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年前的舊愛, 還不至於一直影響著薑望舒的心情。反倒是吃完午餐之後, 她要送湯斯年回實驗室, 開始覺得有一絲難過。
即使知道她和湯斯年同城,只要開車回來就能見面。但是分別的時候,薑望舒還是察覺到自己心裡的一絲舍不得。
她算不上很粘人的類型,可看到湯斯年解開安全帶要下車之後,薑望舒卻伸手一把拉住對方,索要了一個吻。
親吻一旦開始, 沐浴在愛河中的年輕人根本把持不住,因此很快掌握了主動權,向對方索取更多的親密。
車後面響起了催促喇叭聲,湯斯年這才松開薑望舒,依依不舍地下了車。薑望舒朝她揮手,“快去吧, 我明天過來找你。”
她一說有明天,湯斯年登時喜笑顏開。湯斯年點頭如搗蒜, 說了一連串的嗯, 接著腳步輕快走回了醫院。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句話, 在湯斯年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她剛得到心上人的回應, 又經歷了一個美好的夜晚與早晨,所以整個下午,她看起來都喜氣洋洋的。
哪怕是她師兄的實驗放錯了試劑,讓她幫忙重做,她都開心地答應了對方。
晚上八點的時候, 湯斯年才拎著打包的晚餐回到家。薑望舒給她打電話,問她今晚上做些什麽吃的。
湯斯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拆著外賣盒,一邊拿著手機放外擴和薑望舒說自己今天回來遲了,來不及做飯,就打包了樓下的快餐。
薑望舒很驚訝,“你們不是六點就可以離開實驗室了嗎?為什麽你今天那麽晚回來?”
湯斯年就和她解釋:“因為今天師兄的實驗做錯了,我替他重做了一次,需要記錄數據,所以回來就晚了點。”
薑望舒就誇她人好心,湯斯年笑笑說自己並沒有。湯斯年一邊吃飯一邊聊,問薑望舒今晚吃了什麽。
薑望舒坐在別墅陽台的秋千上,掰著手指和她一個個算,今晚上到底吃了什麽。
薑望舒說了十幾個菜,湯斯年就笑:“不是說只有奶奶在家嗎?你和奶奶能吃得了那麽多?”
薑望舒就和她說:“我大姐,大姐夫,還有豆豆,以及我二姐都回來了,所以晚餐才準備得這麽豐盛。”
湯斯年長長地“哦”了一聲,說道:“那姐姐們今晚住在家裡?”
薑望舒說沒有,她的姐姐們很少在家裡呆著,大多數情況,都是薑望舒一個人在陪著奶奶。
湯斯年一聽就覺得很有意思,就和薑望舒說想看看她長大的地方。薑望舒想了想,和她說:“那你掛了電話,我和你視頻吧。”
湯斯年應了聲好,薑望舒就把電話掛了。沒一會,湯斯年的微信就亮起了視頻通話。
湯斯年點開屏幕,身披的光芒的薑望舒就出現在手機那個小小的屏幕裡。
湯斯年看著她坐在黑暗中,有一半身子沐浴著光,笑容甜美又溫柔,自己也不自覺地跟著對方笑起來。
“姐姐在哪裡坐著?”
薑望舒晃蕩著秋千,和她笑眯眯地說:“在陽台的秋千上坐著啊。”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將手機舉高,讓湯斯年看到她坐下秋千的全貌。湯斯年錄了屏,一邊吃飯,一邊聽她介紹自己的家。
從陽台的秋千開始,在樓下的小花園,到處都是薑望舒曾經活動過的痕跡。
薑家的別墅還自帶游泳池,不過是她小時候遊的小池子,薑望舒還和湯斯年說了自己小時候學游泳的趣事。
距離城市中心稍遠的別墅區,今晚在天邊掛了一彎月。薑望舒坐在負一層的游泳池旁邊,將雙腳泡進了水裡,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水花。
她沒有開燈,而是一個人坐在水池邊扣著手機,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明亮燈光,雙腳踏著水。
吃飽飯的湯斯年就坐在電腦旁,一邊開著論文的界面,一邊聽手機裡傳過來的嘩啦啦水聲,和薑望舒閑閑地說著話。
薑望舒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在那麽一個悠閑的夏日裡,和人沒完沒了地打著電話。時間仿佛過得格外漫長,長到薑望舒開始昏昏欲睡。
她索性放松了身體,往後倒在了泳池旁冰涼的地板上,戴上耳機,一邊用腳玩著水,一邊聽湯斯年斷斷續續傳來的說話聲。
