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伸手拽了拽腳踝上的金鏈, 確定金鏈另一端已經徹底鎖死。
“……”
晉望不讓自己逃跑的方法……還真是簡單粗暴。
狗還是你晉望狗。
葉舒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陣仗, 一時哭笑不得, 呆坐在床上。
那金鏈散落在素白的絲被間,末端扣著葉舒的腳踝, 襯得腳踝越發白皙纖細,平白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曖昧感。
……這樣一來, 好像特別容易發生些不好的事。
想到之前的事,葉舒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
忽然,一具溫熱的軀體從身後覆上來:“醒了?”
聲音裡帶著濃濃的低啞, 震得人耳根發麻。
“喜歡孤送你的禮物麽?”晉望將腦袋枕在葉舒肩頭, 偏頭看他,眼底含笑, “特意為你定製的。”
自葉舒逃跑後,他就開始定製此物,七天不長不短, 恰好足夠這條金鏈打好。
“……”葉舒乾笑, “陛下,我不會再跑了。”
晉望微笑:“孤不信。”
葉舒可憐巴巴:“陛下……”
晉望關切:“是不是餓了, 孤讓高進傳膳。”
“晉凌遠!”
“孤在。”
葉舒歎了口氣, 無可奈何:“你要鎖我多久?”
“鎖到你不再總想著離開為止。”晉望牽著葉舒站起來,聲音極致溫柔,“這條金鏈的長度足夠你在寢殿內活動, 行走時小心絆倒。”
晉望幫葉舒穿好鞋, 又披了件衣服:“先用膳吧。”
晉望出去吩咐內侍傳膳。
葉舒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顧不得與晉望鬧別扭,坐下專心填飽肚子。
葉舒吃得歡快,晉望時不時瞧他一眼,終於在葉舒吃完六塊糕點、兩碗湯、三碗飯,並還想再來一碗的時候,忍不住開口了。
“段承志這幾日沒給你吃飯嗎?”
晉望問這話時語氣不太好,想著只要葉舒說是,他馬上把那一百杖給那姓段的補上。
葉舒吃得兩腮鼓起,無辜地眨眨眼,又搖搖頭。
晉望蹙眉:“他當真虐待你?”
“不是不是……”葉舒連忙把人拉住,道,“他待我挺好的,真的。”
這幾日葉舒意識昏沉,只在昏睡間隙進食。不過那人倒是沒有虧待葉舒,一直好吃好喝照顧著,甚至還把他養胖了點。
只是今日為了進宮,葉舒從午後就沒有機會再吃東西。
晉望將信將疑,思索間,葉舒又飛快抓了塊甜糕,風卷殘雲般吃完了。
……第七塊了。
晉望輕咳一聲,隱晦勸道:“阿舒,飲食不宜過飽。”
“……”葉舒看了看面前的碗碟,又看了看晉望,有些不悅。把他鎖起來不讓出去就算了,現在連飯都不讓吃了?
段承志都不這樣對他。
葉舒越想越氣,放下筷子:“……哼。”
晉望:“……”
晉望扶額:“你吃,你吃。”
酒足飯飽,葉舒躺在小榻上,心滿意足地揉肚子。
晉望專心致志在燈下批閱奏折。
……真無聊。
想作。
葉舒道:“晉望。”
晉望頭也不抬:“怎麽了?”
“我想賞月。”
晉望起身,替葉舒推開窗,清冷的月光照進來。
葉舒道:“屋內賞月哪有氣氛,我想去禦花園逛逛。”
“……”晉望耐著性子,“已經亥時了。”
“那又如何?”葉舒坐起來,“賞月不在晚上,還能什麽時候。”
晉望不答。
葉舒站起身,也不穿鞋,三兩步往晉望那邊走。
他還不習慣腳上多了條鏈子,剛走到桌邊就險些絆倒,晉望連忙將他接住。
“你——”晉望驚魂未定,惱道,“不是讓你當心點嗎,摔到怎麽辦?”
