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玉宇玄門之外, 鶴靈困倦地抬項睜眼,見到幾個穿著青色弟子服的少年停留門外。
蓬萊新入門的弟子之中,有大多數都是修真世家,家族之內從小就有所傳承, 故而見識也比他人要廣, 對於近四百年前便銷聲匿跡的玄微仙君,自然也有所耳聞。
只不過他一閉關就是小四百年, 至如今才稍稍有些動靜,此次周掌門吩咐讓他們幾個前來見過長輩,確是史無前例之舉。
不過玄微仙君本人雖閉關多年,但他座下的弟子在修真界頗有名聲, 當年蓬萊仙門的諸位長老接連閉關之時,瀛洲派前來挑釁了一次,便讓仙君座下的李還寒一劍壓了回去。
近些年來的傳聞愈發離譜, 很多人都說有李還寒和秦鈞在, 即便江仙君未能出關,也並不妨礙蓬萊的地位,而那位江仙君的關門弟子, 近些年來也終於在門內露面。
幾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郎一身道服,背後負劍, 各自看了看對方, 神情之中都有一些緊張。其中那個性格比較膽大頑皮的率先走近,湊到鶴靈身邊問了兩句。
“鶴仙兒,”少年自來熟地道, “你幫我們通個消息,我喂你靈果,好不好?”
鶴靈不緊不慢地看了他幾眼,隨後叫了兩聲。厚重玄門隨之而開,裡面被一副五嶽日出的長屏風阻隔內外。
裡面有繚繞不絕的柔淡香氣。
幾個晚生後輩不敢造次,但也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紛紛上前數步。其中領頭的那個正欲開口,忽地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無比的緊迫危險之感。
他脊背之上,瞬間遍布冷汗,汗毛倒豎,下意識地尋找著危機的來源,等到視線轉移過去時,才發覺那種極度危險之感,仿佛是來源於……一隻貓。
五嶽日出的長屏風邊緣,有一隻通體雪白、眼眸烏黑的貓咪,渾身都是軟絨絨的長毛,尾巴微微晃了幾下,像是大掃帚似的。
在一人一貓視線對上的一刹那,所有的危機仿佛又如同錯覺一般,消失於無形了。
隨後,屏風被一隻手推開,露出素色的道袍和衣擺,以及一股清冷疏離的微微寒意。幾人朝屏風邊緣看去,俱是呆了一呆。
江應鶴沒想到這
幾個孩子來得這麽快,估計是有掌門師兄指點過了,便沒有來得及仔細整理著裝,僅是玉冠常服便出面了。
他身上的衣衫素白無飾,僅有時隱時現的流雲暗紋,手中拿了一柄不大常用的玉拂塵,隨意地搭在臂上,入座之後,淡淡地看了幾人一眼。
晚輩們如夢初醒,似是才剛剛回過神來,努力收斂心神,正欲請教之時,又被另一陣突如其來的敵意盯得頭皮發麻。
玄門稍動,秦鈞進入內中,稍微詫異地看了一眼眼前穿著蓬萊弟子服的幾人,理所當然地回到了江應鶴身旁,將幾本書放在了桌案上。
不知道為什麽,一切才剛剛開始,卻有一種一波三折、險象環生的感覺。
為首的弟子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將該說的話都說出口,便見到玄微仙君輕輕地點了下頭,開口道:“本座聽聞,你們的劍陣練得不錯。”
這是周師兄告訴他的。江應鶴自然不會為難這麽小的後輩,預備挑選他們最擅長的方面來指點考校。
幾人頓時如同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用一種略微複雜、很難以形容的目光看著他。
江應鶴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太在意,一邊看了一眼鈞兒帶過來的幾本書,一邊隨口讓他們練出來看看。
他看過了書名,抬眸看向對面幾人,準備專心致志地盡一盡師長的責任,畢竟他的師道尊嚴已經讓這幾個不孝孽障給禍害得差不多了,難得有這種機會。
秦鈞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唇邊噙笑,似乎一點都不介意。一旁的小白貓也跳上了江應鶴的膝蓋,往他懷裡一埋,仿佛也懶得恐嚇他們。
等到幾人展示完畢,江應鶴將其中的優缺點略略指點過一遍時,才聽到幾個後輩中細如蚊呐的聲音。
“江、江仙君……”
江應鶴抬眸望去,聽到一個小孩憋紅了臉,用莫大勇氣問道:“您還收徒嗎?”