鍵盤的敲打聲啪嗒啪嗒地從耳機傳來,合著薑望舒攪弄出來的水聲,顯得無比的和諧安寧。
在這一刻,薑望舒覺得自己十分地想念在電話另一頭的那個人。不是親吻,不是擁抱,而是那種圍繞在她身邊的安定氣息。
於是薑望舒開始發散思維,透過這啪嗒啪嗒的鍵盤聲,在心裡去描摹少年時期的湯斯年,究竟是一個什麽樣子。
少年時期的湯斯年,似乎就像是湯舜華身後的一個影子,在她們任何需要的時候,都會出現在身邊。
在打遊戲的時候,這個孩子會給你遞上椅盤好吃的水果,看劇的時候準備好可樂與零食。永遠看起來,都是那麽乖巧與聽話,卻又異常的沉默寡言。
可薑望舒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在這座城市裡,用著當下最便捷的聊天軟件,和湯斯年分享著彼此世界的聲音。
這件事,看起來如此的奇妙,讓人感慨萬千。
她想起昨夜裡湯斯年的表現,竟開始有一種她似乎從未認真了解湯斯年的感覺。可在此刻,透過這個鍵盤聲,仰躺在地上的薑望舒,卻竟然有種想要透過電流,前往另一端探索那個人的心情。
於是薑望舒開口,輕輕喚道:“斯年……”
正在看論文的湯斯年,很溫柔地回應她:“嗯?怎麽了望舒姐姐……”
薑望舒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和她輕輕說道:“我忽然覺得,我好像對你一無所知哎……”
她明明認識了湯斯年十多年,卻感覺自己對她一點也不了解。她知道自己的喜歡,是基於多年的好感,才會輕易地接受了湯斯年的表白。
因為湯斯年似乎很了解她,也很懂她,處處透著讓她安心的感覺。
可是她卻不知道,在這份戀情裡,她能給予湯斯年什麽。僅僅是甜蜜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夠了。
湯斯年很有耐心,反問她:“姐姐想了解我什麽?”
“興趣愛好?喜歡的食物,顏色之類的小問題。”
薑望舒搖搖頭,說:“都不是……嗯……準確地說是想了解你這個人。”
“你的想法,你的觀念,你的種種一切。”
湯斯年就笑了:“這聽起來像是你想把腦內的我扒得赤裸一樣。”
薑望舒笑眯眯地應她:“是啊,就是這麽一個想法。”
湯斯年回應她:“想法和觀念,都是隨著時間推移在改變的。年輕時想的東西,和現在的想法總是多少有出入的。望舒姐姐要是想了解我的話,現在開始也不遲啊。”
“在你面前,我會是坦誠而赤裸的。我願意,在你眼前展現一個真實的自我。”
薑望舒聽完這句話很是舒心,她說了好。她想,她願意慢慢去了解湯斯年,興許要花上不少的時間,但她也願意。
薑望舒想了想,和湯斯年輕輕說道:“斯年……”
“嗯?”
“我想你了……”
湯斯年很開心,高高興興地應她:“那明天就回來見我啊……”
她毫不隱藏的欣喜讓薑望舒覺得開心,不用去揣測戀人的輕松心情,讓薑望舒也跟著應了聲好。
薑望舒想,她真是喜歡和湯斯年在一起的感覺啊。
薑望舒在水裡泡得差不多了,就將腳提起來,和湯斯年說自己要上樓洗澡睡覺了。湯斯年應了聲好,這才結束這個長長的通話。
不知道是不是在泳池裡泡多了水,薑望舒洗澡之後,總覺得膝蓋隱隱作痛,難以入睡。
她坐在床頭,拉起窗簾,看向了窗外的月亮,總也睡不著。
距離湯斯年說晚安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她想湯斯年應該已經睡著了。
想到這裡,薑望舒拿起手機,想要撥通湯斯年的電話,將她喊醒。
她在心裡想,湯斯年怎麽能這麽壞呢,弄得人思緒紛亂,又不來排憂解難,反而早早地睡了。
可念著這孩子白天在實驗室乾活,晚上回來還要聽自己絮絮叨叨,於心不忍,決定放過對方。
薑望舒拿著手機,憤憤不平地點著湯斯年的頭像,輕聲嘀咕道:“這次就放過你了。”
等明天,等新的一輪太陽升起,她就去找湯斯年,告訴對方,自己有多想她。
窗外的月亮逐漸往下墜落,一縷光明漸漸從天邊升起。躺在床上的薑望舒,赤裸著身體懷抱著一床被褥,蜷縮著身子窩在床的角落裡,像個無助地孩子一樣,找尋著棲息的地方。
天亮了,她還沒有醒來,仍舊沉睡在香甜的夢境中。
在夢裡,有一個溫柔的懷抱,將她擁在懷中,貼著她的耳朵,輕聲地哄,告訴她不要為漫長的今後而擔憂。告訴她,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不安又惶恐的孤獨。
她會一直陪著她,慢慢地走向世界盡頭。