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海浪聲從窗外隱隱約約地傳來,伴隨著陣陣海風吹來潮濕的空氣,季雨時難以入睡。
臨出任務,他的思緒紊亂而沒有方向,控制不住曾見過的種種畫面在腦海中顯現。這樣下去不利於任務,他得保持良好的狀態才行。
季雨時從床上爬起來吃了藥,也不知道這幻境中的藥對自己到底有沒有作用,總之他更精神了。
一個人,注意力很難轉移。
於是他摸出了自己的黑白遊戲掌機,沒有開燈,借著窗外的夜色玩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凌晨才漸漸睡去。
夢裡反覆的,都是些毫無邏輯的畫面,有關於他見過的所有的一切。
等季雨時睜開眼睛時,他已經回到了膠囊艙裡。
這一次對於膠囊艙的劇烈震動和透明面板上光怪陸離的時空剪影,季雨時已經見怪不怪了。
等那熟悉的“警告!警告!您已偏離目的坐標!您已偏離目的左邊!”響起,他甚至覺得連眩暈的感覺都少了很多,隻靜靜地等待這一陣顛簸過去。
【檢測到非法躍遷!】
【檢測到非法躍遷!】
幾秒後,膠囊艙安靜下來,這表示他已經躍遷到達新的目的地。
天穹系統連面子工程都不做了,虛頭巴腦的那一套都收了起來。
季雨時解開安全鎖扣,一邊接過機械臂遞來的營養液飲用,一邊注視面前的透明面板。
面板上顯示著一串亂碼,取而代之的是天穹的任務提示。
[任務模式:魔方。]
[任務規則:死亡淘汰。]
[任務目標:拚接。]
這些信息只看過一次就足夠了。
季雨時關閉面板,然後打開膠囊艙的艙門走了出去。
光芒刺眼,季雨時用手背擋了擋眼睛。
等他適應了光線,才發現那刺眼的感覺來自何處——入目是一片雪白,就像人到了沒有任何參照物的雪地裡一樣,很容易找不到視線的聚焦點。
在季雨時面前不遠的地方浮著一顆紅色圓球,大約棒球大小,全靠它的存在,他才勉強分辨出這裡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
天花板、牆壁、地板,都是純白色的。
因為某種原理,紅球浮在房間的正中央。
季雨時回頭往自己來的方向看去,明明就在他背後的膠囊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也是一堵雪白的牆壁。
這是任務目的地?
這時,有人出現在他身邊。
像是某種全息投影的加載動畫一樣,雪白的牆壁後伸出的先是黑色短靴,然後是黑色作戰服,然後是面孔。
李純左腳邁步後落地,看樣子也是剛從膠囊艙裡走出來的。
他問:“季顧問!這是哪?”
季雨時搖搖頭:“我還不知道。”
話音剛落。
圓臉的隊友出現了,看見面前的情景也是一愣,迅速朝身後看去。
李純也回頭看了一眼,毛骨悚然:“臥槽,膠囊艙呢?!”
他們的膠囊艙和季雨時的一樣不見了,或者說,他們在打開膠囊艙的同時,就已經邁入了這裡。和在卡俄斯任務裡打開大胡子的太空艙艙門,就一腳踩進鏡像城市一個道理。
“這簡直是一步一世界,搞不好又是一個裂縫什麽的,不然怎麽會叫我們拚接。”李純在房子裡四處打量,“死亡淘汰?這裡什麽都沒有,怎麽淘汰?”
房間裡有些安靜,李純回頭笑道:“樂樂你別怕!這回沒有兩條尾巴的狗了!”
季雨時已經圍著房間走了一圈,在觀察線索,頭也不抬地糾正李純:“進來的是湯其。”
李純:“?”
湯其受夠了,不太友好地吐槽:“你進隊也有一年多了,這是第幾次?”
“操,你倆一換上隊服就是複製黏貼。”李純為自己辯解,“我他媽,我又不是季顧問,你倆一模一樣還永遠分得清楚。”
雙胞胎最討厭的就是每次都被人當成是另一個。
湯其不爽,但他不是湯樂,不喜歡什麽都嚷嚷出來,隻悶不做聲罷了。
看上去這個房間暫時安全,再加上有了三個人在,大家都並不慌亂。
這個房間裡最吸引人注意的,也是唯一一個吸引人注意的東西,便是懸浮在房間中央的紅球了。
湯其走了過去,正要試著把手舉高去觸碰,季雨時便製止了他:“別動!”
湯其立刻縮回了手:“抱歉。”
他的確魯莽了。
李純則問:“季顧問,這個會不會是什麽殺人機關?”
“應該不是。”
季雨時已經看過圓球,它表面光滑,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顆球,但具體是什麽得觸碰了才知道。
他繼續道:“天穹系統沒道理把我們送進機關重重的密室來送死,死亡淘汰不會這麽簡單。我是在想,這個球狀物出現在這裡肯定有某種原因。”
“什麽原因?”
李純最會順著思路提出問題。
季雨時回答了他:“這裡沒有出路,我們被困在這裡肯定沒有辦法完成任務,那麽天穹系統分配給我們任務就毫無意義。我猜它即便是機關,也該是開啟什麽、或者連通什麽的機關。現在人還不齊,我們先不要碰它,等大家集合了再說。”
湯其恍然:“說得對。”
李純:“有道理,我差點也碰了。這樣我們很有可能會走散。”
季雨時簡短明確地發表完自己的意見,又在房間裡走了一圈。
按照他刻意行走的步伐計算,每一步是50厘米左右,走完一面牆需要十步。
那麽這個房間便是5米乘以5米,有25個平方。
他抬頭,目測房間的高度也和寬度差不多,這裡像是一個立方體。
魔方……
季雨時思考著任務模式,這個立方體是不是魔方的一部分?