懷中撒嬌的白貓叫聲頓了一下。
身旁秦鈞喝茶的動作短暫地一停。
江應鶴頓時腦海閃過無數訊息,為了自己和對方的人身安全,立即道:“本座已不再收徒,你們去吧。”
他就預感到要出事兒。
幸好,在自己及時的亡羊補牢之下,蓬萊後輩之中
的優秀弟子完整無缺地走出了清淨崖,沒有被哪個醋罐子給碰壞了。而自己的人身安全,應該也……
他的思緒到此戛然而止,看到玄門開啟,離開的幾個孩子乖乖巧巧地給大師兄行禮,而李還寒置若罔聞,目光無波地望了過來。
……他為什麽用看紅杏出牆的眼光看著我。
江應鶴靜默片刻,看著李還寒走了進來,語調平常地問了一句什麽,隨後又問了一下重鑄忘塵劍的進度。
他表現得越平靜,江應鶴就越覺得有一種微妙的危機感。他重述了一下鑄劍的步驟後,忽地感覺到懷裡的貓被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拎走了。
長夜被李還寒反手扔到了地上,他一臉懵逼地扭頭看去,見到這隻天魔不分青紅皂白地俯身就強吻了過去,抱住師尊的腰把人攬進懷裡。
簡直沒有王法。
江應鶴腦海裡也是這句話。
這人吃醋都不講基本法的嗎?明明知道那只是與自己第一次見面的正道後輩,就一點容忍度都沒有?
江應鶴被迫回抱住對方,扯著他的衣領拉開一點,不太均勻地喘了口氣,道:“又瘋什麽?……唔……!”
融合度停在十二,一點動一下的跡象都沒有。系統死寂無聲,對這一幕仿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還想出來鼓鼓掌。
江應鶴的唇瓣都被他咬紅了,才稍稍騰出一點空間來說句話:“……淨化完也這樣?你講不講道理了……”
如果李還寒代表的就是先天之真性的話,那說明自己前世遇到的那個道侶、分魂之前的道祖,他本性上就是腦子不太好使的那種瘋,特別是遇到自己的事情。
他的唇瓣又被舔舐了一下,隨後才聽到對方壓抑了幾分的呼吸,聲調很低地道:“他們喜歡你。”
“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麽?”
江應鶴幾乎說不出話來,想罵他都找不到詞兒,只能往旁邊伸手求救:“……鈞兒。”
秦鈞果然握住了他的手,冰冷手指與修長白皙的指節相扣,非常管用地將他從李還寒的懷裡接了過來,整理了一下對方散亂的發絲,態度穩重地道:“李還寒說得太離譜了。”
江應鶴點了點頭,正想緩口氣誇獎對方,就聽到面前的秦鈞一本正經
地道:“最多就只有兩個。”
“……”
“開口問的那個人,”秦鈞湊過來親了親他的唇角,“肯定喜歡你。”
“……”
真是捅了醋精窩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江應鶴才能特別清晰地感覺到他們是一個人,尤其是在這種想想就令人腰疼的危機關頭,系統還彈出來一個奇妙的融合度任務。
“融合任務四:與分魂進行雙丨修及多人運動,共參大道。可增加融合度。”
江應鶴推開他的手停了一下,回憶著他們搞得那些黃色,以及童歸漁送來的雙修秘籍,腦海中不斷回蕩著“共參大道”這四個字。
……這算哪門子的大道。
他只是稍微停了這麽一下,就被秦鈞抱進了屏風之內,放到軟榻上。
江應鶴汲取之前的經驗,開口道:“忘塵劍的重鑄……”
“不急,需要將無塵消去銳氣,得有一段時間的緩衝期。”
秦鈞之前拿過來的那幾本書,就是有關於鑄器的古籍,知曉流程倒是並不稀奇。
江應鶴靜默須臾,又道:“我輩修道之人,不應當沉湎於雙丨修捷徑、急功近利……”
“以師尊的身份,二次重修,確實只是耽誤功夫而已。而且……”
他的氣息彌漫過來,語調低沉地從耳畔響起。
“距離上一次,已經很久了。”
自然算不上是沉湎雙丨修。
江應鶴啞然失語,看著素色道袍被對方隨手一勾便褪了下來,他實在是有些害怕那種被弄到瀕臨崩潰的感覺,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道:“我……”
話語未及出口,那雙鐵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低聲道:“師尊有沒有想過,我們與你相處的時間,其實所剩不多。”
江應鶴話語一梗,怔怔地看著他,隨即被秦鈞又親吻了一下,續道:“融合之後,就再也沒有……讓我獨自抱著你的機會了。”
