛自我？”

　聞言，陳炎朝男神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越過穿插而過的人流，男神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目光糾纏在一起的瞬間，陳炎仿佛聽到心裡的花骨朵兒“嘭”地一聲綻放開來，幸福的情緒如同花香四溢，滿滿當當地充盈著他的心房。

　陳炎心裡甜如蜜，回頭衝那提問題的女主播眨眨眼，問：“那你是更喜歡看我放飛自我嗎？”

　女主播被陳炎反問得啞口無言，略一停頓，她咬著嘴唇上微不可查的死皮，細細地兩相對比：“火前留名”若是以他先前在直播上面開播的狀態來直播，直播間的氣氛肯定會更加熱烈。

　於是，女主播說：“不管一姐是什麽樣子我們都喜歡呀！不過，我個人特別期待能夠近距離感受一下，一姐在軟萌和騷氣之間自由切換的樣子～”

　陳炎笑笑：“這樣啊……”

　女主播兩眼亮晶晶。

　陳炎微微眯起眼睛。

　緊接著，只見陳炎的唇角微微彎成一個笑意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地對女主播說：“寶貝兒，快問快答好玩麽？”

　女主播被問得噎住。

　陳炎笑道：“我只是答應過來打個招呼，可沒答應你們給我強行加戲呀。”

　陳炎冷不丁地降下氣壓，旁邊的小主播們四臉懵逼，他們原本篤定：就算“火前留名”再不耐煩，當著直播間裡飆升到8K多在線觀眾的面前，他也不好直接發作，誰知道……

　舉著自拍杠控制鏡頭的小女主播強撐著笑臉，可憐巴巴地道歉：“一姐你消消氣兒，我們突然偶遇到你，實在是太激動了，一時沒有把握好度……對不起對不起！”

　陳炎加深笑意，一雙眼睛眯成月牙彎，說道：“偶遇到我太激動？激動啥？激動得第一反應打開直播嗎？”

　手機屏幕上顯示直播總時長也才13分鍾，光是那個穿著身騷氣的熒光色小男生打頭陣去忽悠陳炎，少說也磨蹭了幾分鍾，更別提陳炎出鏡之後被連珠帶炮地采訪“快問快答”，顯然這次開播就是為了能夠光明正大地蹭上“火前留名”這個發光發熱的超級流量體——直播間的標題已經說明了一切。

　場面一度很尷尬。

　“噗～”

　一聲軟乎乎的笑聲打破眼前的僵局。

　陳炎的笑眼裡盛著暖意，如同陰轉晴，風輕雲淡地說：“你們不會是被我嚇到了吧？哈～別害怕，我只是開個玩笑嘛，你不是說要看我切換人設嗎？”

　四個小主播心有余悸地陪著陳炎笑笑。

　陳炎轉頭笑眯眯地衝直播間的觀眾說：“男神等我等得望眼欲穿，我先走了，下次開播再見啦～”

　說罷，陳炎笑眼如勾地轉向旁邊四人：“拜拜～”

　陳炎懶得再和他們客套，徑自往回走，也不關心他們幾個現在帶著什麽表情。

　陳炎回到男神旁邊坐下，見曹藝卉不在，轉過臉去正想問她是不是去了衛生間，程溪便側過臉來，輕聲一笑：“望眼欲穿？”

　陳炎一聽就臉紅，瞬間變緊張：“不，不是，我只是……想找個理由趕緊走……”

　剛才似笑非笑的精明樣兒瞬間坍塌，碰上男神他就變成軟軟糯糯的小慫包——這才是真正的一秒切換人設。

　程溪眼含戲謔，靠著椅背抻長腿，故作苦惱地對他說：“我也想找個理由把你拐走，省得以後每天晚上都得找借口過去蹭你的床。”

　陳炎聽完一愣，要不是男神突然提起，他還真沒想到這一茬！

　租房搬家——對陳炎和曹藝卉而言，這或許是訣別過去、過上美好新生活的開始；可對他和程溪，卻是意味著以後都得摳摳搜搜地過日子。

　何為摳摳搜搜？

　曹藝卉和他們同住一屋，意味著他們少了隨便親親的樂趣，更不能隨時隨地亂發情，只能見縫插針地在曹藝卉看不到的地方——摸小手，蹭小腿，嘬小嘴。

　陳炎內心沉痛：難怪絕大多數的新婚情侶都不願跟父母住在一起，光是想想就很！絕！望！

　陳炎被這突如其來的醒悟打擊得喪失了食欲，索然無味地吃過午飯之後，回到瞭灣半島已是下午三點多。

　房東人好，提前雇了鍾點工把房子清理得乾乾淨淨，程溪和呂淼、向陽三人包攬了大件行李，又推又抬又扛，陳炎和曹藝卉一身輕松地跟在後面，拎包入住不要太愜意。

　呂淼和向陽按照曹藝卉的喜好幫忙重新布置完家私家具，兩人就提前回學校去了。

　陳炎盤著腿窩在沙發裡，百無聊賴地吃著剛買的水果拚盤外賣，時不時就抬頭朝陽台望上一眼——這個角度正好能夠看到站在外面接電話的程溪。

　曹藝卉閑下來也坐在陳炎旁邊，連著換了幾個台也沒找到好看的節目，倒是在上面看到某個直播APP的廣告。

　曹藝卉轉頭去問陳炎：“對了，陳炎，你是在哪個軟件上面直播來著？我看你這兩天遇到的粉絲都很支持你，這會左右也是閑著，要不你現在開播，媽媽也跟你一起上去感謝一下大家吧？”

　陳炎：“……”

　滑不溜秋的聖女果從他手中的兩腳叉底下溜走，滾到保鮮盒的角落裡。

　陳炎絞盡腦汁地想要轉移話題，想到腦漿沸騰，頭腦發熱，忽見一個鮮甜可口的聖女果遞到眼前。

　他愣愣地接過來，就聽曹藝卉以一種認真商量的口吻和他說：“你對外公開身份肯定得頂著巨大的壓力，我在想，如果我出面表示家人支持你，是不是會對你有好處？”

　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曹藝卉心頭，是因為她在網上看了太多父母對同性戀兒女的傷害，還有同性戀兒女被父母傷透心的失望。

　曹藝卉具備水鄉女子溫柔恬靜的特質，她甚至會在鏡頭前緊張和不安，但她會毫無保留地展現她對陳炎的愛，會在外界對陳炎冷嘲熱諷的時候站出來維護他——這只是身為母親所具備的本能。還能勉勵她主動嘗試自己不擅長的事。

　陳炎心頭一暖，擺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掩蓋內心感動得一塌糊塗的羞澀，說：“當然有好處啦，媽，你要是跟我一起上直播，一定會有好多好多人羨慕嫉妒死我的！”

　男朋友帥得不要不要的。

　親媽義無反顧地支持他。

　陳炎覺得自己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