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這玉佩張小元倒是記得。
花琉雀今早剛剛告訴過他, 當初花琉雀初次下山遊歷,不小心與師兄們走散了, 又尋不到回去的路, 暫躲在破廟中休息時, 被路衍風找到了。
當時路衍風摔了他的門派玉佩,威脅他說要將他逐出師門, 花琉雀信以為真,便在回師門的路上想法子偷跑, 這才溜進了青樓,有了後面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
可這是花琉雀的說法。
憑著這兩日路衍風的所作所為與心中所想,張小元覺得自己大抵可以猜出路衍風心中這件事的真實情況了。
花琉雀頭一回下山雲遊歷練,他很擔心。
可此番歷練由花琉雀的師兄們帶隊, 與他並沒有什麽關系, 他不能直接陪同,便乾脆偷偷跟在幾人身後,好確保他們的平安。
他聽說花琉雀不見了, 自然驚慌失措,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把人找到了, 他心中擔憂著急,卻又不會說話, 也不知要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感受,因而他不知不覺便衝花琉雀發了火,以至於摔碎了花琉雀的門派玉佩。
他這些年或許一直都是在懊惱的, 甚至將當年所發生的的一切都歸因於自身,卻再無挽回一切的機會。
言語傷人,碎了的玉佩尚且可以想法子修補,花琉雀對他已形成的關系印象卻難以再輕易改變。
張小元倒有些可憐他。
他如此一想,下一刻果真便聽花琉雀產生開口,說:“他是不是在恐嚇我……”
張小元:“啊?”
花琉雀:“大師兄打傷了他的腿,他就來恐嚇我,將來必定形同此玉……”
張小元:“……”
“他怎麽能這麽記仇。”花琉雀苦著臉說,“怎麽辦,我覺得他應當也記恨上大師兄了。”
陸昭明捧著那匣子,目光虛浮,好似已完全放空了自我。
張小元咳嗽一聲,說:“我倒是覺得,路衍風這是在向你道歉。”
花琉雀一怔:“道歉?”
張小元點頭:“他把玉佩修好了,是想告訴你,當年的事,是他錯了。”
花琉雀:“……我不信。”
張小元:“他就是不會說話了一些,你看,若他不開口說話,是不是也很……”
花琉雀接口:“嚇人。”
張小元:“……”
張小元放棄了。
說來此事本就與他沒有半點關系,他為什麽要想破腦袋幫路衍風這個傻子說話。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今天到此為止,有這閑工夫,不如回去再幫肥鴿子減減肥,寫一寫散花宮內的愛恨情仇,多替師門賺幾兩銀子。
到了此刻,陸昭明才緩緩回神。
他看著匣子中的玉佩,提出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門派玉佩。”陸昭明皺起眉,“是門中弟子都有的玉佩嗎?”
花琉雀點頭:“散花宮內弟子每人都有一塊,只不過我是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的玉佩還要更精美。”
陸昭明:“……”
花琉雀還在繼續往下說:“再如梅宮主,掌門玉佩是門中傳了許多輩的寶貝,應當也是世中難得一見的寶貝。”
他看陸昭明沉聲不言,神色古怪,忍不住再問:“大師兄,你問這個做什麽?”
陸昭明欲言又止。
花琉雀:“難道這玉佩有什麽古怪之處嗎?”
陸昭明:“……散花宮好有錢。”
花琉雀:“……”
張小元:“……”
163.
張小元迅速在心中做了一個計算。
如今花琉雀的這塊玉佩,質地一般,但也不是差得拿不出手的貨色,以他的經驗估算,這一塊玉佩的價格,應當在三到五兩銀子。
散花宮內有外門弟子上萬,一人一塊玉佩,那就是三五萬兩白銀。
而內門弟子的玉佩質地較這個還要好,就算是品相中等的玉佩,那應當在二十兩往上,就算二十兩一塊,散花宮內門弟子近千,又是二萬兩的雪花白銀。
掌門玉佩與長老堂主門就不必多說了,只怕單獨一塊拿出來都得有幾百幾千兩銀,照散花宮這規模,光是門下弟子的玉佩,都得用去六七萬兩銀子。
張小元看一看大師兄,再看了看匣子內那塊路衍風毫不猶豫隨隨便便就摔碎的玉佩。
張小元握緊了自己的小錢袋。
大師兄喜歡!安排上!
等他再多賺些錢,等他們師門壯大了,這玉佩必須得安排上!