江應鶴的心弦像是被對方觸摸撩撥了一下,在這種融合的過程中感覺到一絲隱秘的感傷。
秦鈞低頭靠近,冰冷的唇鋒抵上他的耳根,聲音近在咫尺。
“我們還不清楚,融合之後會是什麽狀況,也不清楚什麽時候會徹底融為一體。”
江應鶴耳根發燙,完全被這句話打動了
。
“吃醋是借口,”秦鈞道,“是想,讓你多看看我。”
……這誰扛得住。
江應鶴連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由著對方勾開內衫的衣扣,抬手吻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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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證明,秦鈞的套路真是太多了。
他到底是什麽品種的狗。
當天晚上,江應鶴哭了半宿都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個環節裡腦子進得水,還有他是怎麽順理成章地把童歸漁送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拿出來的。
等他從床上爬起來,一定先去宰了姓童的。
江應鶴壓著聲音,埋在床榻上不說話,手心裡面全都是汗,濕漉漉地,什麽都抓不住,下意識抓緊床褥的時候,連霜白的指節都繃緊了。
隨後,這隻手被另一隻手覆蓋其上,遮蓋了骨節邊緣的牙印,將手指收攏回來,按在枕邊。
他受不了了,嘴唇咬出一點齒痕,被李還寒哄著松了口,說再用力就咬破了。
但他自己怎麽不知道,不能再用力了?
直到他被一條大尾巴墊住了腰,才想起自家小徒弟到目前為止還算有人性,便抬手抱住了長夜,聽長夜膩在耳畔乖巧溫柔地哄他。
江應鶴趴在他肩膀上,慢慢地緩了口氣,還未開口,便聽到冷夜之下靜謐無聲的清淨崖外,忽地傳來一聲熟悉的少年音。
“……江仙君?”
從白鶴玉宇內,是可以聽到外面的聲音的,這個時候,鶴靈估計已經歇息了,以後生晚輩如今的修為,實在造不成什麽威脅,自然也就沒有把守門靈獸驚醒。
江應鶴本有些昏沉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清醒了一些。
“……弟子知道,長夜師兄是您的關門弟子。”這孩子似乎靠在門上,聲音很近,但情緒失落。
“弟子去而複返,並不是心生不甘,只是希望仙君能鼓勵晚輩幾句,我有一個哥哥,他的天賦心性,處處比我好,這麽多年,我一直都覺得……我……”他話語一頓,又道:“但我聽說仙君您收徒不是特別看重天賦……”
不光是江應鶴清醒了,連對方的動作都停住了,在彌漫的香氣交織之中,發生了短暫的片刻靜寂。
隨後,身邊的長夜湊過來蹭了幾下,瑰麗俊美的臉龐上滿
是笑意,低聲道:“這都是借口。”
“……嗯?”
“他就是圖謀不軌而已。”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耳熟。
長夜墨眸明亮地看著他,輕輕地親了他一下:“師尊快拒絕他。”
長夜的態度明明如此乖巧,但江應鶴總覺得……他這架勢,好像自己慢一秒拒絕,就能被這小畜生在床上折騰好幾天似的。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雖然每次雙丨修他都覺得精疲力盡,但長夜作為一隻上古大妖,一直沒有放出完整的原型、而且也沒有用妖族的方式交合,應該……估計……可能是……沒怎麽盡興過。
就在此刻,秦鈞的手指也扣住了他的手,慢慢地向手腕間挪動,同時跟了一句:“或許師尊對你這個關門弟子不滿意,想要另尋新……另尋佳徒。”
這是什麽話裡有話的醋精轉世。
這句話沒把長夜激怒,倒是江應鶴被李還寒弄得腰酸,他隱忍地蹙眉,攥緊了長夜的衣衫,抬腿踹了李還寒一腳,可惜被對方握住了腳踝,沒有半點殺傷力。
“運氣。”李還寒看似毫不在意,“交合渡靈,別忍著……”
“……你他媽做個人吧,給我輕點……”
作者有話要說:越是心軟就越容易被拖到床上去呀鶴鶴!
你還是慶幸麻麻只會開自行車吧,要不然你就會被口口完,再口口,然後再口口口口,懂我意思吧?(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