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馬甲掉了, 但大家也沒能佔到口頭便宜,被來老爺懟得無還手之力。
大家隻好訕訕地互相調侃。
“下次來老爺的電影上了, 你們不得去包場?”
“我們江爺可是給來老爺投過票的。”
“啊?投什麽票, 我一天到晚念經,竟是不知道此事。”
連思空都忍不住道:“我師父就有來老爺的簽名照,一開始他還告訴我, 就是單純欣賞,加上覺得帥。”
他比大家提前知道一些,又不能說,也有點憋得慌。
法師們哭笑不得,不動法師還真是……
蘭菏道:“本來就是啊, 我和不動法師是忘年交,大師還認證過我有佛心的!”這是胡大姑娘告訴他的, 他琢磨就是說他善良吧。
眾人:“……”
這流氓……不是, 這也行?
思空啞口無言。
這個得承認,打從不動法師第一次見就對來無常另眼相待,那臨濟棒也給他了,別看來無常是東嶽陰司的, 不動法師卻用句偈子評過他:“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東嶽廟的道士跳腳:“來爺你別說了, 回頭又要傳你跳槽了!!”
眼看著轉小的大雨漸漸停了, 雲層也散去,在數小時的黑暗之後,京城恢復了白晝, 黑白無常亦有了方向,找過來。
黑白無常比尋常陰差更不好見,現場有些法師,還是第一次見大名鼎鼎的謝必安與范無救。
老白一看到謝必安,就齜牙咧嘴地站起來,完全忘了他們還拿自己釣鬼失敗:“謝爺……不辱使命啊!我把水月給您抓到了!”
眾人:“……”
水月:“……”
柳十三:“你也太不要臉了吧,什麽叫你抓到的?”
老白都是為了舔偶像,訕訕道:“省略了一些而已,畢竟這一切都是因為大家救我,四舍五入就是我抓。”
柳十三:“……本龍就不是為了救你。”
老白:“那也是衝著我的搭檔,一樣的。”
蘭菏已經習慣了,其他人看無常和柳仙吵架,才覺得稀奇。
范無救和謝必安一看那瓶子裡,水月已被收服,都很滿意,范無救微微頷首道:“有勞諸位仙家、法師了,今日恰逢夜妖,險些讓小鬼得逞,定會為諸位在陰司善惡簿記上一筆。”
“沙沙……”
法師們都道:“范爺客氣,多謝了!”
謝必安:“耽擱這麽久,我們要帶水月回去複命了。小來。”
蘭菏聽到他喊自己,“嗯?”
謝必安抬抬下巴,意味深長地道:“你既連妙感山的胡大姑娘也收了,以後可要好好乾啊,別整天就知道忙著陽世工作。”
蘭菏還未說話,范無救已經一拉他,淡淡道:“休要插手陽間之事。”
謝必安扭頭不理他。
“沙沙……”
蘭菏則無所謂地笑了笑:“我也就是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盡量平衡。”
不過,既然胡大姑娘已補成金頂,前些時候鎮物橋也落成,明暗五鎮俱全,京城安危無憂,接下來想必也不會那麽多危機了,可以過上太平點的日子。
對付些奔著宋浮檀的騷擾鬼,幫老白勾個魂,想來也挺輕松的。
他想著,轉頭和宋浮檀對視,交換了一個明了的眼神。
“沙沙……”
范無救和謝必安都輕點頭,然後緩緩看向一直若隱若現的“沙沙”聲傳來的方向,“他在幹什麽?”
蘭菏轉頭,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王粒粒正在畫速寫,赫然是謝必安和范無救。
蘭菏:“你……”
王粒粒抬頭,才發現自己被黑白無常和所有人盯著:“對不起,靈感來了。”
他沒見過黑白無常,這倆多有名啊,而且雖然陰森,卻和傳說中舌頭巨長的嚇人模樣不同,當時就想畫了。
謝必安的舌頭吐了出來,直垂到胸口,陰惻惻道:“想存謝爺畫影,你是哪派弟子——”
王粒粒:“………………”
啊,就是這樣的舌頭,原來真的有。
“謝爺見諒,”蘭菏打了個圓場,“這是咱們陽間的同行,也算是我搭檔,沒見過您的英姿。”
王粒粒既是警察,見過幾次後膽子也鍛煉出來了,還能訕笑:“不好意思……”
“看你是警察,便放過你。”謝必安道,“走了!”
