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著。

　金燕柳只能想到這個詞了。

　他還真不是故意要坑趙斯禮。

　今天的慈善晚宴，來的都是圈內的人，趙斯禮的禮樂傳媒已經正式開業，這種圈內的盛會他自然也不會錯過。趙斯禮是生意人，和他互動，絕不只是為了追求他這麽簡單，顯然也是要蹭他的熱度。

　趙斯禮狂追金燕柳，追到整個娛樂圈都知道了，趙斯禮也是靠著這段緋聞有了知名度，他在這場慈善晚宴上和金燕柳互動，顯然是想一箭雙雕。

　誇口說金燕柳捐多少，他就捐雙倍，既討好了金燕柳，又壕一把，刷足存在感。

　趙斯禮其實也猜到金燕柳出手肯定不會少，但今天來參加慈善晚宴的明星，捐款都在幾十萬之內浮動，唯一一個姚思思捐了一千萬，算是特例了，他估摸著金燕柳最多捐個一百萬，在這些明星裡頭就算拔尖了。

　所以當金燕柳手裡的白紙板轉過來的時候，他看到後頭綴著的一溜的0，就愣住了。

　整個晚宴現場“轟”地一聲就沸騰起來了，大家既震驚於金燕柳的闊綽，又想看趙斯禮的反應。

　真沒想到會看到這種好戲！

　就連主持人都有瞬間的窘迫，她笑著看向台下坐著的趙斯禮，都有點同情他了，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過了好一會才說：“哇，我來數一數，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億……您確定後頭沒有多添個0麽？”

　金燕柳笑著說：“我很確定。就是不知道趙總還確不確定。”

　他說完就看向了趙斯禮。

　趙斯禮當然不可能拿出兩個億，這都不是丟臉不丟臉的問題了，就算是大富豪，想一次性拿出這麽多錢也不是易事，這種慈善晚宴，又不是國家重大災難捐款，也只有他這種瘋子，才會一下子捐一個億。

　趙斯禮素來心思陰沉，當下也紅了臉，身旁的人卻都在笑，有的是善意的，有的則在看他笑話。

　打臉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所以最後趙斯禮認捐了麽？】

　【天哪，騎虎難下啊，我光是想一想都要替他尷尬了。認了兩個億誰扛得住，不認，剛放的話轉眼就自己打臉，我估計他都要恨死金燕柳了。】

　【關金燕柳什麽事，金燕柳的捐款是事先就定好的，他又不知道趙斯禮會跟著他捐。趙斯禮只能怪他自己非要跟著湊熱鬧。】【最後到底怎麽樣，沒刷到後續。】

　【兩個億肯定不可能啊，趙斯禮最後捐了一千萬。】

　【那也很好了，一千萬不少了。】

　【趙斯禮嘔死了吧。本來捐這一千萬，得落個多好的名聲，結果鬧這麽尷尬，出這麽多血還成笑點了。】

　【他肯定嘔，我敢打賭，他一開始絕對沒想過會捐一千萬，不知道是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笑死人。】

　【打腫臉充胖子倒不會，他真要拿，兩個億也拿的出來，趙家又不是一般人家。不過掏了錢還搞這麽丟人，是真的嘔。】

　【金燕柳這下算是一捐成名了，我看直男論壇都在吹他，今晚上發酵一下，明天估計就能刷爆朋友圈了。】

　【他這個事的可怕之處在於，他現在正爆紅，話題和人氣正是爆表的時候，粉絲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她們跟著把這事的熱度再艸一艸，金燕柳以後估計什麽黑粉都不用怕了。】

　【做慈善這件事真的太拉好感了，我要路轉粉。】

　【人美心善說的就是他了。】

　慈善晚宴終於結束，程飛和肖胖子簇擁著金燕柳離開。

　金燕柳是今晚的焦點，一路上不斷有人在跟他打招呼，外頭正冷，北風刮著，肖胖子趕緊給金燕柳披上了長大衣。

　他剛要上車，就聽背後有人在叫他名字，他回頭看了一眼，就見趙斯禮拄著拐杖朝他走了過來。

　周圍的人都偷偷朝他們看了過來，金燕柳停在原地，將身上的大衣穿好，等趙斯禮走到他跟前。

　“趙總今天破費了。”金燕柳笑著說。

　今天能這樣得罪到趙斯禮，真是意外之喜。

　趙斯禮笑了笑，眼睛裡卻一絲笑意也沒有：“是我低估你了。”

　金燕柳笑的更燦爛可惡：“我早就說過，你不了解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你看，你比以前了解我多了吧？”