花琉雀點頭同意陸昭明的觀點。
“大門派嘛,當然有錢了。”花琉雀說,“山下香林山城的地大多都是散花宮的,我聽說門內的師姐師妹們每日服用珍珠粉用以養顏,小師叔的那柄寒鐵劍……也只是他諸多藏劍之一,是梅掌門送給他十五歲的生辰禮物。”
陸昭明:“……”
“他還有一間屋子專門用來放他的劍。”花琉雀說,“這個記仇怪沒有其他愛好,就喜歡收藏些奇奇怪怪的武器。”
陸昭明難得露出了些許豔羨神色。
花琉雀並未注意到陸昭明的表情,他只是據實往下說去:“小師叔喜歡清淨,梅掌門特意為他一人獨辟了一處練武場,據說尋得什麽靈丹妙藥都要先給他送一份,也怨不得門內不時便有他們二人的傳言。”
陸昭明只聽見了前半句。
他更加豔羨,喃喃道:“……諸多藏劍,單獨的練武場……”
張小元看不下去了。
不就是買幾柄劍和練武場嗎!他今天就回去給江湖秘聞抄寫稿子!反正這個散花宮就夠他寫上七八篇了,先把江湖秘聞抄榨乾,而後再給自己的百曉生事業做一做宣傳,讓那些買消息的都來找他,什麽寒鐵劍熱鐵劍的,他能給大師兄買十把!
花琉雀還想繼續往下說。
張小元一把抓住花琉雀的胳膊,重重咳嗽一聲,止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大師兄剛剛受到江湖全都是斷袖的精神衝擊,還是不要讓他立馬就接受金錢的打擊了。
“我們站在散花宮弟子的練武場上,不大好吧。”張小元說,“先回去再談?”
他萬萬沒想到,他這一句話,忽而讓陸昭明意識到,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散花宮普通弟子的練武場。
橫縱幾十丈,地上鋪了平平整整的青磚,邊上放了武器架,擺滿了門下弟子平日練習所用的木劍與鐵劍,甚至還有假人木樁數十,而這僅是散花宮門下普通弟子的練武場,他簡直不敢想內門弟子與路衍風平日習武的地方是怎麽樣的。
他面露豔羨之色,好似已有些走不動路了。
花琉雀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他想拉住陸昭明的胳膊,可他不敢,他腿疼,他隻好將手收回來,大聲說:“大師兄,不就是練武場嘛,我們以後會有的!”
張小元拍著自己的胸口:“大師兄!我會賺錢給你買的!”
陸昭明:“……”
花琉雀大約估了估價格,覺得自己肯定是賺不到那麽多錢的,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應聲道:“小元會給你買的!”
張小元:“花麻雀!”
花琉雀:“你有錢,你可以的!”
陸昭明怔了怔,輕聲道:“我也沒那麽想要……”
“我是可以,可好歹同門一場,你不出點錢意思一下?”張小元朝花琉雀伸出手,“不多,先給個十兩吧。”
花琉雀:“……奸商!”
張小元立馬扭頭看向陸昭明:“大師兄,他連這點錢都不肯為師門出,斷他的腿!”
花琉雀:“你就仗著大師兄寵你吧!”
陸昭明:“我……什麽?”
張小元:“花麻雀,路衍風還沒走遠,我現在就可以把他叫回來!”
陸昭明:“……”
花琉雀:“你你你……年紀輕輕,怎麽這麽狠毒啊!”
他們打鬧拌嘴,引了不少吃完飯回來的散花宮弟子好奇張望,花琉雀這才有些尷尬,他生怕遇見熟人,又走不快,乾脆抵了頭,口中嘟嘟囔囔,說:“早知道要回散花宮,我就該換個臉再回來。”
張小元一頓。
“換臉?”張小元抓住花琉雀的胳膊,驚喜萬分,“你會易容術?”
……
三人回了院內,張小元纏著花琉雀,想問一問他所說“換臉”的具體情況,花琉雀不知他想做些什麽,心中覺得大抵是張小元入江湖的時間不算太久,因而對易容術有些好奇,他不曾多想,也沒有防備,便一五一十地都與張小元說了。
“說是易容,其實與女子化妝打扮並無多大區別。”花琉雀隨口道,“我隻知皮毛,能稍微改變一些自己的面容外貌,至於江湖上傳得神乎其神的人皮面具什麽的……我是沒有見過。”
張小元不住點頭。
花琉雀看他的模樣,不由反問:“你想學?”
張小元:“想!”
花琉雀不由問:“你學這個做什麽?”
張小元:“好玩呀。”
他的年齡與出身的確是極佳的掩飾,他只需將一切與少年人的好奇貼上邊,他知道花琉雀是絕不會生疑的。
果真花琉雀只是微微皺眉,說:“可我並未隨身攜帶……”
張小元抓住花琉雀的手:“無妨!離開後再教我!”
花琉雀:“……”
陸昭明正坐在一旁,他蹙緊雙眉,不動聲色挪開花琉雀的胳膊,問張小元:“你究竟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