“等等!”
水月的聲音從瓶子裡傳出來。
謝必安停了停,表情很不耐煩。
水月泣道:“我知道,這一去你們肯定會把我交給地府,再不得相見,我想和白如意說幾句話,說說我們的前世。”
謝必安見慣有著執念的各類鬼魂,哪個沒有自己的故事,他早便聽膩了,只是因為水月是要同老白說,老白好歹也是被他和范無救坑了,便看向老白。
老白立刻道:“誰要聽啊!我早不認識你了!”
謝必安:“無人要聽,你還是走吧。”
眾人皆是冷淡,就連蘭菏也沒什麽表情,之前水月就大致說過了,他能腦補出故事框架,打都打完了,好像實在沒有什麽聽boss講故事的必要。尤其對於當事鬼來說,這只是前世雲煙,水月自己是魔念纏身,才會糾結。
柳十三:“我想聽啊。”
老白:“……”
水月:“……”
其他人:“……”
老白直翻白眼:“聽你個頭,關你什麽事?”
蘭菏汗道:“人家是要說給老白聽,你想聽就一定說麽。”
柳十三大怒,要起來講道理,牽扯到傷口,“嘶”了一下。
他都沒有怎麽樣,白五趴在地上大哭起來,“你又動……”
柳十三:“……”
蘭菏扶額道:“那個,能不能讓水月講一下。”不為別的,為白五的性命著想。
水月被放出來,跌坐在地,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柳十三,嘴角抽了一下,周圍還有一圈人漠不關心地做自己的事情,畫速寫的畫速寫,玩手機的玩手機,哭的哭……她木然道:“我不想說了。”
“你耍我啊?”柳十三一下就把水月的頭砸牆上了,出手極狠。
水月:“……我生前原是個小尼姑,跟著師父修行十四載,師父說我有慧根,來日可證得菩提。只是那日下山,我在樹下修行,遇到一個小道士,我們互生情愫,我便還俗下山,和他過日子去了。只是他驅逐旱魃之時受傷,我做法事為他延命,也沒能留下他,我便想把他從地府救回來,也沒成,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而且,在我被關押的時候,他也沒有等我,自己投胎去了……成了白如意,後來還在陰司做無常,完全不記得我了。再後來,我就想開了,隻想自己還魂。”
水月講故事的樣子毫無感情,讓人佩服她能把小尼姑動凡心講得這麽波瀾不驚,單是下山那一句,放在晉江起碼可以寫十萬字了。
柳十三一臉凝重地聽她乾巴巴講完,“就這?”
水月:“嗯呐。”
柳十三大有被詐騙的感覺,什麽爆點、細節都沒有:“滾吧你。”
水月迅速鑽回了瓶子裡,甚至有點迫不及待。惡鬼是有自尊的。
謝必安和范無救離開後,此事便算徹底完結了。
老白也準備回陰司先養養傷,他衝著胡大姑娘擠眉弄眼:“大姑娘什麽時候上小來家住住?”
“那就要看小來的了。”胡大姑娘微微一笑,“我可是特意下山報喜的。”
蘭菏一時覺得自己特像被逼婚的大渣男,而且對方是為了京城嘔心瀝血,被人趁虛而入的胡大姑娘。
“辛苦大姑娘了。”蘭菏先給胡大姑娘鼓了下掌,無奈地道,“大姑娘掌管妙感山事務,那我在家給你設個牌位,你什麽時候累了,餓了,就下來吃點香火?”