　他笑了笑，擺了一下手，就上了車。

　肖胖子和程飛緊跟著上去，一拉上車門，程飛就說：“他今天晚上夠鬱悶的了，你還嘔他。”

　金燕柳透過車窗看了趙斯禮一眼，見趙斯禮緊抿著薄唇，神色頗為陰戾地看著他。

　今天晚上他春風得意，滿心都充斥著墮落前的最後瘋狂，看到趙斯禮這樣，卻隻覺得快樂。

　程飛忽然將一個劇本遞給了他。

　金燕柳愣了一下，肖胖子便已經開了車內的燈。

　“這個你肯定不會再拒絕了。”程飛笑著說。

　人的運勢一來，真的是擋不住，娛樂圈尤其如此，過氣的只會越來越過氣，紅的則會越來越紅。金燕柳最近接到的好劇本數不勝數。

　但是金燕柳不知道是謹慎，還是眼光太高，有好幾個不錯的電影劇本，他竟然都拒絕掉了。

　“我覺得咱們下一步還是拍電影，電視劇這兩年就不要再接了，你在電視劇領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見頂了，是時候轉攻大熒幕了。”

　金燕柳看了看那劇本的名字，叫《預告》。

　他抬頭問：“誰的本子？怎麽看起來那麽眼熟。”

　程飛露出很得意的笑容：“這可是咱們工作室運作了好久為你爭取到的劇本，算是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你最愛的導演，楊漢雲的新戲。”

　金燕柳聞言立馬坐直了身體。

　程飛見他這反應，就更得意了：“這是他時隔三年再拍新戲，錯過這村可沒這店了。”

　楊漢雲是國內三大導演之一了，以強烈的個人風格著稱，尤以拍燒腦懸疑片聞名，他拍過的七部電影裡頭，有五部都是犯罪懸疑片，個個都是經典。金燕柳從中學時期就酷愛楊漢雲的電影，算是他的明星粉。

　金燕柳摸了摸手裡的劇本，心情實在太複雜了。

　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他就要被穿了，《入魔》還要拍一周左右，剩下這二十多天，他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他也沒有心情再拍新戲了，他都還沒作死呢。他就算接了這個戲，也是給冒牌貨接的。

　程飛問：“你不看？”

　“回酒店再看吧。”金燕柳說。

　他忽然看到寒風中站著幾個女孩子，手裡舉著燈光牌，看到他們的車子便立馬跳了起來。

　“是我的粉絲麽？”他問說：“她們怎麽還在這兒。”

　程飛朝窗外看了一眼，看見那些女孩子手上拿著的燈牌，金燕柳的名字在閃閃發光。

　“好像是。”他說。

　“停車。”金燕柳說。

　車子還未駛出廣場，司機便停了下來，那些女孩子本來沒抱什麽希望，一看見車子停下來，立馬尖叫起來。

　金燕柳拉開車門下來，在寒風中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可真冷啊。

　這麽冷，這些女孩子還在等他。

　那些女孩子尖叫著跑過來，等跑到他跟前卻都害羞起來，又興奮，又不敢靠他太近。

　金燕柳笑著問說：“你們怎麽還在這兒等我。”

　“我們想再看看你啊，還以為只能看見你的車呢。”領頭的一個短發的女孩子特別興奮地說：“我剛才一直揮我手裡的燈牌，你是不是看見了。”

　等那麽久，奮力揮舞手裡的燈牌，也只是為了讓他看見而已，她們應該也並沒有奢望他會停下來。

　粉絲的愛，有時候真的是毫不求回報。

　“太冷了，你們趕緊回去吧。”金燕柳笑著說。

　“我們看到你捐的一個億了，我們都好高興！”一個長發女孩子說：“哥哥你好棒。”

　金燕柳笑了笑，問說：“你們要合照麽？”

　“要要要！”女孩子們蹦起來。

　金燕柳就讓肖胖子幫他們拍了幾張，金燕柳個頭高，拍合照的時候還稍微往下蹲了一下。

　拍完照以後，他又和她們聊了兩句，便上車去了。車門要關上的時候，那些女孩子朝他喊：“哥哥，我們愛你！”

　金燕柳笑著揮了一下手，車門便關上了。

　“這些粉絲真是……”程飛說：“有時候我覺得她們挺傻的，有時候又會被她們感動到，年輕真好啊，可以這樣喜歡一個人。”