一切都還未知。
季雨時抬起手看了看通訊器,從他媽三人達到房間裡已經超過五分鍾了,卻不見其他人進來。
他有一點焦慮。
在季雨時說完那段話以後,湯其已經試過了連接公共頻道:“季顧問,公共頻道無法接通,聯系不到宋隊他們。”
“我也發現了,可能與信號有關。”季雨時點點頭,輕輕皺著眉,“你們還記得我們來的是哪堵牆嗎?”
看似簡單的一個問題,卻讓湯其與李純都是一驚。
季雨時不說他們還沒發現,進入這個房間後他們都有所走動,早已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四面牆是一模一樣的,沒有任何幫助辨別的參照物,連季雨時都無法通過記憶辨認——他們連他們從哪裡進來的都不能確定了。
湯其:“我不記得了,靠。”
李純:“我也是!!”
兩人下意識去觸摸牆壁,想要找到一點不同,入手卻是一片光滑。
四面牆都沒有門,也沒有其它出口。
兩人皆是一頭霧水。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也是季雨時第一次無法通過記憶回溯有用的內容,所以才有此一問。
李純摸完了每一堵牆後徹底放棄了,越來越覺得這個任務難度max,乾脆席地而坐:“別想了,再等等,等宋隊他們來了我們就能知道我們是從哪一堵牆來的了。”
季雨時沒有說話。
看上去正在思考。
“等等吧,他們會來的。”李純又說,“肯定是班次不同,有延遲。就像咱們被吸進裂縫掉落垃圾山那次,不也是一個接一個的到達的?”
有這種可能性。
湯其表示讚同:“你說得有道理,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李純還牢記著任務前的訓話:“就等唄,反正我們不能貿貿然走,萬一先死了,拉低隊伍成功率。”
有季雨時在,作為隊友的兩人並不是很慌亂。
但是對於行動力這一點來說,他們還需要隊長宋晴嵐。一個是智囊,一個是執行者,這兩人在隊友眼裡簡直就是黃金組合。
而且,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總覺得當宋晴嵐不在的時候,季雨時就清冷不少,不太能像宋晴嵐在的時候那樣富有生氣。
兩人比任何一次都要期待宋隊的到來。
一個小時後。
在空無一物的密閉房間內,仿佛無休止一般的等待讓人的不安被放大,三人逐漸有些煩躁起來。
李純話最多,最開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找他們聊天。
但是一個湯其偏內向,一個季雨時不愛講八卦,李純說了一會兒口乾舌燥,覺得沒有意思也就不聊了。
“還要等嗎?”李純受不了了,“我怎麽覺得他們不會來了?”
季雨時坐在牆角,手中本來在玩俄羅斯方塊,潔白的牆壁襯得他眉目清澈,表情也十分冷靜。聽到問話,他沒什麽留戀地把遊戲機收起來:“有可能他們去了別的地方。”
湯其:“還有別的地方?”
季雨時說:“肯定有。天穹說過這是一個多人任務,所以這裡必定不止我們這一支隊伍。但是我們一個其他人也沒碰見,說明他們在別的地方。”
這個‘所有時代意義上的天穹’,既然設置了這樣的任務,那麽參與者到達目的地應當沒有先後之分。
等了這麽久,已經足夠排除宋晴嵐他們會來到同一個地方的可能性。
說乾就乾。
湯其走過去,決定去觸碰一下那個紅色圓球試一試。
湯其的個子輕松將碰到了它,隻覺得手中一重,它竟然落入了手中。
房間裡所有人屏氣凝神,唯恐有什麽發生。
還好,什麽也沒有發生。
這個東西看上去好像只是一個普通的圓球。
季雨時從角落站起來,朝屋子中央走去。
“我看看。”李純站在湯其旁邊把紅球接過去,翻來覆去地觀察,“這裡好像有點松——操!!”
“滴——”
一聲輕響,地面陡然出現一個圓洞,站在屋子中央的湯其與李純猝不及防,眨眼間掉了下去。
季雨時臉色一變,猛地撲向他們卻沒抓到一片衣角。
“操!”
季雨時也忍不住爆了七隊名言,未等他看清下方的情景,又是“滴——”的一聲,那個圓洞又合上了。
與此同時,紅球像有彈力一樣,重新彈了回去。
它回到了半空中,穩穩漂浮著。
隊友生死未卜,季雨時出了一點冷汗,立即把它重新拿了回來,再退後幾步,觀察李純說的有些松的地方。
紅球上的確有隱形按鈕,不是一個,而是六個。
季雨時隨便按下它,“滴——”一聲,只見他面前的那堵牆出現了一個一米見方的圓洞。
六個按鈕代表著房間的六面。
原來它真的是開啟出口的鑰匙。
季雨時又試了兩次,地上的圓洞重新出現了。
“你們怎麽樣?!”
他焦急地朝下方看去。
和他想象中一樣,下方也是一個房間,同樣是潔白的牆壁與地面。
可是房間是空的。
從他眼前掉落下去的李純與湯其,竟然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