胡大姑娘掩嘴一笑,免得口水滴下來,“我就是隨口這麽一說,既然你要設,那便記得用松木牌位。”
蘭菏:“……好的。”
……
蘭菏答應做個牌位,再打好財神樓,再風風光光地請胡大姑娘降壇,胡大姑娘才滿意地回去。他也確實回頭就訂了新的貓咪別墅。
蘭菏和王粒粒、還有這些法師都交換了微信號,答應回頭還魂就添加他們。
今日人實在太多了,所以蘭菏最後才不抱希望地說了一句:“你們不要隨便去外面爆我馬甲哦,爆了我就說你們是水軍黑我。”
意思就是最好別說,說了我也不會認。
大家訕訕一笑,外界也不好說,反正業內估計是瞞不了多大范圍……
魂歸本體後,蘭菏又訂了同城跑腿,在寵物醫院弄了個伊麗莎白圈來。這個東西呈圓弧形,邊緣有魔術貼,繞一圈貼起來就像個喇叭形狀,可以卡在寵物的腦袋上,這樣就無法舔到自己的身體了。
待他們回家後,跑腿差不多也到了。
蘭菏把包裝拆開,將寫著“寵物防護罩”“噴藥防咬防舔”“大型犬用”“術後恢復”之類字樣的袋子先丟了,才對來家裡養傷的柳十三道:“老四,你把這個戴上。”
“這什麽。”柳十三之前是聽過他說要買個伊麗莎白圈,但壓根不知道那是什麽。
“你貼在脖子上,舌頭就舔不到傷口了。”蘭菏說,“貼緊一點,卡住。”
人形倒還好,蛇形沒脖子,怕會滑下來,但好就好在柳十三是仙家,勒緊一點也沒關系。
白五拿著那伊麗莎白圈,擺弄了一下,琢磨透了作用,覺得很好,張開就想往柳十三脖子上套。
“等等。”柳十三冷笑道,“人類為什麽會發明這種東西,你們的舌頭也有我這樣長嗎?”
除非,這不是給人用的。那麽它的用處到底是什麽?
蘭菏震驚,沒想到以柳十三的智商,還能想到這麽問,這就是疑心之下的超常發揮嗎……
宋浮檀低頭搜索了幾下,給柳十三看上面的國外古代宮廷人物畫:“這個東西叫做伊麗莎白圈,是國外古代盛行的一種裝飾脖套,這個是升級版,造型更加極簡、優雅,蘭菏只是覺得恰好能治你的習慣。”
蘭菏看著男朋友的樣子,像極了當初哄白五和胡七十九住飼養箱……
我騙蛇,他圓謊,這就是愛情的樣子吧。所以蘭菏也大聲道:“對的,你看看這材質,還防水。上有魔術貼,可以反覆貼合,非常方便。”
“什麽,它還防水?”柳十三摸了一下伊麗莎白圈,確實沾水不濕,他趕緊道,“給本龍戴上看看。”
白五觀察了一下柳十三脖子上的傷口,然後站在柳十三身後,把伊麗莎白圈一繞,緊緊粘上魔術貼,這喇叭一樣的罩子就牢牢卡在他腦袋上。仿佛他腦袋從喇叭裡長出來一般。
柳十三吐了吐舌頭,蛇信就彈在了臉邊的軟塑料上,無法探及傷口。
胡七十九看了看覺得有點眼熟,她經常去小區逗狗,“這個……”
蘭菏:“咳咳。”
胡七十九閉嘴了。
柳十三戴完了覺得自己還挺貴氣的,符合龍族氣質,雖然舔不到有點難受,但可以忍耐,扭了扭頭,滿臉輕松地道:“不錯。”
蘭菏在代言發布會上暗示自己果真會扮演景升法師一角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劇組隻以為蘭菏想搞點新聞,反正已經定下來,差不多了,所以他們也認了下來。
這下可熱鬧了,討論范圍瞬間擴大。
有人覺得蘭菏還挺認真,知道樓下有和尚開會,還特意下去聽課、請教,但也有人覺得到底存在局限,而且就不應該找太漂亮的人演景升法師。
【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蘭菏沒有景升法師的味道!】
【怎的,你聞過景升法師?既然導演都選了人,方導不比你懂一些?上映見分曉!】
【劇組也說了,會安排演員集訓的,我相信蘭菏的職業素養】
【集訓就夠啦,你家蘭菏有那慧根嗎?】
【樓上怎麽那麽酸啊,是不是你正主沒選上氣死啦。】