　車子緩緩駛遠，金燕柳隔著車窗看到那幾個女孩子興奮地一直跳，她們激動的笑聲隔那麽遠都能聽得到，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狂喜，他為她們簽的名，她們估計會珍藏一輩子，她們肯定會興奮地發遍朋友圈，只因為見了他這一面，和他說了幾句話。

　肖胖子見他有點失落，就趕忙說：“燕柳哥，你今天的熱搜又爆了，都是誇你的。”

　金燕路聞言就笑了，說：“給我看看。”

　肖胖子就把各大論壇的一些評論截圖發給了他，金燕柳歪在座椅上，一張一張地看。

　都是在誇他的，誇他今天晚上豔壓女明星，誇他人美心善，他一邊看一邊笑，心裡卻越來越悲傷。

　這一晚上的熱鬧過後，卻透著繁華過後的失落迷茫。他甚至於覺得，這些人並不是真的誇他，而是被這一個億震驚了，與其說是在震驚於他的大方，不如說是在震驚巨額金錢帶來的夢幻感。

　隨手就是一個億，就算和自己完全無關，跟著吃個瓜也是爽的。

　他無論如何揮霍，作死，哪怕從峰巔跌落進深谷，他也是虧的，冒牌貨也是賺的。何況他擁有的這些東西，哪兒是他想毀掉就能毀掉的。

　他是金燕柳，但金燕柳卻已經不只是屬於他，這個身體，這個名字。

　他的反穿行動，邏輯太混亂了，似乎注定不會成功。

　如果不能成功的話……

　他回到酒店的時候，劇組還在拍夜戲，等他洗完澡以後，周北楊都還沒有回來，他就躺在床上，將《預告》的劇本看完了。

　寫的真是好，結尾依舊是楊漢雲最愛的逆天反轉，看完以後他震驚了老半天。

　他往上床上一躺，心中那種沮喪的感覺便更強烈了。

　這麽好的劇本，他好想演。

　“哈嘍，小愛。”

　叮咚一聲，小愛上線：“親。”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失落沮喪，小愛這一次也格外溫柔：“怎麽了，親？”

　“冒牌貨穿過來，也不是他自己本意要穿的吧，他是不是跟你說的那個沈金台一樣，是被迫穿過來的？”

　小愛說：“這個……小說裡沒有提呢，大概是吧。”

　“那他是不是也沒有那麽可惡，畢竟這一切都不是他能選擇的。他穿過來以後，還要被那麽多男人上，也挺可憐的吧？”

　小愛：“……可憐倒不至於，他很爽的。”

　“……”金燕柳沉默了一會，說：“我如果給他留下大好前程，留下一個好男人，留下很多錢，等他穿過來以後，你跟他講一下，他會不會按照我的要求做？比如好好拍戲，不要勾三搭四，和周北楊一心一意地過日子。你不是說周北楊很有可能是最後的男主麽？我替他直接走到終點了，他就可以不用搞NP了吧？”

　“親，你怎麽了，你不是要報復他麽？”

　“你幫我，也只是為了和諧，杜絕他NP的可能，其實我報復不報復他，要不要自我毀滅，對你來說，其實都沒有什麽區別吧？”金燕柳沉默了一會，想到周北楊，想到他的那些粉絲，想到他那關系並不算親近的父親，想到他的朋友，還有肖胖子和程飛這些人。

　他真的要為了冒牌貨，傷害這些人麽？他如果瘋狂作死，這些人會很難受吧？有多愛他，或許就會有多失望，多難過，眼看著他從天空墜落。

　“那就不要自我毀滅了，”小愛輕聲說：“親，還有三十一天，您好好享受一下屬於您的最後時光吧。其實您已經在無形當中，打亂了劇情，至於等冒牌貨穿過來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還會不會和那些大佬們發生糾纏，都是未知數，誰都不知道的。”

　金燕柳抿了抿嘴唇，說：“那真是便宜了他。”

　“他可能也不是自願的，可能也是被迫離開了自己熟悉的生活，離開了自己的親人，朋友，甚至於愛人，成為了金燕柳。”

　周北楊回來的時候，金燕柳已經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地洗漱完以後就睡到床上來，從金燕柳背後靠過去，輕輕摟住他。

　金燕柳卻突然轉過身來，投到他懷裡，抱住了他的腰。

　“醒了？”周北楊輕聲問。

　金燕柳卻沒有說話，似乎依舊睡的很沉，抱他只是習慣本能。

　周北楊便沒有再說話，隻親了親金燕柳的頭髮，聞到金燕柳身上獨有的，淡淡香味，融進他五髒六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