“誰讓你非給我戴這個,我不習慣。”
葉舒頓了下,不以為意道:“而且摔就摔唄,這養心殿地上到處都鋪了絨毯,你丟個瓷娃娃上去也摔不碎啊,我還能摔壞?”
“……”
晉望氣得想打人。
可他不能打。
這人現在磕不得碰不得,偏偏他自己還一無所知。
氣人效果加倍。
晉望深吸一口氣,彎了彎嘴角:“可孤擔心你摔著。為了不讓孤擔心,不妨將金鏈長度縮短,每日隻待在床上,你覺得如何?”
葉舒神情僵滯,連連搖頭:“不不不……”
晉望語氣十分體貼:“不是說戴著不習慣嗎?”
“習慣,很快就習慣了。”葉舒慫巴巴,“不用縮短了。”
晉望滿意地笑笑,將葉舒摟進懷裡,到桌邊坐下:“不困就陪孤看看折子。”
“不看,想賞月。”
“那就睡覺去。”
“不睡。”葉舒勾住晉望的脖子,聲音溫軟,“我就是想出去隨便走走,你讓我去吧,晉望哥哥。”
晉望握著奏折的手一顫。
葉舒注意到他這反應,暗笑一下,聲音變得更加甜膩:“晉望哥哥,真的不可以嗎?”
晉望耳根泛起薄紅,局促:“你……你別這樣叫。”
“那該怎麽叫?”葉舒靠近他耳邊,低聲道,“你想聽什麽,我都滿足你。”
晉望耳根頓時更紅了。
偏偏葉舒不肯放過他,一口一個“晉望哥哥”,一聲比一聲軟。
晉望忍無可忍,將人丟回床榻,狠狠吻上去。
片刻後,晉望放開他。
葉舒呼吸不順,不敢再胡鬧。
晉望抬眼看他,眸中帶上幾分欲色:“阿舒,別逼我了。”
葉舒察覺不到自己的信香,可晉望卻能聞到。
那股青梅香氣從未完全消散,隨時隨地撩撥著,勾得人難以平靜。
要不是他腹中有孩子……
晉望眼眸微暗,隻覺胸口憋悶,直起身,偏頭不去看他:“今日太晚了,你先休息,明天早些帶你去賞月。”
他說完就往外走,葉舒問:“你去哪兒?”
“沐浴。”
“……”
翌日休沐,二人用過午膳,晉望傳太醫來替葉舒看診。
葉舒坐在小榻上讓太醫把脈。
片刻後,馮太醫道:“公子脈象平穩,身體與……咳,總之身體健康無恙,陛下可放心。”
葉舒:“?”
中間那個停頓太可疑了吧。
馮太醫又問:“公子近來身體可有什麽不適?”
葉舒想了想,說:“有。”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總吃太多的緣故,葉舒近來腹中時常覺得發脹,像墜著東西似的。
葉舒將這症狀告知太醫,太醫應答:“此乃正常現象,臣替公子開幾帖藥,服用後便可緩解。”
葉舒問:“與胃疾有關?”
“……”馮太醫道,“是。”
……為什麽又停頓這麽久?
葉舒狐疑地看他。
馮太醫對他的視線視若無睹,一本正經道:“公子現在不可久坐久躺,每日至少慢行一個時辰以上,多沐浴陽光為宜。”
晉望點頭:“好,孤記住了。”
葉舒越聽越覺得奇怪:“我就是有些腹中脹氣,和曬太陽有什麽關系?”
晉望打斷:“聽太醫的。”
葉舒:“……哼。”
馮太醫又看向系在葉舒腳上的金鏈,露出一臉“你們年輕人的情趣老夫看不懂”的欲言又止。
金鏈從床頭延伸到外間的小榻,本就藏不住,葉舒也沒有要藏的意思。
系著金鏈的腿垂在小榻邊一晃一晃,扯得鏈子窸窣作響。
晉望還是要臉的,不自在地扭過頭:“太醫還有話說?”