【有慧根還得了,那不早就去佛學界闖蕩了?演個居士還要演員也有慧根,越說越搞笑了!】
【記得圈內以前有個演員,就是演了和尚後,研究很深,一直鑽研,後來自己出家了?】
【……別嚇我】
有點爭議,都在正常范圍內,蘭菏公司那邊觀察了輿論後覺得沒什麽問題,粉絲們基本是期待蘭菏在大導手底下演繹一個完全相反的角色。
導演方俠雲那邊忙著敲定集訓的事情,沒怎麽在意網上的討論,無論說什麽,他有自己的想法。
這集訓的事情,讓方俠雲很是忙活了一陣。其他角色都好說,蘭菏的課程需要找位法師來講些禪學。他找了許多關系,才搭上了覺慧寺。
雖然景升法師當年不是在覺慧寺出家,而是在一間小寺廟,但是京城的寺廟早就拆除大部分,包括那個小寺廟。而且,同屬禪宗,覺慧寺還是禪宗大寺咧。
以覺慧寺在京中的地位,方俠雲想都沒想過不動法師,也高攀不上二把手思空法師,和一位思明法師溝通過,人家沒時間,好在最後通過投資人的關系,才聯系了寺裡一位思恪法師,對方願意幫忙。
這位法師雖然不是寺裡的頂尖法師,但放出去也是知名人物了,還出版過佛學著作。
【您好我是方俠雲,最近籌拍的電影需要請您給我們的演員上幾節課,講講禪學,不知道法師什麽時候有空?】方俠雲恭恭敬敬地給思恪法師發微信,他雖然是業界知名導演,在這位大師面前,還是放得比較低。據說這位法師不喜歡打電話,所以大家都是發短信,覺慧寺有wifi後又多了個微信。
法師的頭像是寺裡的樹木,名字就是法號,回復得比較慢,畢竟是出家人。
思恪法師:【您好,我聽介紹人說過了。我周末下午有空。】
方俠雲知道人家都是給介紹人面子,連他們是什麽電影都沒問過——人家大師能在意這點名嗎?
【多謝!到時我會去接您,到時我自己也有點問題,希望您能點撥!】方俠雲說好親自去接思恪法師,順便趁這機會討教,在圈中沉浮,難免有些人生問題想問問高人。
思恪法師:【好的,不敢說點撥,知無不言。】
不知道是不是方俠雲想太多,他總覺得思恪法師說話樸實平淡,卻透著疏離出塵之感,果然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啊。
方俠雲都不敢多打擾思恪法師,說完後,又戳了一下蘭菏。
方俠雲:【已經找好老師了,這個周末下午的時間留出來,我帶你去上大師課!】
蘭菏回得就很快:【好的。】
方俠雲又不放心,囑托道:【我相信你的職業素養,你還提前去了解了禪學。不過,還是再提醒一遍,這位大師是很不容易請來的,去哪兒大家都供著的那種。到時千萬態度尊重,不要提起你的無神論,就當哲學,知道嗎?】
蘭菏:【嗯嗯,知道的導演,我一定小心!】
方俠雲囑咐完才放心了,感慨幸好蘭菏雖然是年輕演員,但算是他看過的裡頭比較穩重的,順手打開了朋友圈。
正好看到蘭菏兩分鍾前才發了條朋友圈,難怪剛才回得那麽快。
蘭菏發的是個多層貓別墅,配文:“搭建完畢,又要有新住戶了啊……”
下面已經有些共同好友在回復了,誇讚漂亮。
方俠雲淡淡一笑,嗯,年輕人喜歡養點貓貓狗狗,他順手點了個讚,然後繼續瀏覽起來。
過了會兒,方俠雲看到新消息提示,順手點開,ID讓他心頭一跳,思恪法師?
天啊!思恪法師居然評論我了麽!!
方俠雲心中猛跳,難道我這麽有慧根,能讓思恪法師為我評論?
他定睛一看,那評論內容是:【[強][強]親手搭的嗎?非常漂亮的屋子,我都想進去住一住了,呵呵[愉快]。】
方俠雲一頭霧水地點進去,這才發現思恪法師評論的赫然是一位共同好友,蘭菏。
而蘭菏甚至還沒回復思恪法師這條尬吹,正在回著其他先留言的好友。
方俠雲:“…………??”
作者有話要說: 柳十三摸著自己的伊麗莎白圈,露出了高貴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