“這……”
葉舒逃走的消息沒有傳出去,馮太醫自然也不知曉,隻將這當成陛下的特殊愛好。
可這樣對一個孕夫,實在不太妥當。
馮太醫斟酌字句,委婉道:“公子如今身體……不適宜行房事,陛下可否……稍加節製?”
“……”晉望險些被茶水嗆住,試圖解釋,“孤其實……”
馮太醫視線朝殿內古怪地望了一眼,越想越覺得葉舒可憐,低聲道:“臣鬥膽,不過公子現在最需要保持心情平和愉悅,還望陛下體諒。”
這次就連晉望也沒聽懂:“孤如何不體諒他?”
“……”馮太醫道,“臣聽聞陛下昨日將太常寺卿獻上的美人接回了養心殿。陛下享齊人之福,臣不敢勸阻,可陛下也該體諒公子的心情,起碼……”
馮太醫老臉一紅,低聲道:“起碼別讓兩位美人一道侍寢,這多……不好。”
“咳咳咳……”
葉舒正躺在小榻上喝水,聽言險些嗆個半死。
兩位美人侍寢???
昨晚的事已經被傳成這樣了?
他驚愕地看向晉望,後者同樣神情空白。
這也不能怪馮太醫。
昨天晉望直接將獻來的美人接到養心殿,一夜沒送出去,仍誰都會以為那位美人已經被陛下臨幸。加之先前,晉望一直謊稱皇妃仍住在養心殿。
這兩邊一結合,可不就是一夜幸了兩位麽?
想清這其中的來龍去脈,晉望默然無語片刻。
還享齊人之福呢,他分明一個也沒碰到。
晉望沒法解釋,隻好聲好氣地答應了,讓人將馮太醫送走。
葉舒終於憋不住,笑得在小榻上打滾:“陛下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真是羨煞旁人哈哈哈……”
“葉祈安。”晉望拽住他腳上的金鏈,威脅地晃了晃。
葉舒連忙止住笑。
晉望問:“想不想去禦花園?”
葉舒翻身靠進小榻另一側,扭頭不看他:“不去。”
昨天不讓去,今天他還真不去了。
“……”晉望臉上的神情僵了片刻,俯身解開他腳上的金鏈,耐心問,“那你想去哪裡,孤都陪你去。”
葉舒眼眸微亮,依舊沒回頭:“去哪兒都行?”
“對,哪兒都行。”
葉舒:“我想出宮。”
晉望沉默下來。
葉舒與他對視片刻,低落地收回目光:“果然不行,那還是算了吧。我哪兒也不去,你繼續鎖著我吧。”
他蜷起雙腿,整個人在小榻上縮成一團,看著十分委屈。
偏偏馮太醫剛說要讓他心情愉悅。
晉望歎了口氣,妥協道:“行,孤陪你出宮。”
葉舒一秒變臉。
他從小榻上站起身,飛快走進內室更衣。
……竟是連演都懶得演了。
晉望覺得十分受挫。
他原本是要把這人關在養心殿禁足,哪兒也不讓他去,好讓他長個教訓。怎麽幾句話下來,就被這人忽悠得要帶他出宮了?
晉望一言難盡地望向內室,反思自己是何時將此人慣得如此得寸進尺。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要騎到孤頭上來了。
不該答應他出宮,孤還沒消氣呢。
晉望這麽想著,起身朝內室走去。
他要告訴葉舒他們不出宮了,再怎麽哭求也沒用。
還沒等他走進內室,卻見葉舒大步往外走,二人險些撞個正著。
晉望下意識將人接住,問:“你又怎麽了?”
葉舒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笑嘻嘻地舉起雙手。
他左手握著人皮面具,右手舉著掩面白紗,仰頭朝晉望笑起來:“陛下今日出宮,是想要皇妃隨行,還是新來的美人呀?”
晉望被他這笑容晃了眼,忽然忘了自己先前要說什麽,失神道:“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